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再怎么宽宏大量,对纪贵人再如何宠爱,他也终归是个男人,哪个男人遇到这种事能不怒气上头? 纪贵人怎么敢的啊!往日里瞧着也不像个恃宠而骄的啊! 完了,纪贵人完了!陛下定然大怒,到时候牵连到他们身上…… 在场已经有好几人腿肚子发软了。 起居郎支着耳朵写完一通,又去看陛下,见他神色平静,不像是要发怒的症状,蓦然想起几个月前在相扑馆的那一回,难道说……陛下他打算轻轻放过纪贵人? 就在这时,赵岚瑧终于开口了,他问纪禾清,“有任务?” 纪禾清点头。 赵岚瑧看看地上的红名,又看向纪禾清,“过剧情?需要我关门出去吗?”刚刚抓红名心切,现在想想,可能关门是过剧情的方式之一,他刚刚一不小心就破坏了萌新的任务。 前面那三个字众人听不懂?可后面那句话确是实打实的! 而且不知为何,陛下看向纪贵人的眼神竟然有些心虚。 亲眼见证这一幕,众人又是呆住,木头似的杵在原地,好像忽然看见天空裂开了。不,裂开的是他们才对吧! 更令人费解的是,纪贵人竟然就那么理所当然地受用了。 眼看着天子挥挥手,赶苍蝇似的把他们赶出来,然后又自己关上门在门口守着,众人简直三观尽碎! 陛下,您是天子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底下的女人,只要您想,都是您的,您为何如此委曲求全啊! 纪贵人,您只是后妃,您知不知道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如今陛下宠爱您当然什么都不计较,等日后色衰爱驰,陛下想起来今日您的所作所为,随时都能将您治罪,您难道不怕吗?为何如此理直气壮啊! 高总管甚至还用力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从今早开始就眼花了。屋子里被抓住当场的一定不是纪贵人和外男,而是陛下和美女吧!刚刚关门出来的一定是纪贵人而不是陛下吧! 一定是他将两人看颠倒了,否则他难以理解怎会发生如此离谱之事! 起居郎也是险些惊掉了下巴,虽然经过他的长久观察,确定天子对纪贵人情根深种,也肯定天子依旧会纵容纪贵人,但他没想到陛下能纵容到这个地步!这是君主和宠妃?不,这分明是女主人和她大度的正夫啊! 起居郎脚趾扣着鞋垫,头皮发麻到开始酸爽,然后他果断提起笔,刷刷刷将刚刚的一切记录到起居注上,写完还不忘吹干墨迹,以免不小心模糊了字迹,写完后他略心虚地偷瞧天子一眼,见他并未关注这边,更并未阻挠他将此事记载于起居注上,于是心中轻轻一叹:问世间情为何物啊,竟连帝王都不免委曲求全。我等凡人何必苛求情爱呢?唯及时行乐矣。 叹息完,怀着对自家君主的一点悲悯,起居郎照例在末尾为自家君主润色一番,“元和十六年十一月末……帝曰:卿有所爱,朕不能拒,今日成卿美事,盼卿回望。” 起居郎心内叹息,陛下如此隐忍,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讨纪贵人欢心啊。唉,希望纪贵人怜爱新人时,也别忘了回望回望,只有陛下才是她的家啊! 刚刚叹息完,就听吱呀一声,厢房的门开了,纪禾清走了出来,起居郎心里惊讶,这么快! “这么快!”赵岚瑧面上显见有些高兴。 起居郎心里又叹气,这么短的时间,自然是什么也不能做,看把咱们陛下高兴的。 其他人也是面色古怪,但都低着头,不敢言语。 压根不知道底下人脑补了什么,纪禾清神情略有些严肃道:“我们回去,我有话得单独和你说。” 赵岚瑧点头,走出去两步又回头,“那里面的红名怎么办?” 纪禾清:“放心,他受了伤,走不了。” 两人相携率先上了回去的马车,只有高总管落后几步忙着填补,告诫其余诸人,“今日之事,若是外头传了什么风声,咱家可不会放过他。” 这几人都不是蠢货,哪怕高总管不提醒,他们也明白轻重,当下连连点头称是。高总管又看向起居郎,“叶大人……” 起居郎掸了掸衣摆,云淡风轻道:“刚刚我什么都没看见。” 高总管便笑呵呵地与他一同出去了。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去,几个人走出了几十人的气场。酒馆里此时已经没有了客人,了明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们不会杀个回马枪,才关上门跟卢素晴一起去后院瞧,就见宋安坐在床上,身上的绷带又红了大片。 了明赶忙帮他重新换药包扎,卢素晴转身要避开,却被宋安叫住了,“你等等,你姓卢?是卢廷的女儿?” 卢素晴闻言,眼底闪过异色,她埋着头应了一声。 宋安接着道:“想不想知道你爹的事情?说起来,我们以前应当见过,不知道卢小姐记不记得,十几年前,太师府的赏菊宴上……” *** 回去的马车很安静,赵岚瑧在剑柄上敲了敲,忽然道:“不好,忘记把剑穗拿回来了!” 他刚要起身,眼前突然一晃,是纪禾清拎着那根剑穗,“我已经拿回来了。就是可惜有些弄脏了。”她泡水使劲搓了搓,却怎么也恢复不到曾经的样子,“沾了血的就是这样,怎么洗也没有原来干净。” 听了这话,赵岚瑧不知怎的,眼前闪过一个血红的画面,等他眨眨眼,那画面又不见了。他是又眼花了么。 纪禾清却没注意到他这一刹的失神,问他,“对了,你是怎么知道宋安的?他不至于跑到你跟前吧!” 这一点赵岚瑧以前跟纪禾清提过,红名只有出现在他附近才会被他察觉,隔了两道墙他就看不见了,地图上也只能看见大致的敌对势力范围,无法精确看见每一个红点。但宋安这个红点却能在地图上被他一眼瞧见,这只能说明,他以前见过宋安,因此游戏系统里留了记录。 “你能想起来宋安究竟是谁吗?” 赵岚瑧摇头,那些npc在他看来都长得差不多,就像一堆差不多的石头,他怎么可能分清每一块石头呢? 纪禾清:“那就筛选,筛选那些能见到你,又可能对你抱有仇恨之人。”
第54章 二更 ·想亲你 纪禾清认识宋安也有几年了, 自认对他有几分了解。宋安能混到天命盟二当家那个位置,自然是有些才能的。他能文能武,不止写得一手好字, 武艺在天命盟里也是最拔尖的。 众所周知, 习文需要钱财,习武比习文更难, 而习武还能学有所成,要么就是家学渊源,要么就是家中有权有势能请来名师教导。无论前者还是后者,宋安的出身一定不错。 除了这一身本事之外, 宋安最令人印象深刻的, 就是他对朝廷、对赵岚瑧的仇恨。天命盟曾经发出的那篇讨伐暴君的檄文, 就出自他的手笔。 此外, 在天命盟势力最高的容州一带,还流传着许多关于恶龙吃人喝血、用洪水淹没村镇、残杀好人的故事和戏曲, 这些用来影射天子的话本传说流传开来, 也是宋安设计推动。 纪禾清怀疑宋安跟卢素晴一样,有亲眷死在赵岚瑧手里。 只有这样,他对赵岚瑧的仇恨才有迹可循。因为普通人仇恨皇帝, 就像仇恨夏日里太过毒辣的太阳,皇帝毕竟离他们太过遥远, 哪怕是仇恨, 也是虚无缥缈眨眼能忘的,没有谁真想要去射日。天命盟里大多数人也都是如此, 喊着一个口号, 混上一口饭吃。 但宋安不一样,他是真恨不得吃掉赵岚瑧的肉, 喝掉赵岚瑧的血,他提起赵岚瑧时,那种仇恨中夹着恐惧的模样做不了假。 但此前纪禾清只是怀疑宋安跟赵岚瑧有仇,现在赵岚瑧的回答则叫她肯定,宋安必定是曾经见过赵岚瑧,且是朝中高官之子。 但叫赵岚瑧去筛选,他自然是筛不出来的,毕竟他是记不得自己具体砍过哪些红名的。 于是次日,韩尚青就得到了一个任务,要他把天子曾经杀过的朝臣勋贵等等列个名单,重点是家中有成年男子的。 最近天子勤勉,韩尚青手里的活儿也不少,但接到这个差事,还是叫他喜出望外。陛下亲自给他安排差事,这说明什么?说明陛下倚重他啊! 而且他年轻,长得也不错,对着他可不比潘相那张老橘皮好多了! 不过既然来面圣了,韩尚青当然也要多汇报些好事让陛下高兴高兴,毕竟陛下是真不看奏折啊! “陛下,工部的河渠工程快要完成了,您若是驾临,百姓必定夹道相迎喜出望外啊!” 天子没有回应,倒是旁边的纪贵人开口了,有些惊讶,“河渠工程这么快完成?不是说要做到明年开春?” 韩尚青道:“一开始工部算的工期确实是要到明年,但河渠修到一半的时候,房商两州的一些百姓听说是修到他们家乡的河渠,纷纷跑来帮忙。底下官吏报上来,微臣一合计,索性如今房商两州还在赈济,那两州百姓闲着也是闲着,便让他们都来挖河渠,早点开渠引水,兴许还能赶上明年春耕,谁成想真提前完成工期了!” 纪禾清笑起来,“倒真是件好事。” 韩尚青面色却又有些犯难,“不过又有新的难题。” 纪禾清:“什么难题连左相大人都解决不了?” 听见这声左相大人,韩尚青便露出个笑来,“其实这件难题,早就露了端倪。房商两州遭了旱灾,颗粒无收,又免了两年赋税,但这回开渠引水过去,他们想要开展春耕,就需要良种播种,但两州灾民家里连一粒米都没了,这些粮种也就需要房商两州当地官府发放,可是当地官府的粮仓早就没粮了,国库粮仓也是捉襟见肘。” 赵岚瑧终于说话了,“我记得国库里还有不少粮食。” 韩尚青就苦笑起来,“陛下,那些粮食动不得,其中一部分是明年军需,一部分是官员俸禄,一部分是预备灾情,剩下的也都另有用处。”要说还是之前陛下大笔一挥惹的,当时承诺给挖渠灾民的补贴有些多了,若是扣下不给,那陛下刚刚起来的威望又要扣回去。 纪禾清问:“各地义仓呢?” 韩尚青道:“这几年年景不好,各地义仓光是赈灾就耗去不少,还没来得及填充新粮。更何况,那些义仓也不见得就有粮食。”连国库粮食都有人打主意,更何况是各地义仓了,不是被倒卖,就是被盗匪劫掠,总之是不可能有多少富裕了。 也就是说,确实都指着明年有个好收成了。 韩尚青接着道:“还有就是,这些开挖河渠的灾民回家还得给些安置的钱粮,这一笔也是不少。”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等到开春播种,要不然朝廷费这么多事开挖河渠做什么呢?但国库已经拨不出粮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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