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弄完后,便单独坐到一边,低着头看着燃烧的火堆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脸上还是热成一片。 她不禁开始想到,自己在火里也呆了不少时间,是不是也中了毒? 回头看了下男人昏迷的样子,若是她也倒下,那两人岂不是都要死在这里。 闻溪越想越觉得危险,转头便撕起了男人的袍子:“方才给你擦用的都是我的袍子,再撕我就要受凉了。这会儿该你回报了,反正你袍子这样大,少一块又不会怎——” 她动作到一半就顿住,看着手上触目的红色。 落青的毒会变红,可这些红色在手上停了许久,也没有变成青色。 目光落到刚刚撕扯的地方,男人玄色的外袍上,有很长的一片暗色痕迹,从最下面,一直漫延,颜色越来越深,一直到腰际,最后藏进阴影中。 颜色太过接近,先前搜男人身的时候,都没发现。 闻溪愣了会儿,小心地拉开氅衣。 一股浓厚的血腥味蓦然涌进鼻腔。 火堆燃得不旺,只有昏暗的光线,却能看见氅衣遮盖的地方,早已被浸湿一片。 再次伸出手,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缓缓摸了过去。 黏腻的,冰凉的触感。 她像摸到什么骇人之物,猛地将手收回来,目光落到指尖,上面是黏稠的液体,已经发黑,只能从边缘处能看到一点暗红色。 “宋...宋子珩...”闻溪心跳漏了一半,额头沁出颗颗冷汗,只觉刚刚指尖碰到过的地方陡然生出彻骨的寒,呼唤起来,“醒醒...宋子珩!醒醒...” 男人却纹丝未动,而脸上褪去中毒的红色后,开始渐渐愈发苍白起来。 她伸出手,再次拉开男人的眼皮,眼皮下方又是血红一片。前些时候用水被水滴过的地方,再次重新被红色覆盖。 “宋子珩...”闻溪彻底慌起来,轻轻拍着他的脸,“宋子珩!别睡!宋子珩!” 可不知是不是她手被火烤得热了,此刻宋子珩的脸上,也不复之前那样的滚烫,温度明显的褪去,连嘴唇也有些发白。 是很明显的失血过多的迹象。 闻溪也再顾不上羞耻,将男人外袍脱去。这样冷的天,他却只在里面穿了件中衣,此刻后腰的地方也早已发黑。 越过身子,能看到那处布料被什么利器划开,碎成一块一块,被血沾在一起,没有掉下来。 她呼吸一窒,险些连身子也撑不住,堪堪伏在男人胸膛上方半寸,望着那模糊的伤处。 伤口是被利器所致,尖而深,不像那些人的长刀,大约是暗器之类的。那地方环境恶劣,宋子珩呆得久,还留了些沙砾在上面。这一路上,想必一直磨着他的皮肤,将周围的皮也有些擦破..... 闻溪扑腾着站起来,跑到马儿身边,将马身上的东西翻找了个遍,可什么能用上的东西也没有找到。 “怎么会...” 犹如一记闷棍敲在头上,她脚下顿时失了力气,跌坐在地上,转头看着躺在一边的宋子珩。 眼神里满是无助。 她无法想象,白日里还好端端的男人,怎么会..他身手那样好,力气那么大,自己拼尽全力都不能挣开他的怀抱,怎么会就那样虚弱地躺在那里了。 那张清俊的脸,虽然一向都带着淡漠的神情,可记忆中分明也会微微勾起唇角,眼中也常常含着浅浅的笑意,如今却只是紧闭着双眼,连那张曾掠夺过自己全部呼吸的薄唇也失去了血色。 过来的路上,男人没喊过一句疼,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他是怎么忍下来了... 火堆被烧得啪哒一声轰塌。 声响惊动陷入恐慌中的人,闻溪吓得浑身抽动了下,旋即才慢半拍地挑了些放在一边烤得半干的木头放上去,木讷地用枝条试图将下面烧烬的灰拔到一边。 可她手抖得不成样子,连根棍子也握不住,咣铛落到地上,沾上带着余温的灰,蒸腾出薄薄一层水汽。 倏然间,一股灵思窜上脑海。 对了,木灰!木灰能清淤止血。 对,对对... 闻溪站起来,又想起什么似地,弯下身抓了把雪,将手上青色的痕迹擦掉。找了两根燃得旺的木棍取过来,放在男人身旁,费力将他推得侧着身子。 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雪一样白,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闻溪随手捡起来,发现是块帕子,料子柔软,有些眼熟。 她来不及细看,只放在一边。 视线回到男人身上,他一侧的氅衣上也被血染成红色,闻溪将其扯了出来,盖在男人半裸的上半身,只露出腰间的伤口。 得先清理伤口,再包扎。 再次撕下一块布料,沾了水一点点擦着患处。 没过多久,连水也变成了红色。 这样冰凉的水,擦在这样深的伤口上,男人却一点感觉也没有。闻溪心口一疼,却除了再换水过来别无他法。 伤口周围的血迹被擦去,能清晰地看到已经泛白的肉往外翻出来。 闻溪眉头突突地跳,取了些放凉的木灰过来,紧紧咬着牙关不让双手颤抖,深吸一口气,将木灰洒在上面。 男人终于有了动静。 垂在身前的手动了动,作势就要抬起来。 闻溪一把握住那只手,道:“别动!一会儿就好...” 那只手也只是抬了那一瞬间,很快便没了力气,任她紧紧握着,也不再似往日一般宽厚温热,无力地半蜷着。 等均匀地洒上木灰,又得找东西来包扎。自己的裙子肯定不行,在地上蹭来蹭去,早就脏了。里衣还算干净,暂且还能用。 正要脱衣服,余光又注意到男人胸前白色的帕子。 那料子倒还不错,能用。 捡起来准备折好用,却瞧见帕子角落上的绣花。歪歪扭扭,手艺粗糙,勉强能认得是个水字。 她想起来,是以前送给男人的。 那时候跟着温知意学了许久,奈何自己毫无这方面的天赋,本想绣个溪字,因为太复杂,只绣了一半。 眼前忽然有些模糊,闻溪用力眨了眨眼,转头看了看宋子珩苍白的脸,收回目光,集中注意力,手上动起来。 将手帕包在患外,再扯下自己的发带,刚好,能绕着男人的绑腰一圈。 她不敢绑得太紧,怕再次破开伤口,也不能绑得太松,怕掉下来。绑好后,用手碰了碰,确认松紧合适后,才拉过他的外袍系好。 手指时不时地碰到男人的肌肤,她本不想去注意,可那滑腻的触感,实在不能让人忽视。 等弄妥帖后,一张脸再次烧红起来。 但她无瑕去管这些。宋子珩没有好转的迹象,眼眶也越来越红。 毒又来了... “唔...”她一不留神就没崩住,突然发出一声啜泣,拿手背抹掉,再次找水来给男人眼睛滴水。 地上扔了一地的布条,不是红色就是青色,没有一块是干净的。 闻溪想了想,干脆端起瓦罐,往口中灌了一大口,转身掰开男人的眼睑,缓缓张嘴...... 半夜的风暴更加猛烈,脆弱的屋子挡不住迅猛的风,从各自看不见的缝隙中钻进来,将火堆吹得明灭恍惚。 等到风终于停下时,闻溪才醒了过来。 刚一睁眼,就腾地坐起来:“宋子珩!” 目光慌乱地转了转,才想起来落在身侧。她明明在给男人祛毒的,怎么睡着了... 宋子珩也醒了。眼睛里还是有些发红,却不是中毒后的红色,而是正常的红血丝。 他眼神里是一贯的清醒,看着闻溪,说:“可以多睡一会儿。” 闻溪眼眶蓦地涌起一阵酸涩,热泪顺着脸颊滑落,道:“你...你醒了...” 有些冰凉的手指触到脸颊,男人轻轻笑了笑:“多亏有你,还能存一口气在。” “你也知道多亏了我?”闻溪别过脸,自己把泪擦了,把不知什么时候盖在自己身上的氅衣重新在他身上,“还以为你醒来就全忘了。” “我什么都知道...”宋子珩再次抚上她脸颊,“你给我洗眼睛,给我擦脸,脱我衣服,还摸我...” “什么摸你!”闻溪脸上爆红,“我那是给你包扎伤口...对了,你腰上疼不疼,能不能赶路,我去牵马来。” 男人又笑了一下,仍是揉着她的脸。 闻溪被他摸得浑身不自在,却没躲开,只是梗着脖子说:“问你呢。” 若是疼得厉害,她就先去把烧灭的火再生起来。 “不急...”宋子珩长长地喘了口气,才沉沉道:“等天亮了。” 闻溪看他的目光倏地顿住。 男人继续说:“四皇子的人赶路快,或许不到明天中午就能到这附近,到时候你提前生堆火,将烟烧大些,他们就能看见...” “先喝点水。”闻溪打断他。 宋子珩停下来,伸手去接过来,动作也跟着停住。 手里端的,是个空的瓦罐,被火烤了一夜,有些干燥的温热。 他神情有些尴尬,迟迟没说出话来,连抚在闻溪脸侧的手也缓缓垂下。 闻溪捉住他的手,抬头望了望已经大亮的天空,眼角滑落一滴热泪,道:“你...你...” 她泣不成声,连呼吸也哽住,半响连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哭。”宋子珩捧着她的脸,卸下伪装,垂着头说,“现在是不是已经天亮了?那你按我说的做,去把火生起来,放些湿木头,只露出一点火苗,让烟升高些。四皇子的人看见了,就会过来带你回去。” 闻溪摇头,放开他的手站起来,向外面跑去。 昨天晚上栓着的马,不知什么时候倒在地上,身上的雪已盖了很厚。 “马是不是冻死了?”宋子珩在里面说,“我昨晚就想跟你说牵进来,奈何发不出声。” 闻溪跌跌撞撞地进来,跪坐在地上,浑身笼罩着绝望。 男人摸到她身边,轻轻道:“好了,先将火生起来罢。若是晚了,说不定真没人来救我们了。” 闻溪却没听他的,反而趴过身子去看他腰间伤处。 宋子珩没什么力气,拼尽全力拉住她要帮自己解衣服的手,无奈失笑道:“不碍事的,以前怎么不见你如此轻薄...” “你又流了好多血...”闻溪看着他惨白的脸,憋着口气,终于吐出一句话来,“好多...呜...” 男人已是一副筋疲力竭的样子,连坐起来都没力气,只好靠在墙边的木板上,张开嘴,却已不能听清呼吸的声音,虚弱道:“闻溪...” 闻溪紧紧抓着他的手,倾身靠过去,听他近乎气声的耳语。 宋子珩缓了会儿,才顺出口气来,道:“对不起...你明明在这边过得很好,我却这样自私将一切打乱...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受这些伤,这么痛...我知道...这话十分苍白无力,也对你受的伤做不了任何弥补...也不敢奢望你能原谅我...你妹妹的事,我那时只是吓一吓你...并不会真对她做什么...还有、那些人我、我已撤走了...今后,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不会有人阻拦...你想跟、跟...你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珀木王子他、他是个不错的人,若你和他......四皇子会重新给你个身份,足以与他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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