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戟道:“是由军备司操办,军备司的郎将是曹又。” 虞晗昭道:“长兄,一般而言军中的军服都是特制的,所用的布料要特殊制成,吸水吸汗还不易破损,有一定的防护, 染色时会用特殊的染料,这样衣裳的颜色特殊, 也能起到防火防虫的效果。” 原来在虞氏时,就是由她来负责筹备军服的,对此分外熟悉。 听到这里,谢知筠立即就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他的那身军服不可能是从外面买的。” 虞晗昭道:“对,他的那身军服肯定还是自己的,只是染上了味道,又不好解释,才对王家娘子这般说。” 谢知筠若有所思点点头,她抬头看向卫戟:“醉卧斋可查了?” 卫戟道:“已经派了人,一个时辰就能把所有人抓回来。” 谢知筠略放了心,她道:“当年乌曹叛乱,邺州乱了一年有余,王二勇也在那时候行为异常,我以为他就是那个时候被人联络上,慢慢被幕后之人买通做内奸,里应外合,出卖卫氏消息。” 卫戟轻轻抬起眼眸,眉宇之间皆是冷意。 “当年事发之后,将军同我帅军征讨乌曹余孽,打了大半年仗, 当时驻守邺州的是父亲身边的三位副将, 三位将军皆是忠心耿耿, 但当时城中急需战后休复,许多百姓和士兵都身亡伤病,故而没有对士兵严加管束。” “那半年的邺州城确实给了人可乘之机,但父亲和我都不后悔。” 他这里用了父亲。 陈州牧跟父亲情同手足,他跟陈氏两位公子一起长大,即便是文弱的陈攸之,也是一起上阵杀过敌的。 他们死得那样惨,任何人都不能淡然视之,更何况情同手足的他们。不说他们,还有那么多死不瞑目的士兵和无辜的百姓。 只要做过的事,做出的决定,无论有什么后果,卫戟从来不后悔。 此刻也是如此。 谢知筠抬眸看向他,见他神色凝重,眉宇之间冷意更深,不由轻声笑了笑。 “恶人要作恶,可不管是否有机可乘,即便当时邺州防范严密,恶人也总有办法钻空子,就比如现在。” 现在的邺州比之当年要坚固得多,卫氏是民心所向,百姓拥护,士兵拥戴,这样的光明之下,依旧有恶意在流窜。 卫戟没想到谢知筠竟会安慰他,心中那根一直绷着的弦,也不由被她眼眸里的笑意拨动。 心弦一动,清音万里。 卫戟眼眸中的冷意如春来雪融,一瞬便消失无踪。 “夫人所言甚是,”卫戟道,“继续说回正题,王二勇是在元康四年被调入永丰仓的,根据王家娘子的供述,因为他的职责从守军换成了粮道都司,要长时间驻守在永丰仓,且又脱离城防事务,故而他的存在对幕后之人来说就没那么重要了。” 所以王家娘子说,王二勇后来不怎么去酒馆了。 粮仓对与城防来说,相当于直接被调到了最后方,基本上就是养老了。 谢知筠若有所思,她突然道:“既然王二勇偷换过一次粮食,那么他换走的那批粮食去了何处?” 说到这里,两个人突然福至心灵,异口同声道:“泔水。” 想到这里,谢知筠迅速回了营帐,又问了王家娘子新军服出现的时间,然后便回来道:“就是去岁十月。” 那刚好是秋收之后,百姓纳上田税时,王二勇当时来不及更换衣裳,只能穿着那样一身军服,跟着泔水车,一路出了邺州城。 亦或者,他那身衣服还成了保护,一旦出了意外,他还可以凭借身份借口特殊军务。 这么一来,一切都对的上了。 卫戟眉峰一蹙,对柳朝晖道:“立即搜寻邺州当地所有做泔水生意的商户,每家都严格搜查,所有人等不得离开居所,不得出邺州城,王二勇或许就藏匿在这样的人家。” 说到这里,卫戟顿了顿道:“相邻的琅嬛,太兴,湖州三州及附近的郊县也要排查。” “他不一定会回邺州,更可能是从湖州过太兴,往铜川窜逃。” 泔水桶又大又脏,百姓都很嫌弃,故而做泔水生意的往往都是夜间收货,放到郊外的庄子上存放。 谁家要买,便在夜禁之前或之后交易,这样可以避开百姓,以免被人嫌弃脏污。 这种情形下,藏匿个把人出城再简单不过。 就连城防士兵也不愿意仔细搜索泔水桶。 有了具体的搜查线索,在场众人都松了口气。 柳朝晖领命下去忙了,营帐之外只剩三人。 虞晗昭看了看卫戟,又看了看谢知筠,难得机灵一回,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长嫂,我去马车上等你。” 谢知筠微微一愣,旋即便笑了:“好。” 等到人都走了,卫戟才垂眸看向谢知筠。 “我就说,还是夫人聪慧,”卫戟的眉眼温柔,声音里也有着浓浓的笑意,“果然夫人出马,立即便能有结果。” 今日能帮上忙,谢知筠心里也很高兴,听到这话,她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起来。 “晗昭也出了力,也当谢过她。” 谢知筠仰着头,看向卫戟,问她:“方才我承诺王家娘子的话……” 卫戟不等她说完,便开了口。 “自然由夫人做主。” “我都听夫人的。”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 承诺 谢知筠跟虞晗昭只是过来帮忙审问王家娘子,后续抓捕之事自然由卫戟来操心。 等审问完了,谢知筠就想回家去,但她还未开口,就听到卫戟道:“夫人可要在营中逛逛?” 从进西郊大营开始,就有无数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在谢知筠身上,谢知筠再不机敏也能感受得到。 不过那目光里只有好奇, 没有一丝恶意,谢知筠就没说什么。 此刻听到卫戟的话,她道:“西郊大营毕竟是重地,我当成市坊闲逛,怕是不妥。” 卫戟笑了笑,那张英俊的面容在阳光下似要发光。 “怎会不妥?夫人从未来过西郊大营,对营中不甚熟悉, 万一以后有事再来,熟悉之后就不迷路了。” 他都这么说,谢知筠想了想,便道:“那二弟妇怎么办?” 卫戟早有准备。 他往前方一指,谢知筠抬头一看,就看到一队士兵牵着一匹骏马过来。 “那是她三哥的马,二弟妇应当也愿意骑马回家。” 今日是为了陪她,虞晗昭才坐的马车。 谢知筠立即就不犹豫了:“如此,就让二弟妇先回去吧。” 当安排完虞晗昭,卫戟道:“夫人这边请。” 西郊大营占地极广,把西邙山脚下一整片山林开建成营,士兵们的营房大多都修建在山林里,依山而建,隐蔽又规整。 谢知筠脸上勾勒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眉宇之间也都是闲适淡然,她随着卫戟的手指,认真看着大营的一草一木, 显得颇为专注。 “这是议事厅, 这是军备司, 军备司后面的就是仓房, 专门放置兵器和军服的。” “这边是父亲的营帐,那边是我的营帐,还有几处营帐是将军们的,他们都在父亲的营帐里议事。” 自从定府于邺州之后,卫苍就少来西郊大营了,此处已经全权交给卫戟处置,可以说,卫家军的虎符已经隐约放到了卫戟手里。 他平日大多都在州牧府,偶尔在家中,同各府的文臣往来议事,一直都很忙碌。 谢知筠有些惊讶:“父亲怎么来了西郊大营?” 卫戟脚步微顿,此刻四周无人,亦或者无人敢上前打扰少将军和少夫人,他们两个身边空空荡荡,只有地上的野草摇曳。 他没想到,谢知筠如此敏锐,简单一句话,她就抓住了话中的疑点。 卫戟叹了口气,复而抬起眼眸, 看向谢知筠。 他的目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眷恋, 可那温柔都隐藏在星芒深处,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心。 “四月初时,我要率军剿匪,”卫戟声音低沉,一字一顿对她道,“最近乌曹旧部又有余孽作乱,惊扰山下百姓,父亲同几位将军商议,还是决议趁着开春剿匪。” 不知道为何,谢知筠只觉得耳中一阵嘶鸣。 高高低低鸣叫在耳中回响,她几乎以为自己听不清卫戟的话。 但她却一个字都没有漏掉,听得清清楚楚。 卫戟对她道:“我就去几日,只要此行顺利,就能早日归家。” “我会早些时候回来,给你庆生的。” 谢知筠眼睫轻颤,平生第一次,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心烦意乱。 很难得的,她脑子里乱成一团,甚至分辨不出来自己是喜是悲。 她甚至回答不了卫戟的承诺。 她想告诉他,不过是十九岁的生辰,没有那么重要,她也想告诉他,早些回来也好,到时候春日风暖,他们可以去郊外踏青。 可那些话到了嘴边,最后只化成了三个字:“这样啊。” 卫戟垂眸看着她,面容平静,只眼眸中有着星星点点的温柔。 他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了。 谢知筠什么都没说,没有让他承诺,没有让他留下,没有生气,也没有欢喜。 她就那么平静地站在那,只是轻轻挪开了眉眼,不去看他眼底深处的星芒。 卫戟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声音也有着笑意。 “不用担心我,”卫戟道,“乌曹旧部都是乌合之众,一共也不足千人,他们常年隐藏在浩茫的太址山中,行迹隐秘,这才不能全部剿灭。” 卫戟耐心极了,一字一句同她诉说清楚。 “加之八州之外也战乱不断,陆续有人入山为寇,这才不能彻底浇灭,近来入春,百姓重新开始准备新一年的耕种,这些山匪便看准时机,准备抢夺一批财物。” “一年之计在于春,为了让百姓能安心耕种新稻,这才有这一次春来剿匪。” “不危险的。” 卫戟一连说了好多话,直到把自己都说得口干舌燥,才停了下来。 他看着谢知筠,眉宇间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从来不喜欢隐藏自己,也从来不是隐忍的性子,话说到这里,他终于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他舍不得谢知筠,舍不得留她一个人在邺州,舍不得离开她。 但这乱世之中,除非能有一日天下太平,江山一统,否则这短暂的分离总会降临。 若他流连于邺州的温暖,流连在雕梁画柱的肃国公府,流连于那个小公爷的称呼,对于百姓来说,他们的分离将会是永别。 这一点,从他十五岁上战场的第一日,他就明白了。 听到他那句不危险的,谢知筠缓缓抬起头。 她轻抬眼眸,用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眸看向卫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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