管家在来的路上曾说,宋成玉孤身一人顶着风雪三跪九叩跪上了白马寺,他被送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不省人事,可他却奇迹般硬生生挺了过来,更是不要命地留在了晏晏身边。 宋成玉说他是晏晏唯一的朋友。 或许他能留得住晏晏。 谢瑜只是胡乱地点了点头,头脑早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听不懂宋成玉话里的意思。等他走进里屋,闻到扑鼻而来的浓重药味,却意外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沈照寒。 素日里那个暴戾冷酷的帝王怀中抱着昏迷的晏晏,小心翼翼地用湿掉的手帕擦拭她干裂的嘴唇,离得近些谢瑜才看到晏晏的皮肤上尽是溃烂的痕迹,瘦得已是皮包骨头,唯有虚弱的心跳堪堪能证明她尚存一息。 谢瑜瞬间软了腿,半跪在床边,泪水潸然。 可沈照寒却是满眼柔情,轻抚晏晏的脸颊:“你是晏晏的朋友?” 谢瑜点了点头,注意力只集中在晏晏身上,声音哀婉凄凉:“晏晏,你怎么了?” 他欲伸手去触碰她,却被沈照寒挡住,抬眼却触碰到沈照寒厌恨的眼神。 他嫌恶的目光像一把刀子,直直戳进了谢瑜的心里,他垂着头不再妄想去触碰她,只是低声唤她的姓名,见她连喘息都困难的模样,他整颗心都像溺在水中,也随着她完全无法呼吸。 他唤了无数遍她的名字,唤到嗓音沙哑也无济于事。 晏晏依旧安安静静闭着双眸,从未睁开过眼一次。 谢瑜看到沈照寒揽着她腰肢的手越锁越紧,手背冒出了凸起的青筋,好像要将晏晏永远禁锢在他的怀中。这种想法让谢瑜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戾气,可他很快有将这种情绪压制了下去,眼皮掀起依旧是无力的破碎,梨花带雨的绝美容颜却得不到牧晏任何一点的垂怜。 “松开她,她会疼的。” 宋成玉坐在轮椅上,手里端着瓷碗,碗中是黑漆漆的药,高大的侍卫站在他身后慢慢推着木制的轮椅。 他将药碗轻轻放在桌面,侍卫自身后递给他一把匕首。谢瑜眼看着宋成玉神色平静,对着刀刃迅速划破手腕,殷红的鲜血很快滴落进药碗中。 这时候,谢瑜在沈照寒眼底发现了第二种情绪。 这也是谢瑜最熟悉的情绪。 叫做嫉妒。 “谢瑜,你可以走了。”宋成玉低头将纱布慢慢裹紧手腕,他的另一只手腕上同样缠着厚厚的纱布,墨色的头发披在肩处,脸色是肉见可见的惨白病态,让谢瑜几乎以为他同样染了疫病。 谢瑜不舍地看着她,明明隔着很近的距离,两人之间却好像隔着天堑。 他的确是该走了。 他完全没有立场留下来。 谢瑜擦掉眼角的泪水,沉默地起身,连君臣礼仪都忘了去行。 可没有人在乎这些了。 谢瑜走至门前时,他回头想再看她最后一眼。 他已决定这一眼之后,便彻底“杀死”自己,从此不再出现。 可他看到的场景令他怔在了原地。 沈照寒手中端着药碗,饮了一口,随后扣住晏晏的后颈,他低下头,与怀中人的唇齿相贴,慢慢地将口中的药渡给她。 乍一看过去,好像两人在忘情地亲吻。 宋成玉背对着他,谢瑜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到他虚弱地咳嗽几声:“白马寺的师父说她不愿意留下来,看来我们谁也留不住她。晏晏肯定没有离开,上一次是你,这一次是我,下一次晏晏选中的又该是谁?” …… 谢瑜望着眼前傻乎乎盯着他的姑娘,心中不禁划过一抹苦涩,还有悄悄掩藏起的哀怨。 看来这一次她选中的人。 是周予知。 * 十月秋。 今年的初雪来的格外的早,明明傍晚地面像是洒了一层盐,可不过一个晚上推开门院子里就铺了厚厚的雪,不仅如此鹅毛般的雪越下越烈,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陈晏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十月份下雪,但思及近日白马寺有高僧云游归来宣讲佛道,而周予知眼看着就要去漠北驻守,她便迫不及待前去求个平安符,顺手让高僧给她亲手做的香囊开个光。 陈晏与小桃到了白马寺山脚上,整座山染上了一层白霜,本就颠簸不堪的石梯结了厚厚的一层冰,上面铺着厚厚的雪。 这种天气连轿夫都不愿意上山的,更别提会有什么香客。 小桃已经开始打起了退堂鼓,让她改日再来。 可陈晏坚定地摇了摇头,仰起头看着连绵不绝的石梯,声音清冽又温柔。 “小桃子,来都来了,哪有回去的道理,你要是不想上山,那你就去一旁的集市去转转。” 小桃摇了摇头:“小姐,这大冬天路很滑的,你一个人小桃不放心你。” 陈晏不可置否笑了笑,提起裙角踏上了第一阶石梯,风卷来无数的雪花,落在脖颈处凉冰冰的,她踩着雪白的棉靴,慢悠悠地一节一节的往上爬。 “小姐,你怎么对小将军这么好?不仅如此还要跟着他去漠北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受罪。” 陈晏揽了揽身上的披风,即便冒着风雪身体随着狂风摇摇晃晃,但眼眸里闪烁着的是清亮的光芒。 “哪有什么受不受罪的,我正好也挺想去见识见识不一样的风景。小桃子,他对我好,那我肯定是愿意对他好的,你别看他表面凶得很,其实私下里一点也不一样。” 小桃像是想起什么,噗嗤一笑:“姑娘,我当然知道的,前几夜我守夜的时候可都听到了,小将军可都被你欺负哭了。” 陈晏嗔怪地看了一眼小桃,但脸上也布满了一层薄红。 走至半山腰的时候,两人都累得不行,扶着腰喘着粗气,脚步也慢下来不少。 “小姐,你快看前面有个人!”小桃惊讶地指着前面,表情怪异。 陈晏不解地往前看过去,也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漫天的风雪中,有个男子背脊挺直,跪在石阶之上,缓慢而坚定地重重叩首,随即站起来朝前一步,又跪了下去。 即便是隔着风雪只看见个背影,陈晏也觉得那男子气质不凡,定然不是普通人。 陈晏重新抬起脚步,爬过层层石阶,走到了那男子身边。 静距离一看,那男子果真容貌不俗,尤其是一头墨发披散开,芝兰玉树,恍惚间陈晏还以为见到了传说中的仙人。可这仙人清俊的面容惨白,膝盖处的白袍全部被鲜血染红,他每跪一步,身体都在隐隐摇晃,似是随时都会昏倒。 陈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出于礼貌并没有冒然询问。 她小心翼翼,侧身走过他身边,防止阻碍到他。 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草药味,清苦的冰凉的,带着这冰天雪地的一股寒气直直窜进了她的心里。 这味道让她有一丝惘然。 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只不过仙人并不看她,还在虔诚地叩拜,身体摇摇欲坠,看起来很是凄惨可怜。 陈晏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次两人目光相碰,又瞬间错开。 陈晏摇了摇头,驱散这一点内心的不适,提着裙角继续往山上走去。
第91章 小鱼妈妈 那场骇人的风雪停了之后, 便是难得的大晴天。 牧晏和谢瑜倒也没有多少单独的相处时间。 白日营帐里李大夫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着配药,牧晏见此反倒不好意思懒散地坐在一边看着李大夫忙忙碌碌。 她拉着谢瑜顺手帮李大夫把采摘好的草药拿出去晾晒,不过即便就是晾晒草药这点活竟然不知不觉做到了暮色四合。 牧晏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瘫在躺椅上起都起不来, 捂着自己的小腹难受得直哼哼。 谢瑜羽睫轻颤, 心疼地问道:“晏晏, 你怎么了?肚子痛吗?” “没事, 我就是太饿了。”牧晏也不知怎么的,最近这段时间食欲好得离谱,动不动就饿得要死,让她都快以为自己上辈子是饿死鬼投胎来的。 军营有规定的饭点才会开饭,现在天没有黒透, 还没有到吃饭的时间。 “你在这等等我,我去给你煮点吃的。”谢瑜想了想说道。 营帐里面其实就支了一口小锅,支这口锅的人本意是讨好周予知, 毕竟像周予知这般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公子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吃大锅饭,必然随行会带一堆能伺候人的侍从。只不过周予知从来到军营起, 就是跟着下属一起吃的大锅饭, 也并没有带什么照顾人的侍从,这口锅就一直闲置了下来。 谢瑜去厨房向厨娘要了点擀好的面条,几把青菜,还有一个鸡蛋。 他有着绝色的容颜,家世更是不比周予知差。自从随着牧晏走进了军营,没有周予知的警告,关于谢瑜的风言风语就传遍了每个角落, 即便绝大部分人没见过谢瑜但也定然认识他。 谢氏唯一的嫡小姐。 京城第一美人。 周将军偷偷喜欢好多年的那个谢小姐。 本来谢瑜要的东西很简单,但她这一趟小厨房从回来, 提的竹篮里包揽了各种肉类蔬菜瓜果。 谢瑜长这么大,早已习惯了这副皮囊身份带来的优待,对于厨娘的讨好倒也并没有什么感触。 牧晏等了一会饿得都快眼冒金星,见到谢瑜拿那么多吃的,眼睛都要冒出了绿光,如果身后有条尾巴只怕已经高兴地晃来晃去。 “这里有些水果,你先吃些垫垫肚子。”谢瑜觉得她这样又可怜又好笑,没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心中一片柔软。 牧晏在苹果和橘子中犹豫了半晌,最后捡了个酸口的橘子。 谢瑜则是提着菜篮去锅前生火煮饭。 其实谢瑜是不会做饭的,甚至连厨房都没踏入过,从没沾染过任何的油烟气。 从前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自愿为谁洗手作羹汤,但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找到了想共度一生的人,心甘情愿去做她的煮饭婆。 谢瑜凭着记忆拿起打火石仔细端详,摆弄了好一会也没把火给生起来。 他偷偷向外觑了一眼,看到牧晏还好好的躺在躺椅上吃着橘子,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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