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筠虽嫁与他,却从未想过要依靠他,遇事全赖自己解决。 卫戟往后一靠,难得一副慵懒模样。 “有些事,若是你同小弟出手,那岳父定要生气,你们是儿女,孝道为先,如何能惹怒父。” 卫戟笑得混不吝:“我就不同了,我只是个女婿,还是个岳父认为杀戮过重的女婿,这样的女婿偶尔忤逆一下岳父,并无不妥吧?” 谢知筠竟然被他说服了。 她眨了眨眼睛,看他满脸笑容,竟是不知要如何反驳。 但她也没立即就答应下来。 卫戟见她还待坚持,不由叹息地伸出手,趁她不注意飞快捏了一下她柔软的侧脸。 谢知筠:“……” 谢知筠使劲拍了他的手,怒道:“卫戟!你放肆!” 终于又见她这般张牙舞爪的样子,卫戟心里舒坦了,也不闹他了。 “夫人,若是我出手,不会让人以为是咱们做的,你放心便是了。” 谢知筠疑惑看他:“你想如何做?” 卫戟冲她勾了勾手指。 谢知筠稳坐如钟,就是不上钩。 不上钩就不上钩,卫戟也不恼,直接道:“只要族学暂时开不下去,不就成了?” 谢知筠微微一顿,片刻后眼睛就亮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要么就是族学的学堂破损,要么就是附近的田地要耕种,总归那族学没办法继续开,岳父还能逼着族人寒冬腊月露天读书?” “反正即将春耕,还不如放族人们早早家去,此耕读亦是修行。” 谢知筠完全没想到,还能从卫戟口中听到这般人话。 她不由把目光落到卫戟身上,想要看看他是否还是他。 卫戟却道:“夫人,若我做成了,夫人要如何谢我?” 他的声音明明依旧清润低沉,可谢知筠却偏偏听红了脸。 外面春雪扑簌,把寒冷落入大地,马车咕噜噜向前奔跑,往家中疾驰。 谢知筠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耳边是男人的调笑声。 “我只想让夫人同我一起用晚食,夫人为何脸红了?” 那笑声好似弦音,在谢知筠的心湖上演奏出动人的乐曲。 这一次,谢知筠彻底恼了。 她侧过身去,把卫戟的大氅直接罩在头顶,闭目养神,一言不发了。 卫戟见她又使性子,方才身上那些沉郁一消而散,不由松了口气。 他见她在马车里还坐得笔直,叹息着摇了摇头,自己倒是跟没长骨头似的,到头就躺在了凳榻上。 “唔,忙了大半日,我睡一会儿。” 他糙汉一个,就是躺在草堆里都能睡着,即便马车晃荡,闭上眼片刻就沉入梦乡。 谢知筠安静坐了一会儿,觉得卫戟的大氅实在太厚重,这才掀开一角往边上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谢知筠更生气了。 这人怎么说睡就睡,毫不讲究? 谢知筠也不过就气了一会儿,旋即就想到他说要弄坏族学学堂的话,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她都能想象那时父亲会气成什么样子。 卫戟睁开一条眼睛缝,见她坐在那偷乐,也勾起唇角,无声笑了。 马车咕咕噜噜转,一路安静回到邺州城。 刚一进城,熙熙攘攘的人声钻入耳朵,谢知筠便猛然惊醒。 她不知自己是何时入睡的,似乎只是闭了会儿眼,再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邺州。 谢知筠坐起身来,才发现身上盖着卫戟的大氅,马车里也只剩她和不知何时来的朝雨。 “可到国公府了?” 谢知筠接过朝雨递来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等彻底清醒过来,才坐正身体收拾衣饰。 “刚进城没多久,姑爷下车去骑马了,一会儿……” 朝雨掀开车帘,往外面看了看:“一会儿要到西市了。” 谢知筠也跟着往外看。 此时已过了正午,用过午食的百姓在街上漫步,左瞧瞧,右看看,享受难得的午后时光。 春雪不知何时又停了,太阳穿越云层,洋洋洒洒泻下光辉。 天色明亮,春日将暖。 谢知筠看着热闹的街市,突然心生冲动。 她从车窗探出头去,就看到卫戟骑马跟在车边,正懒洋洋晒着太阳。 谢知筠唤他,声音温柔:“小公爷。” 卫戟一个激灵,慌忙回过头,就看到谢知筠笑意盈盈的瓜子脸。 恍惚之间,他才想起此刻是在外面。 谢知筠温柔得都要滴出水来:“小公爷,时候还早,不如咱们去西市逛一逛,用了午食再归家?” “家中厨子定已经歇了,再劳烦到底不妥。” 看这温柔贤淑,贤良淑德的模样,路过的百姓皆是羡慕地看向卫戟。 能娶到谢氏嫡女做夫人,少将军当真是好福气。 卫戟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也端出小公爷的气派。 “就依夫人所言吧。” 于是车头一转,一行人从平正街往右一拐,直接向西市行去。 早年在家中时,谢知筠要去族学读书,要打理家中庶务,还要照料幺弟,孝顺父亲,每日忙得不可开交。 几乎未曾出门游玩过。 正旦前刚嫁到肃国公府,她人生地不熟的,府中上下都不熟悉,自也没空出门闲逛。 今日得了这个机会,谢知筠倒是想逛一逛北越最繁华的邺州城。 不过一刻,马车就在西市街口停下了。 朝雨先下了马车,正要上前去扶谢知筠,边上就伸出戴着麒麟护臂的手臂。 朝雨先是愣了一下,忙退了下去,到另一架马车边搀扶贾嬷嬷。 谢知筠恭顺地扶着卫戟的手臂下了马车,等她站稳,卫戟便问:“可要把大氅带着?” 过了正午,天色晴好,虽仍寒冷,但风雪已停,并未冷掉手指。 谢知筠呼了口气,觉得唇齿间皆是苍茫山峰中的雪松香气。 “不用,”谢知筠柔声道,“晒晒太阳也是极好的。” 于是卫戟便陪在她身边,两个人一路进了西市。 这时候的西市游人少了许多,有许多酒楼食肆都半关着门扉,小二哥们就地一躺,享受难得的午后时光。 偶尔有晚到的客人正在街边吃饭食,不过皆是行色匆匆,大抵都有急事。 西市的商铺更为宽敞明亮,楼宇崭新,牌匾骈俪,石板街巷里并无摆摊的小商贩,街道干净规整。 谢知筠问:“这里只有商铺?” 卫戟陪在她身边,迁就着她的步伐,简直算是踱步。 “西市都是正经商铺,东市就有许多摊贩,会比这里热闹一些。” “不过这边的食肆要更好些。” 谢知筠有些饿了,一上午都没用饭食,又过了饭点,她腹中空空,觉得有些手脚无力。 “小公爷可曾来过此处?可知有何美味食肆?” 卫戟脚步微顿,他垂眸看向谢知筠,彬彬有礼地问:“夫人想用什么口味?” 谢知筠认真想了想,才道:“自然要美味佳肴。” 卫戟勾起唇角:“那么,夫人这边请。” 谢知筠迈开纤足,鹿皮靴踩在石板上,几乎没有声音。 她昂首挺胸,眉目含笑。 “今日这一顿,我请。” “这谢礼够不够?”
第二十一章 意外 两人顺着另一条小巷往里行,谢知筠遥遥就看到小巷尽头有一栋三层的青瓦白墙楼阁。 织绣有牡丹花的幌子在空中摇曳,欢楼上布满各色纱花,绚烂多姿。 谢知筠眯起眼睛,就看到幌子上写有牡丹两字。 卫戟负手踱步,同她并肩而行,道:“此处名叫牡丹楼,得名于其最有名的姚黄酒与魏紫酒,其余还有用花朵制作的糕饼,你应会喜爱。” “倒是听说过牡丹楼,邀月曾经买过其牡丹饼和茯苓糕。” 谢知筠道:“不曾想铺面这般精致张扬,难怪生意好。” 卫戟正待说话,突然前方巷子里窜出一个蒙头敷面的男子。 他似乎正在躲避什么,闷头往前奔跑,就连撞到的阿婆都顾不上扶,只一味狂奔。 紧跟着他跑出来的,是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丈。 老丈拄着拐,一瘸一拐往前追,一边追一边声嘶力竭地喊:“抓住他,他是盗匪!” 老人家显然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他声音嘶哑,脚步蹒跚,没跑几步就跌坐在地,任由眼泪滑落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容。 “抓住他,抓住他,他抢了我的钱。” 这条巷子本没几个行人,那老丈一喊起来,盗匪左瞧右看,顿时恶向胆边生,从怀中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他眉目狰狞:“都闪开,谁拦杀了谁。” 谢知筠愣在当场。 从小到大,她所见所闻皆是仁义礼智信,从未见过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即便琅嬛和邺州左近有数次战事,却都未波及谢氏,甚至都未波及至琅嬛,故而她几乎从未见过险恶人间。 那贼匪如同一个炽烈的火球,向着谢知筠和卫戟奔跑而来。 他手上的匕首一看就很锋利,两边开刃,让人心寒。 贼匪向两人狰狞嘶吼:“不想死就闪开!” 谢知筠知道自己应该躲开,可她就呆愣愣站在那,一动都不能动了。 那贼匪急得不行,匕首凶狠地摇晃着,似乎就要刺中拦路的两个人。 “让开啊,让开啊!” 就在这时,卫戟左手一伸,只微微一用力,就把谢知筠整个拦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总是像山峰一般,沉稳淡定,替人遮风挡雨。 卫戟右手在腰间一推,真正染过血的长剑便从剑鞘中疾驰而出,直奔贼匪命门而去。 须臾之间,寒光凛冽。 只听一阵酸涩的“呯”声响起,那贼匪被长剑一惊,疾驰而来的身形剧烈晃动,手中的匕首下意识往长剑一挥而去。 那把长剑锋芒毕现,在空中甩出一道冰冷的扇面寒光,剑尖直奔贼匪照面而去。 贼匪作茧自缚,竟使刀柄袭来的长剑击成刀锋夺面。 寒光闪眼,贼匪终于慌了。 他脚步凌乱,不由自主往后躲去。 但卫戟和长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卫戟稳如泰山,站立不动,右手一扬,便握住了长剑的刀柄。 那长剑是他的随身剑,跟随他出生入死已有七载,不说人剑合一,却也是得心应手。 只看那长剑在卫戟手中犹如一条银龙,直奔贼匪脖颈而去。 这一次,似真要夺命。 贼匪方才凶狠万分,却依旧是个怕死的孬种,他脚下蹒跚,随着长剑的落点最终站稳了脚跟。 他把自己站立在了长剑的剑锋之下。 那冰冷的长剑就贴在他脖颈处,距离他的血脉只有纸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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