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带着灼人的温度,闻溪脸不禁有些发发烫,移开视线,道:“那...那是你将我抱到床上的?” 男人没直接回答,只说:“后半夜风大,院中睡着也不怕着凉。” “...昨夜太热了,我便想着出来看看星星的。”熟悉的低沉嗓音再次响在面前,闻溪一颗心狂跳不止,想找些话题转移注意力,“那...你是半夜才过来的?怎么那么晚,何不...反正我、我今天也能进城,深夜赶路也太危险...” “危险?”覆在脸颊的手轻轻动了动,男人微微用力抬起她的下巴迫她看着自己,道:“深山老林之中,跟个素未谋面的人就来了这里,你倒不怕危险?” 闻溪被他说得脸更热了,只慌乱地眨着眼道:“婆婆看起来就是个面善的,哪里就能有危险了。” 宋子珩轻轻笑了笑。 “...”闻溪不敢和他对视,一双眼四处乱瞟,结结巴巴地说,“那、那婆婆是什么人,我...我唔——” 男人低头,将她未说完的话封在嘴里。 晨间的风很轻柔,清凉的从山间拂过来,将粗重的呼吸及破碎的嘤咛声也吹散。 过了许久,闻溪才找回自己的呼吸。 听着耳畔男人有力的心跳声,连日奔波而不安的心终于渐渐平稳下来。 等终于恢复了些力气,才从男人怀里起身。 宋子珩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边走边说:“肚子饿了罢?先吃点东西我们再走。” 明明先前还想着走的,闻溪现在却不急了,欣然同意留了下来。 老婆婆已经准备好了早饭,都是些清粥小菜,可即便是这样简单的食物,也让许久没吃过的闻溪怀念无比,加上实在也饿了,便多吃了一些。 等放下碗筷时,才发觉男人都没怎么动,只是静静看着自己。 她下意识地擦了擦嘴,道:“怎么了?” 莫不是嘴角有东西? 宋子珩垂眸,想看着碗中清粥想了想,才开口:“四皇子信中对你怎样说的?” 闻溪顿时明白过来:“难怪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拿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才接站说,“若我没猜错的话,皇...皇上他兴许的确近来龙体抱恙,却没到危急之时。四叔此番作为,不过是想骗我来京罢了。” 男人眉间满是愧疚:“...对不起。” 闻溪轻轻摇了摇头,说:“我起初的确心急如焚,可等到赶了两天路才渐渐回过味来,若当真如他信中所说,不及我收到信,你定会亲自来接我。” 即便男人对皇帝有仇恨,可他在这件事上绝不会对自己有所隐瞒。 宋子珩看着她晶亮的双眼:“那你还...” 既然已经猜到,为何还是来了。 “还不是...”闻溪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改口道,“想来必是四叔看宋大人心急想走,又留不下你才出此下策,何况我、我反正都走了那么远,来都来了...” 深灰色的瞳孔聚起光芒,男人眸光里翻着层层波涛,喉结滚动,片刻后才道:“你不必担心,若你想走,随时都能离开。” 她此番回来了,四皇子定会寻些由头将她也一并留住,闻溪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听到男人这样说,心底却有些怪怪的,贝齿轻轻咬了咬唇,道:“我还没进城,怎么宋大人便让我走?” 宋子珩神色有些僵硬,薄唇微微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没开口。 闻溪看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撇了撇嘴角,一只手撑着脸半趴在桌上歪头不看他,道:“真无趣,宋大人可曾与人玩笑过,还是一直都这样正经?” 她其实有些烦躁,以前的宋子珩虽是个谨言慎行的,在她面前却从不会像现在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 男人神色更窘迫几分,一向冷静自持的人竟突然间连回话也艰难,目光闪烁,不自然地躲避着。 分明才刚重逢,气氛却忽然冷下来,空气静得异常,能清楚听到耳边窜过的风声,山间的风夹着溪涧水汽,拂在脸上阵阵清凉。 两人对坐无言,僵了不知多久,直到闻溪感觉身上有些冷了,才站起身来,看着男人有些发红的眼眶说:“趁着天色尚早,不如就此启程罢,说不定还能赶上品仙居的蜜酥乳鸽,许久没吃过,正好嘴有些馋。” 宋子珩似才回神,跟着起身:“倒是不——” 他一句话没讲完,眼前的人便转过身进了屋。
第89章 到江安城时已是黄昏了, 夏日天黑得晚,月亮携着一两颗起早的星星守在天边与对岸的红日遥遥相望,晚归的鸟群乘着晚间燥热的风, 将火红的云层撕裂,随后落在林立巍峨的城门边。 守城的士兵有条不紊地换班, 匆忙地影子被夕阳拉得颀长, 铁甲反射着点点寒光,照得晚归的商账也忍不住轻了脚步, 或挑或推着摊子匆匆通过关卡。 闻溪坐了一天的马车, 腰背已蜷得发酸, 这会儿天气凉下来, 但没再呆在车上, 下地与宋子珩缓缓跟着人群进城。 前面有些拥挤, 领路的侍卫便引着队伍从侧门走, 经过一旁设拦的拒马时,脚步停了下来。 宋子珩见她忽然停住, 不由得跟着她恍惚目光看过去,落在不远处的拒马上。那排排拒马端正地立着, 根根如腰一般粗, 顶部被削得尖锐锋利, 上面洒着层昏暗的斜阳余晖。 闻溪发了会儿呆,才收回目光, 浅浅地笑了笑,说:“有一回我送你出宫, 你走之后, 我在此处遇着了杜青山...当时我的腰牌不见了进不去城,守门的侍卫也不认识我, 起了些争执,他担心我,一脚将这拒马踢得老远。”她说着曲起手指,指着那排木头,又指了指远处,“都飞到那里去了。” 她笑意未达眼底,眸子里又染了夕阳的金黄,男人看不真切,低头默了半响,才犹豫道:“杜青山罪名未去...按律,遗体亦不能归京,我只能派人将他接回故土...” 闻溪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脸上笑意渐渐隐去。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是无声,干脆泯之,抬脚缓缓往城中走去。 侧门没什么人,却多了许多值守的侍卫,似乎是两波人,正仔细地交待着什么事。这会儿天已全黑下来,只能听见阵阵细碎的脚步声,明灭的火光中,闻溪只能看见一旁停着的马车的模糊影子。 早有人过来候着,领头的官员正对宋子珩做着汇报,距离隔得不远,能听清是宫里送什么人出城。 闻溪等得有些无聊,干脆让人取了凳子过来坐着发呆。 这处视野有限,一双眼转来转去,四周只有男人那张脸和前方的黑漆漆的马车吸引有看着。她目光游移半天,只好落在那马车上。 以前也见过这种车,说是马车,不如说是囚车。车身整体都由坚固的铁板打造,再刷上木纹漆,远看着与寻常马车无异,里面拉的,却都是些身份说不得的... 她看了会儿,许是无聊,不禁猜起了里面关的是谁,又恍然想到自己已离宫太久,如今只怕宫中大半的人都不认识。 宋子珩还陷在那群官员中间,他脸半侧着,一大半都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闻溪还记得两人刚认识时,男人不过是个人微言轻的侍郎,如今却已是一人之下的相国大人,昔日不将他放在眼中的高低同僚,如今在他身前连腰也不敢挺直,个个神情严谨,不敢冒失。 男人似有察觉般,忽然转过头来,闻溪正要避开,却见他已迈开步伐走了过来。 一众人探究的视线一齐投来,闻溪避无可避,十指无意识地捏紧缰绳,问他:“能走了吗?” 宋子珩侧眉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后拥在身侧的各路官员便散了。 闻溪仔细看了看,其中许多皆是昔日眼熟的面孔,此时相隔不过几尺远,那些人见着她莫说显露几分惊诧神色,竟连半点反应也无,仿佛相国大人带回来的,只是个从未谋面的普通女子一般。 来不及思索这其中详细,头顶光线便被男人挺拔身形挡去大半。 “累了罢?”耳畔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 他声音贴得很近,吐字也轻,近似呢喃,闻溪不知他此番何意,匆忙起身后退半步,调子无意识间高了些,道:“你...你有事先忙,我...” 她舌头仿若打结,吞吞吐吐,却想不起来要说什么。 宋子珩似乎笑了笑,兀自靠过来,将她柔软无骨的手牵住,边走边轻声说:“今日城中有宴,若是我在他们定不敢放肆畅饮,我便不去煞了景趣,便推脱了几句。”他说着指尖稍稍用了些力,将手心五指分开,十指交扣后又补充道,“我在。” 闻溪懵懂抬头,不知他这话何意,只觉得有掌心传来的温度,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渐渐平息着她胸腔的忐忑。 夜风挟着阵阵热气扑面而来,拂得闻溪脸有些发热,环顾四周,索性没人敢直直盯着两人相握的手,她只犹豫了会儿,便任由男人牵着。用另只手把吹到嘴角的碎发撩到耳后,僵硬道:“宋大人如今这样的官威,可会厌弃自己?” 男人侧眸看她:“厌弃自己?” 闻溪与他对视,目光掠过他有些凌厉的眉骨,当下太暗,已看不清那双深灰的眼眸。只好收回视线,道:“犹记得以前见到宋大人时,做的虽是庸名附利之事,可你却总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像那揪着长衫不肯淌浑的清高做派。方才我见你与众官谈吐,俨然已是个惯居高位的....” 她说到此处忽然停下来,目光被一旁的囚车吸引。 那坚固厚重的车内,正发出什么声音,一声一声,沉闷且急促。 侧耳去听,隐约还能听到有嘶哑的低吼,似人声,却凄厉得可怕。 男人垂眸,看着身旁凝神观察的人道:“有个故人倒想让你见见,只是没想到这样快。” “故人?”闻溪不懂,这座城里,除了眼前的,哪里还有她的故人。 男人指尖轻轻勾了勾,转头吩咐道:“打开。” 随从略微迟疑了下,便指挥着人过来开锁。 闻溪看着派到面前保护的两个侍卫,不由得心中一紧。 这囚车中到底关的是什么人。 囚车打开并不容易,须得先取下加固的铁链,光线太暗,只能看到侍卫忙碌的手肘,以及那手腕粗的链条碰撞出的寒铁声,将车内的人声轻易掩盖。 只见侍卫取出块黑布掩住口鼻,才从盒中取出足有一掌长的钥匙,被磨得锃亮,缓缓插.进锁眼中,随后将链条取下,再用木棍顶开铁门。 紧握自己的大手忽地松开,转而移到肩膀处,轻轻用了些力,将闻溪往后带了两步。 闻溪虽不解,却无暇多问,目光只紧锁在囚车上。 沉重铁门才刚露开条缝隙,内里就传出一股恶臭。 “唔...”闻溪心中犯起恶心,才要捂鼻子,就有柔软的帕子覆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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