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贪污钱款,还只算小事,总归是用来奢侈享受,昧下粮食可不得了,这么多粮食足以养上一支私兵。 他这是想造反啊! 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只他一人经手,于是户部的诸多官员都遭了殃,一个个被抓了下狱清查,大理寺一天到晚都是刑讯审问的哀嚎声。 最后有个软骨头受不住供了出来,说多出来的粮食,是被卢廷安排人隐秘送去了京郊某地,大理寺再让人往那个地方一查,发现早就人走楼空,但人走过的地方不可能没留下痕迹,擅长缉捕寻迹的人查了一通,发现粮草被送往了容州。 容州,那不是反贼天命盟的大本营! 消息传出来,引得朝野一片沸腾。这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没人想到,卢廷一个三品大员,世袭勋贵,他能干出这种勾结反贼的卖国行径,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啊! 因为实在太反常,反而引得不少人唏嘘不已,怀疑卢廷是被反贼下了蛊。 证据确凿,卢家很快被抄了家,韩尚青得意洋洋,让人把卢廷的坟都给掀了,说卢家祖上是跟随太.祖打江山的忠臣良将,卢廷这反贼不配进他祖宗的墓地,让人把他迁到郊外野坟里去。 这掘人坟墓的事情他做得毫不避讳,叫很多人背地里又暗骂这位不亏是佞幸上位,行事连个忌讳都没有。 卢廷的案子查了半个多月,尘埃落定后大理寺立刻将前因后果写了折子递进宫里,理所当然得不到天子的半点回应,李广治心里恻恻,难道天子当真料事如神?那他以前杀的那些人,难道也…… 嘶,这么一想,他觉得自己背后都有天子的耳目盯着,浑身上下跟着凉飕飕。 不过折子虽然石沉大海,没两日却收到了重启朝会的旨意。 时隔两年,再一次要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赶着进宫上朝,所有人都心情复杂。 然后他们就看见,天子御座的旁边,加了个座位,那位传闻中盛宠的贵人,就坐在那里。
第22章 朝会 看清坐在天子身侧的那人,朝臣心中震撼难言,不由自主就发出了抽气声,文武百官的抽气声汇集在一起,大殿内顿时热闹非凡。 但很快,这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闭紧了嘴巴,担心自己再泄露出点声音会引起天子不悦,只是那一双双瞪大的眼睛依旧泄露了他们的震惊。 半个多月前,紫宸殿内中秋宴上,这无品无级的贵人越过宫内众多嫔妃坐在天子身侧,虽说略有出格,但并不算一件值得细究之事,可今日不同,这可是在朝会之上,在象征九五至尊的御座之旁,历来能坐在那个位置的,不是垂帘听政的太后,就是被先帝托孤的摄政王,这后宫女子,有什么资格坐在上头? 不少大臣皱眉,显然对此颇有微词,只是因为种种缘故,暂时按捺下。 他们的神色变化虽然不大,但都被纪禾清一一收在眼中。 她心想,难怪历朝历代都有人冒着诛九族的风险起兵造反,原来这上面的风景果真与众不同。坐在这高高的御座旁,居高临下,能一眼扫见文武百官,将他们的姿态神情尽收眼底。而这些她从前连见一面都没有资格的大人物,此时只能隐忍地站在下面。 纪禾清微微勾了下嘴角,头一次品尝到权力这杯毒酒带来的醉意。 她目光一扫而过,只在几个人身上略做停顿。 第一个是潘相,据说此人刚直,这些年唯一坚持大胆谏言的只他一人,是个清瘦的高个老头子;第二个是右相韩尚青,传闻此人是佞幸上位,因为皮相生得好,且每次觐见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纪禾清在民间时还听说过他是天子的男宠,唔,现在嘛…… 纪禾清目光落了一息,韩尚青正好抬头看来,对着她拱手一笑,脸上没有分毫其他朝臣的不满。 第三个是礼部尚书纪元中,他正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看,显然对于“女儿”能有如此盛宠感到十足惊喜。 文武百官入殿的片刻功夫后,高总管便唱道:“拜——” 文武官员齐齐俯身,对着御台上的天子行过拜礼后,潘相微微抬头,就见那纪贵人看着他们,而天子正支着下巴看着纪贵人。 面上微微皱眉,潘相终究是没说什么。 百官朝拜之后,就是鸿胪寺的官员出来禀报最近有多少官员入京离京,一通无聊的流程走完,才有朝臣轻轻咳嗽一声,表明有事要请。 出列的是李广治,之前递进宫的折子石沉大海,索性趁着这次难得的朝会把折子上完。李广治显然拥有非常丰富的上朝经验,他诵读起奏折来铿锵有力、气息浑厚,吐字清晰,而且文采不错,一封交代卢廷勾结反贼偷运粮草的折子也被他写得文从字顺、笔墨纷飞。听得众人不由微微点头。 也有人偷偷在抬袖擦汗,庆幸自己平时跟卢廷走得远,要不然这回也得被抓进大理寺掉一层皮。 犯了谋逆罪的官员没什么可说的,父子兄弟全部斩首,家产抄没充公,妻妾及不满十五岁的儿女并家奴一并充为官奴,其叔伯子侄则流放三千里。当然,这些人大多会死在流放路上。 卢廷没有兄弟没有儿子,只有等着继承他爵位的叔叔一家子,这回倒霉被牵连,全部下了大牢,他的家产也由专人清理登记造册,这都没什么可议论的。唯一的争执在于宫内的卢昭媛。 此女既是卢廷的独女,按理该充作官奴,尴尬的是,她也是陛下的嫔妃,依照惯例,要么打入冷宫关一辈子,要么赐死。然而提出后,御座上天子却没有反应。 有人小心地抬起头看一眼,嚯,陛下又在看纪贵人。实在叫人费解,这纪贵人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绝色,怎么陛下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陛下、陛下……陛下!”李广治连喊了三遍,才换来天子的垂目。 赵岚瑧看了眼下面黑压压的人头,“你们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 文武官员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李广治也神色如常,“陛下,臣提议将卢昭媛赐死。” 闻言,赵岚瑧哦了一声。 大家都知道天子的这声“哦”,就是同意的意思。于是就准备将这事过了,却在这时,御座旁的纪贵人轻咳了一声。 在朝会上,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是如果有朝臣要出列启奏,便轻咳一声,权做打声招呼,表示我要说话了,避免两名以上朝臣同时出列撞上这种尴尬的事情。 然而这回出声的是个女子。听到那道从御台上传下来的女声,百官纷纷侧目,有人已经禁不住露出了不满之色。让一个无品无级的后宫女子坐在御台之上,本就足够惊世骇俗了,这女子不乖乖旁听,居然还妄想参政不成? 纪禾清权当看不见满殿朝臣或惊异或不满的神色,她道:“陛下,卢昭媛入宫八年,一直本分规矩,卢廷与反贼勾结一事,我想她是不知情的。” 闻言,不说御台下的百官是什么情状,侍立在御座旁的高总管就忍不住露出诧异,卢昭媛行刺一事虽然没传出来,但身为近身服侍天子的宦官,高总管自然不可能不知情,这对父女一个在外面勾结反贼偷运粮草,一个在宫内行刺未遂,都是死罪。 头先纪贵人劝陛下留卢昭媛一命,高总管还当她是可惜卢昭媛之父无故惨死,心疼卢昭媛一腔孝心,可卢廷谋反罪证确凿,没有任何帝王能忍得了,纪贵人居然还敢睁着眼睛说卢昭媛本分规矩,她这是恃宠而骄坏了脑子? 更叫高总管惊掉下巴的是,听纪贵人这么一说,天子居然默认了,还问她想如何处置。 高总管暗中震撼,心道莫非陛下当真已到了色另智昏的地步? 将这不敬念头压下,高总管就听见纪贵人道:“不如将她贬做民女,做些当垆卖酒的低贱活计,看看这往日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怎么受得住。”说完,似乎觉得有意思,纪贵人还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在大殿内不住回荡。 天子闻言,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好,就按你说的办。” 高总管:…… 高总管大受震撼。 *** 早朝结束,百官依次退出。往日里,文武百官分成两拨互不干扰,而文官中又以左右相分成两拨,彼此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但这回,围在礼部尚书身边的人前所未有地多。 “纪大人,那就是令爱吧!可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纪大人教女有方,不知往日里让令爱读的什么书?” “纪大人留步,明日我家中摆宴,还请纪大人过来喝几杯。” “纪大人……” 礼部尚书虽然也是三品,官阶不低,但相比起其他三品大员,存在感实在有点低,相比起吏部户部工部这些,更是没什么油水可捞,因此一直人气平平,纪元中还是头一回被同僚如此围住恭维,整个人红光满面,亢奋无比。 相比起来,潘相反而落后了几步,身边也只有寥寥几人。李广治走在潘相身边,问道:“您观那位纪贵人如何?” 潘相摇摇头,“有些看不透。”若说是个蠢笨的,可她却能令天子百依百顺,若说是个聪明的,方才那股子得志猖狂迫不及待打压卢昭媛的劲儿可真不像。 李广治也差不多是这个想法,他道:“其实,这倒是件好事。今日朝会上,陛下仿佛回到了七年前。” 卢昭媛的事完毕后,便是朝臣们启奏诸事,一开始天子还是以往那副神游天外的懒散模样,直到纪贵人说了一声“认真点”,天子就果然坐直了身子开始听奏,不必他们再重复两次三次,可算是比以前轻松多了。 李广治道:“走着看吧,真要是那等祸乱朝纲的,自不能长久。” 此时沿着另一边台阶下去的韩尚青也在小声议论纪贵人,他们谈的是该怎么给纪贵人送礼。 “卢昭媛入宫前就以貌美出名,出身又好,方才大殿上纪贵人还特意提了她的出身,想来是这位纪贵人出身低微,对卢昭媛早有嫉恨。”自从中秋宴后,就有人去查纪禾清的出身,现在人人都知她不但是纪家庶女,还是不光彩的外室所出。 “我看送些珍玩、绸缎、珠宝便可。” “以陛下的宠爱,这些东西想必她已经看腻了,不如送些南方来的时兴玩意……” 韩尚青听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心里却想到:让别人以为她是个善妒骄横的浅薄小人,会不会就是那位纪贵人的目的呢?可这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陛下这些年行事愈发叫人摸不着头脑,会不会真只是喜欢个头脑浅薄的花瓶呢?不行,还是得在再仔细查查这位纪贵人。 *** 【哈,刚刚的朝会好精彩,个人表示满意。】 【哪里精彩了?我看好无聊啊,重复地启奏议论然后做决定,连个吵架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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