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借口风寒加剧,罢了几日的朝堂,潜入将军府多日。 母后的感觉总是对的,她不会平白怀疑某个人,梁常府上的事宜倒当真是不少。 而至于梁锦程,凌锦御不由地捏紧了指节。 梁锦程许是没能觉出什么,但他低估了梁常的心机与城府。 凌锦御守了将军府许久,昨日夜里听闻,梁常的人手还要去密室,将上面派下的事再一一检查一番,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几人皆是一脸正色,瘦高的小厮道:“将军多次嘱托,此时若是出了岔子,你们几个的项上人头怕是要不得。” “我们定会小心行事,若明日依旧如常,便将这批东西递到上面。”一个生的魁梧的男子抹了把腰间的长刀,刀光在月下熠熠生辉。 是把难得的好刀。 瘦高的小厮还是不放心,又同他耳语几句,一行人这才上路。 凌锦御小心的跟在这三匹马后,他今日打扮的极为普通,用草木灰将脸涂的黝黑,混在出城的人群中十分不起眼,三人没有察觉到他。 待到后半夜,三人行至郊外,身后早已甩来了出城的人群。 前面就是山崖,三人却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凌锦御隐约觉出有些不对劲。 就当他勒住马匹之时,前面为首的男子也勒住了马头,转头阴恻恻的看向他:“怎么,这是不打算跟哥几个走了?” 凌锦御眉头微挑,只道这人不愧是梁常的手下,如此心机与手段的想来也最得梁常的重用,若是能生擒下给母后,定能套出不少东西。 那人似乎也看穿了他心中所想,露出了几颗镶金的牙:“哪家主子派来的,胆敢跟着爷爷们到此境地,倘若如实招来,爷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凌锦御勾了勾唇角,冷声道:“今日谁葬身于此还不一定。” 金牙闻言放声大笑,只横着眉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就听闻深山老林中四面皆是树叶的沙沙响动。 暗处的树梢上,几十上百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探出了头。 刀光在月下隐隐闪着寒芒。 * 慈宁宫。 凌锦御走了多日,江微澜知晓此事急不得,还需他好生调查些时日,得了结果,有了人质来,才好再对着梁常与狼牙坠下手。 今晨蛊雕便不安的啾啾叫着,相柳也不似寻常那般。 她正是逗着难得蔫蔫的相柳之时,就听殿外传来裕德尖细的声音。 “大事不好了娘娘!”裕德跑得歪了巧士帽,只得一边扶着帽子一边跌跌撞撞进了慈宁宫。 江微澜心中有些怪异之感,却是说不来究竟是何感觉,只道:“出了什么事,怎的如此慌张?” “是七殿下,”裕德趴跪在了地上,“七殿下薨了!”
第22章 她未曾落泪 江微澜怔在了原地, 良久道:“什么?” 她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可方才裕德的话说的十分清楚,太监尖细的声音像是要将她的耳膜划破。 江微澜还是要这般问, 她淡着眸色看向裕德, 似乎当真没听清一般。 鸳禾也瞪圆了杏眼, 上前扯住裕德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裕德泪眼婆娑地抬起头, 颤着嘴唇道:“娘娘,七殿下他,他薨了。” 盈桐正是端着新沏好的茶水进殿, 闻言手中的茶具一时没拿稳, 只听一声迸裂的脆响,昂贵精细的茶具碎裂在殿门口,热茶泼在地上腾升起一股白烟。 江微澜一时没稳住身形,晃了两晃, 她伸手扶住桌案一角:“怎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鸳禾指节颤着, 一时没抓住他的衣领, 裕德复又跌坐在地上。 裕德早已觉不出来疼,哭嚷着:“七殿下跟着梁大将军那边的小厮出了城, 怕是早了暗算, 咱们的人是从山脚下瞧见的尸身。” 江微澜缓缓坐回了楠木椅上, 沉声道:“既然是从山脚下发现, 想必都摔成了一滩肉泥,如何能确信是锦御?” 裕德抹了把泪,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布包, 里面赫然是一片金镶玉的叶子。 这是她以往打赏下人的,凌锦御病了的那夜, 她塞到他衣襟中的。 人们说她擅政,政事上比男子还要果断,却又是心肠最冷硬之人,七殿下重病那夜她都未去看过一眼,说起来好歹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到底不是亲生的母子姐弟,七殿下再一口一个母后的唤得亲热又如何,他们年岁相当,再者,江微澜这等铁石心肠的女子,如何会将他排在政事之前。 可那夜,她还是着一袭素衣袍去紫云殿看他。 她知晓宫里也有朝臣的眼线,宫人们都注意着掌权者的一举一动,可凌锦御是她亲眼看着长成如今年岁。 她视凌锦御为亲弟弟,处处亲自教导,如今他不论真假病倒在榻上,她到底还是心疼的,何尝不会惦念他。 可那一巴掌的的确确是落在了他的脸上,江微澜看得清那红印是多么的显眼,他想来还记恨着。 她心中惦记,便还是只身去了紫云殿,好生抱着他哄了又哄。 江微澜三年前为他成开伞的那一刻,便知晓这个长相难得俊美的男子,并非人人蹉跎的小狗,这是一匹狼,一匹极有野心的狼。 可她还没有看着这匹即将行弱冠礼的小狼大有作为,他便被人暗算杀害在了郊外的山脚下。 那一夜她还同凌锦御讲,说若是这趟任务顺利完成,她便给凌锦御想要的嘉奖。 如今才几日过去,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她原以为,自己这般便能脱离了丞相府,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能保护好凌锦御,保护好恩公之子,可她还是没能如想象这般。 她谁都保护不了。 “哀家还没好生抱一抱他。”江微澜抬眸看着身旁的鸳禾,鸳禾眼早已红了一圈。 * 凌锦御的死,也只能算作这偌大的宫中的小插曲。 一个能威胁到太子与诸多朝臣利益的人,同当年树敌无数的华太傅有什么区别,多少人巴不得在朝立下根基的七皇子丧命。 这么一来,高位上的小太后便失了势,届时朝臣们再想将她拆穿入腹是何等的容易。 江微澜靠着江家登上了太后之位,而江丞相却日渐与太后娘娘关系淡了些,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而江微澜失了势,最有利的便是凌启康。 太后性子再烈又如何,到时没有了依仗,还不是任由他揉圆搓扁。 凌启康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办的。 “当年父皇遗诏上提的是,待到新帝登基,根基稳固之时,太后娘娘自然会退出朝堂,”凌启康搓捻着龙椅扶手上莹亮的龙头,“母后还记得吗?” 帘后,江微澜淡着脸应声道:“确有此事。” “如今儿臣坐在龙椅上也有三载,而依着母后的身份,是该好生歇息,受天下人供养……”凌启康有意无意的看向下首的江谋乾,幽幽地道。 江谋乾像是没有听到这番话一般,仍是直直地站在原地并未表态。 朝堂上满是诸臣应和的声音,只道这一说法是陛下圣明,好似恨不得赶紧将她赶下台一般。 裴寂凉皱了皱眉,双手持着笏板,上前一步道:“陛下,微臣以为不妥。” 原本还在高呼陛下圣明的朝臣顿时噤若寒蝉,看着正是持着朝笏的年轻身影,心中只暗自道裴尚书是个没有眼力见儿的。 如何能这般呢,他是真不怕掉脑袋,总是这般有恃无恐的模样。 “哦?”凌启康今日看起来心情极好,同他说话都是这般温和,“爱卿不妨说一说,何以为不妥?” 身旁是嘈杂的议论声,裴寂凉斜了身旁那几个朝臣一眼,上前一步道:“太后娘娘帮着陛下分担了不少政事,落下了病根,如今七殿下薨殂,娘娘正是劳心伤神,陛下突然提出当年的遗诏,怕是不妥。” “爱卿的意思是,母后为着七弟伤心?”凌启康好似听见了什么笑话,轻笑了一声,“朕会好生安抚母后,不会让母后为此伤神的,至于你说母后为朕处理朝政,如今朕已然能处理朝政,母后放心的放手便是。” 裴寂凉显然并不打算这么将此事一笔带过,继续道:“可娘娘劳心政事三载,夜夜批阅奏折落下一身病,陛下如何能在此时节……” “一介女流之辈,”安裕蛰有几分挑衅地看着裴寂凉,“见识短浅又误国误家,如今该撤手皇权却迟迟不肯,究竟怀有怎样的心思?” 裴寂凉脸色难看的紧,他不能想到这是朝臣能说出口的话,而凌启康眼下并无表态。 凌启康登基后,将安裕蛰一手提拔起来。 此人最善阿谀奉承,在御史台也算得上是个厉害的人物,更是帮着他多次回怼太后娘娘,如今可是凌启康眼里的红人,谁人敢不敬畏几分。 可如此直白的回怼当朝太后,安裕蛰当真是太过胆大包天,凌启康却好似没听到一般纵容。 此般无情无义之人,如何能称帝,当真是叫人心寒。 “安大人真是置陛下于不义的境地,”裴寂凉冷声道,“竟将天下女子都羞辱一番。” “皇帝说得有理。”纱帘后传来江微澜无半分波澜的声音。 裴寂凉不可置信地抬眸,想要透过那多层厚厚的纱幔看清帘后人的脸色。 他不知晓江微澜如何能说出这等话。 人们说她没有心,没有人情味,即便是养了三年的七皇子身死,太后也没能掉下一滴泪,仍能冷下一张脸处理朝政之事。 可江微澜如何会甘心,他同江微澜一起长大,知晓她不同寻常女子,她志在家国而不是后宅,此生注定做不了什么所谓的贤内助。 这般心思强硬的女子,偏偏才是最重情重义的,如何能放任那群杂碎将七皇子杀害而不管。 太后垂帘听政的职权若是交还了出去,怕是再无法逆风翻盘,只能能任人拿捏了。 凌启康正要说什么,江微澜继续道:“哀家虽是女流之辈,却将北辰三年朝政处理的井井有条,以至于你登基上位之时过得十分滋润,未能过手朝政,不知晓群臣诛笔讨伐的辛苦。” “英雄志在四方,如何拘泥于男女,武则天能做女皇,婉儿能做女官,木兰替父从军,哀家亦能垂帘听政把控朝纲,”江微澜语气仍是平淡,清冷的嗓音却如鼓槌声声入人心,“你一人如何能将朝政处理的井井有条,单凭尚大伴?” 凌启康脸色瞬间肉眼可见的难看。 尚大伴自从父皇驾崩后,便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可谓是处处为着他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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