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曾夸赞他的手跟嫩竹节一般,母后喜欢淡雅的,他就当母后是赞扬他的手比别的男子好看。 而今日好似不喜他的手了,凌锦御看着那只手,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母后说的是不错的,可他不想名义上带个什么女子与自己同住,体己人,他身边的景宁景舒,又或是母后,哪位算不得体己人。 这话凌锦御只敢腹诽,却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出,生怕母后因此觉着他不够乖巧听话。 “玉初与你的婚事当年早就口头定下,”江微澜不紧不慢地捻着珠串,“如今你在朝中可与太子抗衡,身后又是哀家,大臣们自然觉得你如日中天,有的是好女儿挤破了头想做你的妾室。” “儿臣不想。”凌锦御深吸了一口气,又随着这句话缓缓吐出。 江微澜眉头微微蹙了蹙,揉搓着那颗圆润的玉佛珠:“不想?” 凌锦御未曾说明白,究竟是不想做什么,是不想娶妻,还是不想纳妾,又或是两个都不想。 以自己对他的了解,江微澜选了后者。 “儿臣的婚事是母后当年亲自挑选,正妃早就定下,可儿臣的确是没有纳妾的想法。”凌锦御一脸的正色,那双莹亮的绿眸中映出她淡然的神情。 “嗯,”江微澜将桌案上的奏折掀过一册,同他方才的话应声,“哀家听闻,你前些时日从御膳房要了个丫头。” 她不是在询问凌锦御,宫里的大小事宜都逃不过她的耳目,她早就确信了此事。 只不过江微澜好奇,方才义正言辞的拒了回绝了她要为他纳妾的意思,那前些时从御膳房收回的丫头又是怎么个事。 难不成他真要同话本子里的戏码一样,要带个不合身份的女子做妻妾? “儿臣见她可怜,又想到是母后赫免的,便将她带了回去做庭院女使。”凌锦御听她提起式微,开口解释道。 江微澜手指一下下点着桌案,护甲也跟着发出哒哒的声响。 她对那女孩是有些印象的。 前些时日朝堂牵扯出了一条命案,贪污银两和意图谋反,太后的懿旨同这番罪名下去,直接将这帮党羽连根拔起,在朝局不稳定便要借此杀鸡以儆猴。 上下一层层查去,自然就将旁枝末节的官员也带了出来,式微的父亲就在其中。 六品小官行事不慎,因此受了牵连。 也是得了太后娘娘的恩赏,家中男子皆流放,女子入宫,在此为奴为婢,这才保下了式微的小命。 小官之女,能在御膳房那般地方引起凌锦御的注意,定然也是有过人之处的。 究竟是容貌出众,还是手脚麻利,她便不得知了。 “哀家虽是赫免了她难免受牵连,可至今还未曾见过,”江微澜侧眸看着他,“既然得了你的眼,便叫来给哀家瞧瞧。” 原是没什么的,可凌锦御莫名心虚起来。 那日究竟他为何一反常态的留下一个女子,安排在庭院中做洒扫女使,他心中是最清楚的。 那双清透的凤眸同他的母后相似极了,却如同懵懂的幼鹿一般小心打量着他,这般神态他是不曾从那双长着好看眼眸的人身上所见过。 凌锦御曾也想过这些,只不过这些想法被他一一扼杀,他是不会如流言那般对母后大不敬的。 他的母后是天上的明月,是只能让人抬着头去敬仰的,如何能生出这等卑劣的心思去将明月拉下凡尘去玷污。 那是他的母后,也只能是他的母后,不论跑不跑开纲常伦理都是不行的。 凌锦御是这般想的,可若叫他对天发誓,说若他对母后怀了什么别的心思就如何,他还是不能,也不敢的。 他想,要是哪日母后要他发誓,自己定然会被雷霆给劈死。 “到底是罪臣之女,母后见了若是动怒对身子是不好的。”凌锦御斟酌着道。 江微澜轻轻摇了摇头,道:“她何罪之有,不过是你添了新的女使,哀家难免要警示几句。” 她先前亦是这么办的。 凌锦御再如何说也是皇室血脉,是又同太子争夺的资本的,要是太子一党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对他痛下杀手以绝后患,在防备不来的紫云殿动手,是最简单不过的事。 要是手下做事的人混进了别人的眼线,碰上里应外合之事,那可就不好说了。 凌锦御微微抿了抿唇,不言语却也没有别的动作, 见着他垂着眼眸不应声,江微澜意识到了什么:“才几日,你便开始如此宝贝,连让母后看一看都是不许的,那丫头就这么讨喜?” 凌锦御以为她要动怒,朝外吩咐道:“景宁,叫式微收拾整齐,带过来面见太后。” 江微澜想的不错,她总是能料事如神的,远着看那确实是个面容姣好的姑娘。 到底先前也是官家之女,生得水灵灵的,也知礼守礼,自跟着李兰亭入了殿门便一直是垂着头,不肯与高位上的她对视,只看着怯生生的。 “奴婢式微,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式微垂手走到她面前,便行了大礼跪在地上,只是她这般低着头,实在叫人瞧不清楚她的模样。 江微澜未曾注意凌锦御有些紧张的神色,打量着地上那个纤细的身影:“抬起头来。” 式微闻言扬起了那张小脸,却不敢对上她的眸子,仍垂着眼睫。 江微澜眉头微挑,出言道:“看着哀家。” 为奴为婢之人如何能与掌权者对视,这般大不敬之举不知有几个脑袋够砍的,但太后娘娘亲自发了话,式微不敢忤逆,抬眸对上了那双清透的眼眸。 江微澜呼吸微微一滞,那只重重刺绣下的手缓缓缩紧,面上不显半分喜怒的道:“做了奴才,是最忌讳心里装着两个主子的,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式微轻声道,“七殿下选了奴婢,殿下不弃,奴婢便只认七殿下一个主子。” “身边的奴才倘若生了异心,”江微澜眸光落到了凌锦御身上,“该如何处置?” 这话她在三年前那个雨夜里,带了一身的血污问过他。 “杀之。”凌锦御声音冷得冻人,听得脚旁那个身影跟着颤了两颤。 式微是否如凌锦御所说的老实本分,江微澜不做评判,她只想着裴尚书说的话是否有道理。 江微澜生在夏末,娘亲说,她抓住了季夏的小尾巴,这在女子中是极为好命的,将来万事不愁。 可她如今最愁的便是凌锦御。 她不确定凌锦御究竟是如何做想的,当真是因着她赫免了式微才将她收在身边,还是因着那双与她相像的凤眸。 太后寿辰,举国同庆。 偌大的寿康宫中布满丝竹器乐声,玉璧为灯,珍珠为帘。 琥珀酒,金足樽,桌案上摆了美酒珍馐,江微澜却没有半分动筷的意思,只看着那桌使臣朝凌启康敬酒。 官场上的奉承之言她没少听,亦不打算去理会这些心怀鬼胎的使臣,却听着使臣先出言开口对着她道:“太后娘娘千岁,陛下为表诚意,为娘娘送来贺礼。” “宁坤皇帝有心了。”江微澜面上带着淡笑,朝着那头微微颔首。 凌锦御勾了勾唇角,宁坤小国,又能送上什么好东西给母后,若他们又同第一年那般,当真是要叫人贻笑大方了。 宁坤国虽小,却为北辰进贡几十年奇珍异宝,宁坤新皇帝继位后,更是百般讨好北辰,称得上是俯首帖耳。 可这次宁坤国送上的东西可是叫他们大开眼界。 江微澜示意他们将贺礼送进景和宫,却见宁坤使臣仍笑着站在那处,不曾落座。 “使臣可是还有什么事?”叮的一声脆响,江微澜落下了那盏酒杯。 她极少饮酒,但今日皇亲贵族纷纷敬酒,一国太后,一句不善饮酒将这些话推回去终是不合乎礼节,少倾,她便觉得有些晕乎乎的。 宁坤国使臣所说的什么她听不甚清,所献的最后一份礼她亦没看清是什么。 她没看清,凌锦御却看得一清二楚,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那是个长相俊秀的男子,穿着一袭干净的月白长袍,清清冷冷的书生模样。 捏着酒盏的手青筋微起,凌锦御咬牙:看着就是个不安于室的。 穿着这样,那张脸却生的一副勾人模样,眼波流转间仿佛有着别样的风情,那双眼眸令俏含妖,眉梢微微勾起,看得凌锦御骨节捏的咯咯响。 太子对此竟也未曾说些什么,只有下首几位大臣嘀嘀咕咕在议论着什么。 “听闻太后娘娘喜爱点茶弄香等事,此人乃是宁坤最善此等技艺,特来送娘娘身边解闷。”使臣这套话像是早就备好了,笑道。 江微澜凤眸微微眯了眯,招呼道:“上前来。” 得了太后的应允,陈念上道地上前为她斟酒:“草民陈念,请太后娘娘坤安,娘娘千岁千千岁。” 一袭淡雅的幽香传来,也不似寻常男子沾染的味道,眼前俊秀的陈念低眉顺眼,手中是一壶琼浆玉液,这番是要来为她斟酒。 就看着凌启康并无阻拦,甚至是有意将陈念送到太后娘娘的慈宁宫中。 陈念同凌锦御年岁相差无几,却比凌锦御多了几分文弱书生的意味,瞧着嫩生生的,江微澜眉头微扬,多看了他一眼。 倘若说凌锦御是野心勃勃却故作委屈的小狼崽,眼前陈念便是狡猾的狐狸,这张纯白无暇的狐狸皮下还不知是个怎样的芯子。 高台上默看眼前年轻男子的,是北辰权势滔天的太后娘娘,殿上正是静可闻针。 坐下朝臣皆是面色心思各异,而一旁的凌锦御唇角微微勾起,黑了脸。
第18章 你想做太监 江微澜打量着眼前这清秀的男子,那张脸上满是殷殷期盼,她心中暗自嗤笑:“这般好的技艺,来我慈宁宫怕是委屈你了。” 宁坤如今看似俯首帖耳,实则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如今这是瞧着她带了少些酒意,特来叫这男子来她跟前晃荡,而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花香实在是叫人难受。 她不是丞相之女江微澜,自然是不喜这些庸俗的花香,反倒最是对此气味极为敏感。 这男子身上的香只是同牡丹相似,这股气味却并非牡丹那般温和,而是带了几分催.情的意味,只消闻上一会,便会叫人浑身发热。 凌启康这蠢货,竟是要用这等下作的法子将她拉下水,丝毫不顾及皇家的颜面。 “母后成日里批阅奏折,实在辛苦,这么一个人倒是也能为母后解解闷子。”凌启康看了陈念一眼,转头满意的对着江微澜道。 这幕模样在别人看来许就是所谓的母慈子孝,可殊不知今日这番波谲云诡中,人人都是心怀鬼胎。 “朝堂政事繁多,哀家时常批阅到深夜,何来所谓修身养性的空闲。”江微澜淡笑道,那双清透的凤眸就这么漫不经心地扫过凌启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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