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微澜玉指轻叩着桌案,手钏清脆的碰撞声也在殿内响起,鸳禾跟了她许多年,知晓她是有了主意:“锦御如何想?” 裴寂凉方才说的一针见血,如今若是不顾大臣反对将凌锦御推上那个位子,只会置他与更难的处境。 “母后所想便是儿臣所想。”凌锦御低敛着眸子,乖顺的应声道。 裴寂凉睨了他一眼,道:“还请娘娘三思。” 她侧眸看了凌锦御一眼,他总是这般,不管心中究竟如何想的,都不会说与她听,只会故作乖巧的应承着她。 “是你的终究是你的,”那双带了些淡淡红痕手置于桌案上,江微澜覆上他的手道,“韬光养晦,才能来日方长。” 那双手微凉,她带了几分安抚的意味,只轻拍了两下。 柔软又温暖的力道转瞬即逝,凌锦御不知自己如何想的,竟还想着要母后再多拍两下。 他贪恋母后,想要母后多看他两眼,更想要母后只待他好,可母后是整个北辰的太后,如何又能只顾着他。 可他是最乖的皇子,只要他再乖些,母后便不会舍弃他。 “儿臣,定然不负母后所望。”凌锦御对上那双清透的凤眸道。 “话是这般说,”裴寂凉放下了手中那支笔,出言道,“太后娘娘为七殿下付出诸多心血,此番太子登基定然危机重重,七殿下打算如何应对?” 朝堂局势不容乐观,他虽如今是中宫的嫡皇子,可到底不如太子名正言顺,而以太子的心狠手辣,定然会将他们除之后快。 盈桐说的没错,他的存在能让母后将这个位置坐得更稳,他是定然不能出什么差错的,否则不但自己丢了性命,母后也要跟着受了牵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江微澜眸中闪过一丝暗芒。 裴寂凉默了一阵,轻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娘娘不必因此烦扰,如今国政全都指着娘娘来,娘娘还是要以身体为重。” 这幅样子着实是让人讨厌,方才还是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待他,转头对上母后又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眼下他当真是怀疑裴寂凉,究竟待母后是何等的心思。 或许能说是男人对男人的警惕,虽然他如今还未行弱冠礼,但也是能觉得出这人对他的敌意。 不同于太子与三皇子待他的敌意,裴寂凉并非为了皇权,他是因着他同母后走得近了些。 可那又如何,他是母后的嫡子,裴寂凉仅是人臣。 “裴尚书年纪轻轻坐上这个位置,定然是有手段的,裴尚书多尽尽心,有尚书大人在,母后如何会烦扰?”凌锦御扬着水眸,一副无害的样子。 朝中之事最是难缠,这话明明是带了些挑衅。 凌锦御将他捧得极高,好让他只得一心为太后。 否则将会从高处跌得极惨,这话半分退路都没有给他留,出了事也只会使他不尽心导致。 “七殿下有同臣斗嘴的时间,倒不如多多为娘娘分忧。”裴寂凉冷下了脸道。 裴寂凉如今是京城贵女们欲择选的佳婿,这副皮囊当真是顶顶好看的。 京城里的说法多,只说他的母后不光是同裴寂凉青梅竹马,什么张侍郎,李侍中曾也同母后交好,丝毫不逊色与裴寂凉。 但若说母后是为了裴寂凉这张皮囊,他是不信的。 他是皇子中最为俊朗的,他的母妃长相更是极为出众,裴寂凉这张皮囊是好看,可当是要看与谁相比,同他相比就不尽然了。 “如何能是斗嘴,本殿不过是想让母后不那么疲累。”凌锦御微微瞪大了那双荧绿的水眸。 这话若是在朝臣口中说出,裴寂凉便当是明晃晃的挑衅,可这话是太后身边的七皇子所说,对于这未曾弱冠的皇子,他便不可再说些什么。 凌锦御眨着那双水盈的暗绿眸子,瞧着当真好似是有人误会了他,可若细细看来就能发觉他眼底狡黠的笑意。 他这副模样看到裴寂凉一阵咬牙,只道他好演技。 江微澜拿起手边新泡的茶,浅浅酌饮了一口:“哀家倒是喜欢极了这新到的西湖龙井。” 裴寂凉只冷笑一声,暗里斜睨了他一眼,顺着江微澜的话拿起了那盏茶:“这茶还是今年的嫩茶,最得宫中贵人的喜爱。” 许是因着他的到来,母后同裴尚书的谈话不欢而散,只留他坐在母后身旁垂着头。 “方才对着裴尚书,不是大有舌战群儒的架势,怎么裴尚书一走,锦御便一言不发了?”江微澜好笑的看着他。 凌锦御抬眼看向她,就见母后正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母后也同裴尚书一般认为锦御说的不对吗?” 江微澜扬了扬眉头,还未说什么,便见他复又垂下了头,一副认错的架势:“儿臣僭越了,母后不喜儿臣以后不再这般便是……” 这副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如果他生来是女儿身的话。 “哀家倒是不敢再说你什么了,”江微澜伸出一指点了点他的鼻尖,“哀家一语未发,你这倒是早就有十句话来等着,哀家哪里敢在说什么。” 那玄色袖口的重重刺绣下蕴含的暗香尽数萦在他鼻尖,勾得凌锦御不由地轻轻动了动鼻侧。 “母后不生气?”凌锦御看着她的眼眸亮了几分,福至心灵的从袖口中摸去。 在笼中金丝雀有些凄厉的叫声中,他拎出一只精绣的锦盒。 打开后赫然露出其里那条银环蛇,银环蛇探出一只小脑袋,嘶嘶地吐着信子。 那只柔弱的金丝雀感受到了危险,在竹笼中细细的颤着,偶尔尖着嗓子短促的叫着。 对上莹润的蛇鳞,她多了几分兴致:“锦御这是……” “儿臣想着,母后在慈宁宫总是寂寥的,既然喜爱养些活物,不若看看这条银环。” 凌锦御将手中那只银环伸到了她的面前,小蛇绕了几圈环上了江微澜纤细的皓腕。 银环颇有些讨好地伏在她的小臂上,却不打算咬住那只小小金丝雀,这副模样倒是像极了他。 江微澜柔软的指腹点了点小蛇的头,被那细长冰凉的蛇信子舔上一口也没有半分嫌恶。 她像是当真喜欢这份礼物:“锦御有心了。” 朝堂向来没有安静的时日,坐在高位上听着朝臣们吵来吵去也是头疼。 原本今日商谈将储君的人选定下,这帮老匹夫却把话越扯越远,大有今日将这池水搅浑的趋势。 先帝子嗣稀薄,只留下了五个皇子,二皇子四皇子早夭,太子丧母后便失了势,瞧来也是个不大中用的。 三皇子野心勃勃却最是得不民心。 再有五皇子六皇子,两位皇子是出了名的软弱无能,太子与三皇子根本不将两人放在眼里。 扶不起的阿斗罢了。 江微澜只手扶着有些抽痛的额角,倚在帘后缓声道:“诸位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却又对诸位皇子存有异议,五位皇子中竟没有一个合心的吗。” 江谋乾拱了拱手,上前一步道:“娘娘,依老臣看,倒不如让七皇子来坐这个位子。”
第14章 心尖也乱了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几个老臣连声高叫道:“万万不可啊,太后娘娘!” “太子与三皇子皆是有自己的势力,倒不若七皇子这般无根无萍的来做君王,”江谋乾扫了周边几位大臣一眼,开口道,“品德俱全之人如何做不得君王?” “七皇子可是挂着蛮夷血脉的贱种!”老臣颤着白须高声反对着,一只苍老的手指指着天道,“若是陛下在天之灵知晓,定会不得安宁!” 原本还是争辩不休的朝臣们瞬间静默下来,惊异地看着那老臣。 皇子身世究竟如何,也由不得大臣们拿到台面上来说,妄议宫闱之事可是要砍头的。 江微澜睨了他一眼:“孙大人还是慎言的好。” 老臣缓了一口气,上前一步道:“依老臣愚见,太后娘娘同为太子母后,即为嫡子,如何不能扶持太子登基,此番不是更为名正言顺?” “江丞相也是北辰的老臣了,自是知晓如何最能服众,”孙上卿转头扬声道,“太后监国怎可让蛮夷之子坐上龙椅,怕是说不通。” 高位上分明是他的母后,却是每个人都想上前分上一杯羹。 此事自然不了了之,人都道祈安十九年孟夏,那孙上卿下场是极为惨烈的。 前几日还在朝堂上舌战群儒的文臣,隔日便遭了乱贼,堂堂文官丢掉了右手一指,鲜血淋淋,实在是骇人的紧。 而江家势力虽大,国不可一日无君,祈安夏末,太子还是被推上了那个位子,只不过仍是太后监国。 北辰多了个傀儡皇帝,太后同裴尚书的流言像是被人有意打压了下去,到祈安二十二年变了味。 祈安二十二年初夏,一个垂柳鸣蝉的午后,慈宁宫里也泛起了热意。 “锦御这婚事拖了许久,京城人尽皆知,可女子却是可怜,理应给位份纳入王府的,如今该提上日程了。”江微澜倚在贵妃榻上,侧眸看着他。 江家同他是口头定下了婚事,却未曾交换庚帖。 可在世人眼中,江家女的确是凌锦御的正妃了。 凌锦御如今好似嫩竹抽条一般,正是端坐在一旁聆听受训,却听着母后蓦地来了这么一句,登时扬起了水润的绿眸:“母后……” 他眨着那双莹润的眸子这般唤她,瞧着听着好不委屈,惹得她不由地侧眸看了凌锦御一眼。 “婚事是早年定下的,如今若是扬言要退婚,朝中便对你不利,玉初的名声亦会扫地,”江微澜并未责怪,只平静的阐述道,“锦御不妨再想想。” 倘若母后教训他,他或许心中还好受些,可江微澜偏不会如此。 “是儿臣不够周到,累的母后如此。”凌锦御微微垂下了头。 这些时日朝中参凌锦御的本子愈发的多,不用想便知道是太子的手笔,而这些言论大都被她压下。 江微澜知晓他说的是什么,轻叹下一口气。 她从未亏待过凌锦御,可他像是习惯了小心翼翼般,即便是在她面前也总是拘着。 “陈太傅那边多是非,牵扯到了多年前华太傅一案,哀家实在分身乏术。”江微澜看向他,“锦御如何想?” 宫外的眼线来信,陈太傅家竟有不少当年华家信物。 当初孔嬷嬷在狱中哭求之时,倒是说了陈太傅的名讳,在当年来看,若是父亲倒台,受益最大的便是陈太傅。 但毕竟是朝中大臣,宅院的水究竟有多深谁也摸不准,此去可谓是危机重重。 她在位也有三年,若她想,宫外的眼线能不动声色的将此事查清楚。 可看着眼前宛若含着泪的猫狗儿一般的凌锦御,她倏忽生了别的心思。 凌锦御眼眸微微一亮,当即道:“儿臣愿为母后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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