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烧着地龙,整个暖洋洋的叫人不愿再动弹,相柳也是这么干的。 它不同于寻常的蛇冬日里会冬眠,许也是因着慈宁宫的暖意,今日反倒是像人一般懒懒的蜷在江微澜白皙的臂腕上。 相柳惬意的在她手腕上小憩,柔软的下巴小幅度起伏着,好似一切看来都是如此的惬意美好。 殿外的声音愈发清晰,江微澜抚了抚玄色的衣袖,就见身旁的帷帘被人挑开,李兰亭道:“娘娘,鸳禾与沈大人来了。” 鸳禾身后是一个眉眼修长舒朗的男子,那双桃花眼极为勾人,好似泛着微微的绿,整个人宛若润玉上的一点光泽,是个温润的男子人。 殿内的宫人都鱼贯而出,只留两人在此。 沈京辞垂着眸子朝着她行了跪礼:“微臣沈京辞,请太后娘娘坤安。” 江微澜看着地上端跪着的身影不语。 这嫩竹般的身子,倒是像极了凌锦御,如若他还在的话,也该是这般年岁了,兴许还会长得比眼前相传容貌惊为天人的沈京辞更加好看。 惊为天人是夸张了,但沈京辞长得的确俊秀,如果没有凌锦御作对比的话。 “两殿的脚程是有些长的,想来你这一路也冻得难耐。”江微澜将一盏清茶推到了他的面前。 沈京辞仍垂着首,却是开门见山的道:“娘娘唤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江微澜微微扬起了眉头,手腕上的相柳也跟着抬起了舌头,对着面前满是乖顺的沈京辞吐着蛇信子。 江微澜轻笑一声,自顾自的酌饮着那盏清茶:“看来沈大人还有要事,不愿在慈宁宫多待半刻,而是想要哀家长话短说了。” “微臣并无此意。”沈京辞缓声道,那双长睫上挂的水珠她看得清晰。 江微澜浅浅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喝茶驱一驱身上的寒意。 眼前的沈京辞看着恪守礼节,端坐在那处,从头至尾都没有抬眼看她一眼。 倒不同于传闻中所说的那么桀骜,他像是生来就该这么沉稳,这么守礼,这么的……乖巧懂事。 脑海中的词汇莫名出现,分明不属于眼前人,而是薨殂的凌锦御。 江微澜唇角带着得体的淡笑,像是不经意的开口道:“你入朝为官有一年了,皇帝也颇为信任你,可你甘愿在他身边待上许久才处理自己的事?” 沈京辞听她这么问也不惊讶,像是意料之中地抿了一口茶汤:“什么都瞒不过娘娘的眼睛。” 太后娘娘手眼通天,在他入朝为官之前便知晓,这些事是瞒不过江微澜的。 “怀着满腔恨意,在凌启康身边隐忍下一年,”这话在他耳旁变了味,他总觉得江微澜声音带了几分蛊惑,“哀家若是重返朝堂手握朝纲,你想要的或许还能快些。” 沈京辞默着饮下半盏茶,像是在想这句话有几分可信。 “助娘娘重返朝堂,”沈京辞勾了勾唇角,两颗犬齿冒出了尖,“娘娘既然找上了我,便是知晓我一定能将此事办好,可娘娘还能给微臣些什么?” 江微澜摩挲着自己的指腹:“你想要的,任何一样东西。” 香笼中缓缓飘出一阵轻烟,这股香味总能使得人心神安定。 沈京辞微微颔首,而后道:“娘娘也不打算问问微臣想要的是什么?” 江微澜不由地多打量了他几眼,而后目光落在了那双修长的指节上。 玉竹般修长的长指被冻得有些发白,而指关节处泛了红,瞧着极冷。 江微澜下意识地伸出手背,贴在沈京辞那只冰冷的手上,探了探他手背上的温度,同当年与凌锦御那般,直到发觉对方扬着水眸看着她。 她抬眼对上那双有几分不可置信的水眸,那神色一闪而过,沈京辞声音有些哑,匆忙收回了手:“娘娘……”
第23章 微臣僭越了 手背上是太后娘娘的温热。 她未将护甲取下, 华丽冰冷的护甲,同她的温热一起贴在手背上,与娘娘袖中的馨香交织着, 令人心驰神往。 手背的感觉是真实的, 温热的能要将他整个人灼烧, 炙烤。 慈宁宫正煦暖, 会使得人口干舌燥。 沈京辞不自觉地滚了滚喉结,蜷着指节挣了一下,却没有将手从她掌心抽出。 那股淡雅的香气萦绕在身边, 好似要将他整个人包裹住, 要引着他沉沦。 江微澜探了他手背的温度,对上他的眸子,从容地将手边暖炉递到他面前:“殿外这般冷,劳烦你跑这一趟了。” 这一幕好似在昨日曾上演过, 又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了。 太后娘娘向来不同于寻常女子,她有着不合年纪的沉稳与端庄, 在男女大防上亦是如此。 如果当年不是朝臣步步紧逼的话。 她待他没有什么男女之意, 只当他为小辈,要随口关心的小辈。 太后娘娘的从容不迫使得他心中也平静了下来, 这便是来自高位上长者的体恤, 仅此而已。 “多谢娘娘垂怜。”沈京辞声音清润, 叫人分辨不出情绪。 她的手炉恰到好处的温热, 精雕着高山与流水,兰与竹。 兰花素雅至极,他看到这手炉, 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便是太后。 如兰草般清丽高雅的太后娘娘。 银手炉上镶嵌了两块碧玉,平添了几分大气, 想来也是只有太后娘娘才想着在手炉上绘出高山流水了。 炉里的炭火中兴许添了几匙香料,淡雅的香气在鼻尖弥漫,沈京辞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兰草与腊梅香。 冬日腊梅独有的香气将两人包裹住,让他觉得难得的安逸,沈京辞许久不曾这般安逸过。 江微澜抬起清透的凤眸,若有所思道:“不知是哪股势力在暗中支持着皇帝,如今已有四年之久,哀家要你找出那股势力,为我所用,如此重返朝堂。” “再有,北辰起初有两枚狼牙坠最负盛名,”江微澜将图纸推到他的面前,纤指叩了叩,“暗阁消息最是灵通,你去查上一查究竟另一枚所在何处。” 沈京辞不由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娘娘要查狼牙坠,可是为七皇子?” 别人或许不知,可什么事能瞒得过暗阁的人。 莫要说狼牙坠,暗阁的鼻子甚是灵敏,就算几十年前随手丢下一张帕子,只要给足了银钱,暗阁也能闻着味叼过来。 “当年七皇子的死蹊跷,那枚狼牙坠也跟着消失不见,娘娘看似蛰伏一年,暗地里却在派人调查当年之事,”沈京辞摇头叹息,“世人不知晓,娘娘是最重情重义的。” 闻言,江微澜纤指一顿:“你我是互利互惠,做好分内之事,其余的莫要多问。” 沈京辞扬了扬眉,微微敛起唇角的笑,没再说什么。 笼中蛊雕啾啾的叫了两声,她腕上的相柳登时扬起了头,试探般对着沈京辞吐着蛇信子。 江微澜鲜少见这两只小宠这般模样,伸手用袖口盖住腕子上相柳的蛇头:“你想要他死,哀家亦是这么想,可唯有哀家重新把持超纲,此事才能快些。” 沈京辞洒然一笑,好似对这一说法并不赞成:“娘娘分明有更好的法子?” 玉手钏被拨弄的脆响戛然而止,江微澜淡着脸色看向面前人。 原本面上的谈笑风生在此刻静止,慈宁殿内诡异的安静。 “娘娘见多识广,兴许知道北疆的勾陈之术。”沈京辞笑得乖巧无害。 北疆的勾陈之术,说白了便是同苗疆那边一样,无非就是养蛊下毒,只不过与苗疆不同的是,勾陈之术更为狠辣,多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 勾陈之术最是擅将人心的恶念引出,待此人恶念怨气积攒足够之时,便能成为施术人的杀人傀儡。 而若是施术者想,仅凭下蛊便能将任意人操控,与施术者共生死。 沈京辞摩挲着腕子,看向她袖中的银镯。 这银镯也不过是寻常女儿家的款式,谁寻常又能注意到这个的不同,但习勾陈术的女子却是大有讲究。 北疆血脉的女子自小都会带上银镯,同寻常姑娘小姐一样,只不过首饰中随身装着以骨血养成的蛊虫。 蛊虫与勾陈之术极耗精气。 寻常的炼蛊无非也就两只而已,一只保命,一只为情。 江微澜镯上的两个小小银铃中装了蛊虫,如若她想为谁下蛊,便是极为容易之事。 “这么说来,沈大人当真是见多识广,”江微澜那张向来毫无波澜的清绝面孔上多了几分笑意,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那沈大人既然知晓哀家会勾陈之术,还敢只身前来慈宁宫?” “臣理应是太后娘娘的人,”沈京辞隐隐泛着暗绿的眸子对上她的,“臣与娘娘志同道合,太后娘娘要臣死,臣如何能不听话。” 沈京辞端的是信誓旦旦,可若是她是两三岁的孩童,这话或许她就信了。 江微澜面上的笑淡了几分,她知晓沈京辞定然不会这么简单,却没想过这些时都能被他知晓。 这世间还有谁知晓她会勾陈之术。 父母亲早已不在,祖母虽最擅制药,下勾陈之术,可早在之前便与世长辞,会这等禁术之人大都已被活活烧死。 能将此等秘辛调查出来,又能不畏勾陈之术亲自前来,她确实是低估了沈京辞的能力。 不过既然连这等秘辛都知晓,想来要查出凌锦御的死,对他来说也是易如反掌。 “在此之前,”江微澜朝着他勾唇一笑,“哀家要陈太傅的命。” 陈太傅算不得作恶多端,却在当年给华太傅下了不少绊子,当年一事即使他算不得始作俑者,这些年也是隐瞒了此事,算的上个欺君之罪。 陈久奎是北辰资历较老的奸佞之臣了,如今她想要将当年一事查出,便要先杀鸡儆猴。 顿了顿,江微澜又补充道:“哀家想惩治他许久了……” 沈京辞了然。 想惩治他许久,那便不叫他死的那么舒服。 朝堂上诸臣吵闹的不成样子,谁也没想到,当年陛下将太后娘娘垂帘听政一事拿到明面来说,太后娘娘才退出了朝堂的帷幕,将政事归还于陛下。 而现在不知哪里多出来个沈御史,在朝中地位直逼江丞相,陛下拿他都没了辙。 现如今正是青天白日之下,沈京辞对着陛下说出让太后娘娘监政的提议,实在是天方夜谭。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3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