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冤枉死人了。”云夫人笑眯眯:“捕雀处近来忙得很,有人抽身不开,几天没出宫,听见后院起火,吓得不行,连夜找了烟云罗来,竟然还被嫌弃了,我都觉得冤。” “忙什么,忙着给人抄家灭族吗?”娴月嫌弃道。 云夫人见她气盛,也就不说了,只是微微笑。 贺家人的脾气,她是清楚的,捕雀处叫这名字,自有他的道理,贺云章能执掌捕雀处,也自有他的道理,探花郎替官家执网张罗,别说世间鸟雀,就是天上的明月,也逃不出他的手心的。 偏偏第二天是十五,探花郎却并没来给云夫人请安,娴月更气了。 吃过午饭,凌霜来接人,她说话也气人,一看就是自己已经在外面玩了半天了,临时换了衣服来接人,还笑嘻嘻逗娴月:“二小姐,在外面玩够了没有,咱们回家吧。” 娴月当时就把脸一沉,瞥了一眼她的鞋子,没说什么,等上了马车,才道:“你也别太得意忘形了,真以为世上没人管得了你了?” “不是没人能管我,而是娘和老太君都懒得管我了,我也乐得清闲,她们也省事,这不是大家都各得其乐吗?”凌霜笑嘻嘻地道。 “你还以为是件好事呢? 路边的乞丐也没人管,是不是他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娴月道:“我教过你多少次,人往上走,水往下流,你只顾着往下折腾,想没想过自己的将来?” “这真奇了,怎么娘都不管我了,你反而这论调了。”凌霜问她:“我的将来不过是做尼姑罢了,娘都不气了,你气什么?” “尼姑也分穷尼姑富尼姑,老太君现在都不让你去吃早饭了,阖府上下只当没你这个人似的,你以为是好事? 已经没人把你当小姐了,要是有坏事发生,你有任何抵抗的能力吗?谁不上来踩一脚?”娴月痛心疾首道:“你也看看蔡婳,你以为她现在的困境是她能力不够,处理得不够好? 这世上的人是分一层一层的,你滑到下一层之后,就算有通天之力,也无法挣扎出来了。 你想要自由,为什么不力争上游获得自由,而是这样作践自己?” 要是换了个人,哪怕是娄二奶奶呢,凌霜也要和她争一争的。 但她对娴月向来宽容,听她说得这样刻骨,也只是自嘲地笑笑,道:“你要这样说,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娴月见她油盐不进,气得抿紧了唇。 “那你就别说了。”她坐到一边去,道:“以后也不用你来接我了,你有这时间,把自己脚上的男鞋换了是正事,别整天露出马脚。 现在你不是前途无量的娄三小姐了,被逮到就是死路一条。” 凌霜这才知道她的气从何而来,和桃染对了个眼神,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相比娴月的愤怒,其余人倒好像都默认了凌霜如今的位置,娄二奶奶也再也不提凌霜的婚事了。这天从赵家赏花回来,把娴月凌霜叫过来道:“有件事和你们商量下,我和你们爹,得带着卿云回趟扬州。 这半个月你们两个人住到老太太那去吧,横竖花信宴也只有三场了。” 凌霜顿时就皱起眉头。 “只有三场也还是有,你不能等娴月参加完这三场再走?有什么事非得这么急急忙忙的?” 她其实问也是白问,众人都知道原因——是为卿云置办嫁妆,卿云是高嫁,赵夫人又精明厉害,娄二奶奶有心壮她的声势,给她好好办份嫁妆,回扬州说是采购,其实是卖铺子去的,毕竟他们家的产业很多都还在扬州,上京是为了婚事,但没想到这么顺利,一下子就进展到收聘礼办嫁妆了。 “时间来不及了,新茶新酒新丝绸,都得赶早去收,去晚了,尖儿都被别人抢走了。” 娄二奶奶也知道有点说不过去,安抚地把手放在娴月肩膀上,道:“我也知道你们没人陪不好参加花信宴的,已经和梅四奶奶打过招呼了,或是你要跟云夫人去,也是可以的。我们快船快马,一个月怎么都赶回来了。这次不止为卿云的事,也为你呢……” 她说的是张敬程和娴月的事了,今年显然不止一场喜事要筹备。 娴月听了,便不言语,倒是凌霜又争道:“那我们俩住在这边院子也可以的,干什么非得住到那边去,那边还是三房当家,到时候又到处使绊子,烦人得很。” “谁说不是呢,”娄二奶奶哄她道:“但京中规矩大,你们两个未婚小姐,哪有单独居住的道理,都要挨着长辈的,不然蔡婳怎么一直跟着大房呢?你听我话,忍上大半个月,我们怎么都回来了。” “那爹呢,爹怎么也要回去?”凌霜仍不放弃。 “他一则是有公事要办。”娄二奶奶索性直说了:“我们上次和程家的吵过后,程家也使了个绊子,把当年的一些公文给翻出来否决了,所以你爹得回去一趟,重新交接些公文。 二是买卖铺子也得他看着点,总不能我一个人做主。” 说到程家的事,凌霜就没道理了,只得道:“好吧。” “那我们仍然住回老太太的暖阁里,省得三房找事,”娴月皱着眉头道:“娘也在老太太面前好好说说,一直不让凌霜去吃早饭是怎么回事? 要不想要我们二房,就都别要了,单撇出凌霜一个?当初李璟的事凌霜没出力? 老太太是忘了还是怎么的,只记凌霜的坏,不记凌霜的好了?” 她一提李璟,卿云顿时愧疚得不行。 “别担心,我已经在劝老太君了,走之前一定劝好她,让你们两个都过去挨着她住半个月,要她一直不带凌霜吃早饭,我以后也不去了,放心吧。” 娴月神色淡淡的,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只是冷冷一笑,道:“等着看吧,这半个月三房一定要找事,三奶奶管家,那边是她的天下,不折腾我们才怪呢。” “我把黄娘子留下,你里面有桃染,外面有小九一家,能文能武的,实在不成,让小九叫他爹赶上车,带着你们去云夫人家暂住一阵,也是可以的。你照看点凌霜,别让她和三房对起来。 凌霜,你也看好娴月,她身体不好,三房要是搞鬼,你们可别忍,我在黄娘子那里留了两千银子,你们身上再各拿一百金,遇事就舍得用钱,别委屈自己。”娄二奶奶嘱咐道。 娄二奶奶虽然急着去给卿云办嫁妆,但对这两个女儿也是真担心,当天嘱咐一阵,过两天收拾好了,临上船了,还在嘱咐凌霜道:“你现在反正也不预备今年的花信宴了,要有什么事,你能替娴月挡就替她挡,能替她扛就替她扛,你也别担心,我这次回扬州,也替你有一番筹谋呢,京城的王孙虽好,也不是说天下就无人了,扬州也有的是好青年,死了张屠夫,咱们还真就吃连毛猪不成。 你守着娴月,安心等半个月,我就回来了,不许惹事,听到没有?” 凌霜听得不耐烦起来,道:“知道了。” 娄二奶奶又把一个门牌交给凌霜,道:“这是崔老太君家的门牌,我提前托付过她了,满京城人我看就只她最可靠,一诺千金的。 实在要出什么事,你就带娴月去她家,她辈分高,脾气硬,老太君也没法拿她怎么办,别随着娴月去找云夫人,人心隔肚皮,知道吗?” 她嘱咐了许多,眼看着船要开了,只得放手,临走还嘱咐一句娴月:“自己看顾好自己的身体,无论如何,身体最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女儿知道。”娴月难得这么听话。 送别了爹娘和卿云回来,凌霜跟着娴月回了家,果然娄老太君那边已经遣了锦绣过来,让黄娘子把两人的铺盖用具都搬到暖阁里去了,午膳也带着凌霜一起吃了,只是神色仍然冷冷的,没什么好神色,显然还在嫌弃凌霜呢。 牡丹宴在即,娴月已经在预备了,一整个下午都在家里准备衣服首饰,同样的金臂钏,就有三对,还非要凌霜选出哪一对好看,把凌霜烦得头大,走出门来散心,就看见娄三奶奶房内的媳妇在外面探头探脑,被她发现,只能尴尬地朝她笑笑,然后就走开了。 “三房又在搞鬼了。”凌霜回来嫌弃地道:“我就知道,一搬回来,就少不了这些监视的人,三房别的不厉害,这些鬼鬼祟祟的把戏最擅长了。” “你管她们呢。”娴月也并不在意:“她家玉珠碧珠,花信宴快完了也没捞到个好王孙,还在跟姚家的旁支眉来眼去的,三房心里着急,自然就开始弄这些了。 我看玉珠碧珠是上了荀文绮的当,荀文绮自有文郡主操心婚事,她们跟着荀文绮四处使坏,落着什么好了?” 两人都没把三房的鬼鬼祟祟当回事,两天晚膳,娄三奶奶都来娄老太君这里伺候了,看见她们俩,说的话比蜜甜,一会儿说“两个侄女儿也怪可怜见的,二哥二嫂带着卿云回了扬州,她们只能傍着老太君了,改天牡丹宴,可怎么办呢?” 一会儿又说“你们两个不如搬到我那院子里去,正好和玉珠碧珠作伴呢,亲亲热热的,不是更好?” 凌霜和娴月自然是敬谢不敏,当着老太君的面,大家倒还是和和气气的。 娄老太君其实不喜欢娴月,出了程筠的事后,也更不喜欢凌霜了,对她们也都淡淡的,好在暖阁里陈设都是现成的,她们三个搬走之后,又隔成了两间,两人一人住一间,凌霜晚上闲了,还去娴月那串门。 其实娄二奶奶和娄二爷带着卿云这趟回扬州,也是回得巧,娴月和凌霜本来有些闹脾气,这下两个人真成了相依为命了,住在这小暖阁里,感觉四周是三房群狼环伺,姐妹俩立刻亲近得像一个人似的。 就这么住了四天,一切都很平静,眼看着还有两天就是牡丹宴了,凌霜感觉三房的耳目似乎都收了回去,知道三房应该也在准备牡丹宴了。 这是二十四番花信风里最后一个主宴,是林家办的,林家老爷子做过太傅,虽然儿孙辈不怎么出息,但尊荣还是在的。由他家来给花信风收尾,再好不过。 那天其实娴月是觉察到了什么的。 早上她在娄老太君那吃饭的时候,看见娄三奶奶出去了两趟,像是有什么事忙似的,回来娄老太君问她,她却不说,笑得比蜜还甜。 等吃完早饭,娴月要走的时候,看见她随娄老太君进了里间,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发现娴月在看,回头朝着娴月一笑,娴月的寒毛当时就竖起来了。 凌霜那天本来要出去玩的,娴月就叫住了她,道:“你今天先别出去,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凌霜问她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出来,只说是感觉。 让黄娘子也别去铺子里了,又让小九看好车马,万一有事,也好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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