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去了一趟醉风楼,楼内结界逐一撤下,并未引起多大的风波。 齐家人甚至没发现梅花妖出事,在醉风楼四楼西角雅间内溅开的血迹也被清净诀清理干净。她走到了房门前悄悄朝里看了一眼,梅花妖还睡在地上。 她看见了对方的身体正在修复,破了一个血洞的胸膛内有淡绿色的妖气将他的皮肤编织在了一起,只要他还活着,那屋中破碎的桌椅板凳便不重要了。 沈鹮离开醉风楼,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哪一处,待回到紫星阁后才猛然想起。 她与白容被那面具男人提出醉风楼一路带去城外后,男人对他们设下过双星阵,此阵是紫星阁的阵法。 沈鹮曾在朝天会蓬莱殿比试上用过,那是因为她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了解,但方才那人为何会如此顺手? 莫非他也曾是紫星阁的人? 这一场春雨未停,只是到了白天便逐渐转小,因是长公主生辰,隆京来了许多为长公主贺生的贵人,酒楼客栈都已住满。 东方银玥的生辰宴在宫中牡丹园举行,主设晚宴。 直至傍晚也不见雨停,宫人才急忙招来了妖,拉开巨大遮雨幕布,树梢上挂满了彩灯,红绸铺地,白玉为席,夜明珠坠挂幕布之下宛若星河入海,处处璀璨。 宴席开始,歌舞笙箫。 东方银玥难得慵懒地斜倚着看群妖翩翩起舞,待几曲过后,逐云才走到她的身后道:“殿下,宫门那边说没见到白大人。” 东方银玥握盏的手微顿,拇指摩挲着青玉盏上的花纹,看向歌舞的目光收回,落在杯盏里倒映的夜明珠光辉中。 “不必管他了。”东方银玥说罢,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白容已经许久没有回过公主府了,细算下来,大约有两个月。 这两个月间他都在紫星阁,哪儿也没去,东方银玥了解他的动向,却难得地不知道此刻他心里在想什么。 往年每到生辰,少年都会提前来贺,知她生辰这日忙碌没空陪他,干脆就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守着她。 今年特殊,若非她让逐云打听,怕是连他此刻在哪儿也不知道的。 难得一场盛会,东方银玥却完全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若非此宴席她是主角,怕早称身体不适,借机告辞。 一道道佳肴食毕撤下,再一件件贺礼献上。若去细听,还能在一声声恭贺中听见遮天幕布之外的雨声,噼里啪啦吵得人心烦意乱。 再多的奇珍异宝也不过如此。 一道浓香飘来,苍珠海地献礼,齐家人没卖关子,直接唤了梅花妖上前。 那是一名容貌惊人的男子,别说女子,便是男人也忍不住多看其两眼。他身着浅碧色衣衫,银梅刺绣,乌发及地,桃花眼顾盼生辉,若非身形在此,眉宇间隐约可见硬朗男姿,便有些美到雌雄莫辩的地步了。 齐家家主道:“此妖为雪梅而化,尚未有名,赠长公主殿下以作消遣,还请殿下赐名。” 赐了名字,便代表收下了梅花妖。 席上人人皆知公主府内已有男妖面首,公主殿下对其颇为宠爱,十年如一日从未再见其他男色。 过长的寂静让氛围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齐家人也不急,只叫梅花妖献艺。 毕竟是精心训练过的妖,白纸铺上长案,他便提笔书画,短短半盏茶的功夫便将东方银玥的身形勾勒出栩栩轮廓。 东方银玥看着对方,那男妖不卑不吭,也不显紧张,为画卷上色后,齐家人将画卷展开。 她没看画,却是一直在看人。 “赐座。”东方银玥开口。 齐家人闻言,心中喜悦。 宫女搬上圆凳,梅花妖先是对东方银玥行礼致谢,而后再坐。 “碧衣如水也如雾,便叫雾卿好了。” 言罢,东方银玥还是称不胜酒力,有些头晕,竟提前离席。 长公主似是随口取名,却又结合那梅花妖的衣衫配饰,众人见之,皆心领神会。 这只梅花妖,公主殿下收下了。
第92章 红线 生辰宴散去, 卞翊臣跟随东方云瀚去了墨香斋。 小皇帝盘腿坐于榻上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东方银玥为何会真收下那只苍珠海地而来的妖。 “孤其实查到,那蛇妖两个月未回公主府了。”东方云瀚抿嘴:“所以孤才会让你抓住机会,切莫让自己后悔。” 可谁能想到一只蛇妖走了,又来了只梅花妖。 卞翊臣脸色不太好看, 却还是挂着微笑道:“臣不会后悔。” 东方云瀚有些同情地望向他:“老师……” 今年卞翊臣给东方银玥备的礼还是没来得及送出去, 东方银玥早退宴席,也没看后头的人究竟给她送了些什么, 她的心思不在生辰宴上。 卞翊臣倒是不觉得, 东方银玥的心思在那梅花妖上。其实开宴之前, 东方银玥让逐云去宫门等人, 再到逐云孤身一人归来时, 卞翊臣就发现东方银玥的酒盏未曾离手。 她为谁饮酒, 卞翊臣知晓的。 从东明宫出来,卞翊臣一路冒着薄雨往回走,来参加长公主生辰宴的绝大部分人都留下来了, 少之又少如他这般淋雨而归的。 说不伤心是假。 三年前李国公府的宴席上, 有人往东方银玥的酒里下药, 彼时所有人都在等看她的笑话,卞翊臣亦察觉到了她似乎神色不对,便在她走后让自家马车跟在后头护了一路。 后来逐云来回进出公主府, 卞翊臣亦猜到了情况,彼时逐云在公主府前见到了他, 李国公府宴席上的肮脏事便瞒不住了。 他虽没告诉逐云, 但想来逐云已然猜到了他的目的。 如若真需要那个人出现,他亦可成为东方银玥的棋子。 那夜在公主府等候的人不止逐云在御灵卫中找的亲信, 还有坐在马车内从未离去的卞翊臣。直至天明,他见到那名御灵卫从公主府侧门出来, 这才命府上人驶马车离开。 卞翊臣早就吃过迟一步的苦,可好似从那之后,每一次他都追赶不上了。 大抵就是有缘无分,他也不会过于失望。 卞翊臣走到宫门前时看见了东方银玥等了一晚上的人,他们二人都未撑伞,细雨淋湿衣衫,散了卞翊臣的酒气,未散白容满身朱色。 “白大人既梳妆打扮,怎不撑伞来?”大约是心里有口气,卞翊臣说话也不客气。 少年苍青色衣衫遇水几乎成了墨色,可上面斑斑驳驳的全是朱砂,连带他的手上与脸上都沾了不少。那朱砂也不知被他添加了什么药物进去,泛着淡淡苦涩的味道,却遇水不化。 白容此刻着实有些狼狈,发丝都乱了,在见到卞翊臣时也没有好脸色,只嫌他拦路,可他竟主动搭话,白容心思细腻,顿时联想到了另一个人。 卞翊臣在白容眼里,与那些对东方银玥图谋不轨的人并无区别,他们二人为敌对关系,能挫败卞翊臣的,大约只有东方银玥。 他愣怔了瞬,神色受伤,不可置信问道:“殿下收了他?” 卞翊臣反问:“你何不回府瞧瞧?” 白容脚下一顿,正要转身,就连卞翊臣这般文人都能察觉到他勃发的杀意,可在下一瞬他又冷静了下来,转而朝宫里走。 杀人不急这一时,可东方银玥的生辰再有一个时辰,便是真的过去了。 见白容匆匆往宫里跑,卞翊臣愣在雨水中,宫门处有人特来送伞,他摆了摆手,只盯着白容离去的背影。 一场春夜雨,浇醒痴人梦。 但这世上,还有人沉于睡梦中。 东方银玥的确喝多了,她头脑昏沉,侧倚在星祈宫的寝殿榻上,闭目养神,并未睡着。 宫人们端来了醒酒汤,她不愿喝,只让他们再泡一壶雨山枫。 带着些微苦涩味道的雨山枫被人端了上来,加上潮气,湿漉漉的春寒靠近,东方银玥眉头微皱,缓慢睁开了眼。 见到少年的那一瞬她有些愣神,还以为自己出了幻觉,但又觉得可笑,东方银玥自认她对白容的感情还没到能思念出幻觉的地步。目光上下打量了白容几眼,她连姿势都没变,瞧着对方身上滴答的雨水和斑驳的朱砂,沉默以对,看他如何解释。 白容惯会装可怜,总会蹲在东方银玥的跟前抱着她的腰,枕着她的腿,这次却没有故技重施。 他见到东方银玥醒来,眸光亮了一瞬,抓住她的手腕道:“我带殿下去一个地方。” 东方银玥有些意外,他竟没问苍珠海地梅花妖之事。 她道:“我的头还很疼。” 白容端来了雨山枫递给她,意思明了,让她喝了茶再跟他走。他没松开东方银玥的手腕,摆明了非要带她离开,东方银玥倒是想看他卖什么关子,饮了一口热茶便随白容出门。 逐云守在星祈宫外见到二人有些愣神,春夜的雨虽薄却凉,从这里一路走出宫门不撑伞的话一定会淋得透湿,正如此刻白容一样。再者春寒未消,即便不淋雨,风吹久了也会风寒,她自不赞成东方银玥离开,何况她还喝多了酒。 白容从逐云手中夺过了伞,逐云拦他:“白大人要带殿下去哪儿?” 东方银玥闻言,挥袖道:“不必跟来!” 怎能不跟?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瞧着长公主也不似很清醒的样子,白容满身朱砂,若不是逐云没嗅到血腥气,差点儿以为他是提刀杀了人就走来了,放这二人出去本就是冒险。 逐云不敢违背东方银玥的命令,只是没明着跟上去罢了,她的动作白容都看在眼里,却也没阻止她。 黄色的油纸伞在雨夜中像一轮落地的明月,伞下挂着夜明珠照亮前路,雨水淋湿的玉阶旁开满了细小的春花。白容将伞撑在了东方银玥的头顶,抓着她的手腕小心翼翼,而自己淋在雨中,一路带着她走出星祈宫,往皇宫侧门而去。 东方银玥身上的酒味有些重,便是吹了许久的风也未散去。她脚下虚浮,甚至伸手去碰伞檐下的雨线,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你到底要带本宫去哪儿?” “出宫。”白容道:“我给殿下准备了生辰礼。” 东方银玥攥着手里的雨,直至将那点冰凉焐热了才问:“为何迟了?” “不迟,殿下的生辰还没过。”白容盯着她脚下的路道:“我记得殿下告诉我,你本就是接近子时才生的,所以距离你真正的生辰,应当还有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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