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一面掐尖要强,元宵节都要争个最美的,惹得那些男孩子跟狂蜂浪蝶似的。 一面又不拘小节,不注意名声,难道那些男孩子能自己来求亲不成,不过了自家长辈那一关,再漂亮有什么用……” 娄二爷还没说什么,卿云先皱起了眉头,制止了她的抱怨,道:“娘,究竟是什么事?” “什么事。你的好妹妹因为出门时,我说了她的‘云姨’两句,不肯回来呢。要我去接,不就是让我给云夫人低头吗?我偏不惯她这脾气……” “娘!”卿云顿时就沉下了脸。 “怎么了?你也觉得是娘不对?”娄二奶奶十分惊讶。 卿云看了一眼娄二爷,脸先涨红了,但也顾不得父亲了,只能说出来了。 “娘,你怎么这么糊涂。 娴月和云夫人一见如故,就是因为她们性格相投,你说云夫人,不就是在说娴月吗?你批评云夫人的作派,让娴月听了怎么想?她哪里是在替云夫人出头,是在替自己委屈呢!”她急得脸都红了。 “那也不该跟我置气,我说的都是正理,怎么你就能学好呢,她就不学……”娄二奶奶仍然嘴硬。 “这世上做女孩子只有一套正理,但是人生百种,一个娘胎出来的也性格各异,难道人人都能做到吗? 我行事端正,也是我幸运,性格天生适合这条路,走起来比别人都容易轻松。 娴月有她自己的路走,别人都算了,我们自家人怎么能再帮着外人评判她呢,娘,你太糊涂了。” “既然这样,那更不用接了,就让她跟着她的云姨学,看有什么好名声。”娄二奶奶负气道。 卿云更急了。 “这是外人的想法,咱们自己家人,自然是尽力帮她描补,真让娴月在外府过夜,外面怎么传娴月呢?” 卿云难得这样失态,见娄二奶奶脸上露出悔意,但还不松口。索性站了起来,道:“行,你不去接,我去接。月香,让黎叔准备轿子,我立刻出门。” 娄二奶奶没想到她这样雷厉风行,刚要劝她,哪里劝得住,卿云已经一阵风似的换了大衣裳,丫鬟连忙拿着披风跟上。 卿云出门时还看娄二奶奶一眼,见她不肯跟上来,只能自己匆匆出了门。 好在安远侯府离娄家也近,不过三条街就到。 卿云刚在轿子里理好头发衣服,已经到了侯府的北门。 女眷向来不在门口下轿,通报之后,门子虽然惊讶,还是让抬了进来,在内院下轿。 但卿云没来过安远侯,哪里知道这里的规矩——她匆忙来的根本不是女眷住的南院,而是男眷住的北院,一下轿子,不见管家媳妇来迎接,先有些疑惑,正想让丫鬟月香去找人问话,谁知道两个人绕过一树盛开的杏花,就和个陌生男子撞个正着。 顿时双方都惊得非同小可,卿云尤其,电光火石间,彼此都看了个清清楚楚,对方穿了一身青色胡服,暗金纹,俊美风流,桃花眼弯弯,不是贺南祯是谁。 贺南祯倒一眼就认出了她,毕竟元宵节也看过几眼,但卿云这种完美的世家小姐向来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端正如庙中石菩萨,也冷硬得如同石头。 “你是何人!” 卿云虽然是温柔小姐,但遇到意外却气势凛然,而且规矩十足,明知是贺南祯,还故意道:“这是安远侯府,你怎么敢私入内宅撞见女眷!” 贺南祯顿时笑了。 “娄小姐,这里没有别人,这份威严可以收收了。” 他说着让卿云心惊的话,像是要倾身向前,却忽然笑了,倒吓了卿云一跳。 “这里是我家的北院,我母亲住在南院,你两个妹妹也在南院,是你走错了。”他笑着说完,叫道:“小纪,去南院找小榴来,让她别告诉别人,悄悄领她们过去。” 卿云没想到这名声浪荡的贺南祯竟然没有调笑自己两句,而是这样正派,跟外面传言倒有点不符。 她听赵夫人的意思,贺南祯和秦翊两人和赵景很是不和睦,年前还借着打马球的机会打伤了赵景。赵夫人说起贺南祯和云夫人,都是冷笑不已。 也可能是顾忌他的母亲,不敢在自己府里胡来,对,一定是这样。 贺南祯见她脸上神色凛然,眼神又惊又疑,顿时笑了。 “贵客上门,本来该待茶的,又怕吓死了娄姑娘。” 他知道这古板小姐此刻一定吓得可怜,所以也没有多逗留,只是道:“放心吧,今天的事不会传出去的,我知道娄姑娘有大好前程呢。” “要是有外人知道,贺侯爷也脱不了干系。”卿云毫无力度地威胁道。 她仍然没有彻底相信贺南祯,毕竟他一直以来名声确实不好。 “知道了,一切罪责,我贺南祯承担。”他将手中的玉坠子抛了抛,笑道:“走了。” 他竟然真这样扬长而去,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卿云和月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果然有个十分漂亮的丫鬟提着灯笼过来,引着她们跟她走,穿花拂柳,穿过一道暗门,就过去了南院了。 “小姐一定是第一次来我们府上,才会走错的。”小榴十分机敏:“放心吧,这事小榴一定烂在肚子里,不让人知道。 爷还让小纪特地嘱咐我呢,要是别人知道,他一定饶不了我。” 月香也吓得不轻,但又对贺南祯十分好奇,她和小榴同为丫鬟,忍不住问道:“以前难道也有小姐走错过?” “有呢,有句话我说了小姐可别生气。”小榴捂着嘴笑道:“要说咱们家这位爷,也真是,不知道怎么弄的,可能是交桃花运,各种撞见小姐们,上次还有个小姐逛到了爷的书房的,不过我们也不知道名字,不过是听说罢了。爷也从来不让我们传这些话……” 卿云的脸顿时红了。 怪不得贺南祯那么熟练,大概是把自己当成那些…… 想到这个,她顿时更加尴尬。 她平生循规蹈矩,从未出过这样大的差错,还好娘不知道,这事只好烂在心里罢了。 也不知道娴月和凌霜平时哪那么大的胆,什么祸事都敢闯,换了她,一整天都要心惊肉跳的。 因为心里藏着这件事的缘故,她接到娴月和凌霜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朝着云夫人端端正正行了个谢礼,道:“多谢云夫人招待我两个妹妹了,母亲有事,不能亲来道谢,只能由我代为上门了。” 云夫人对娴月和凌霜的亲近倒不惊讶,毕竟大家都是“法外之人”,但卿云这种最规矩最端庄的小姐这样认真道谢,还是第一次。 她不由得也消解了一些对娄二奶奶的意见,也笑着还了个礼,道:“应该的,下次再来玩吧。” 深夜露凉,三个人索性都挤在马车上回了家,偏偏马车要经过侯府北门,好在娴月犯困,凌霜也不知道又去哪折腾了一天,也困得直点头,也无人注意到卿云的脸红了一下。 希望贺南祯说到做到,不要到处传播才好。
第18章 桃花 桃花宴果然热闹非凡。 安远侯府豪富自不必说,桃花宴是直接将京郊庄园里的桃花林围了起来,像男人打猎的猎场一般,不放外人进去。 只准打马球的两队世家公子和贴身的小厮到场,而且给男眷都准备了休息的几处院子,不让到处乱走,倒是女眷可以四处赏花,踏青游园,还可以上寺里去烧香问卦。 据说云夫人向来率性,往年桃花宴都是办两天,今日准备流水般举办三天。 一大早就开了园,丝竹声不绝于耳,说是请了在宫中供奉过的乐师班子,宴席也是请的青山楼的当家庖厨,一路上锦幛围路,还没进园就感受到了节日般的气息。 与其说是宴席,不如说是云夫人举行的一场让年轻人尽情玩耍的盛会。 母女几人坐在马车里,只见路两边春意盎然,树木都发了新芽,山花烂漫,远远看见桃花林开得灿烂无比,云蒸霞蔚,据说云夫人这庄园还有个名号,叫做桃花坞。 娄家已经算来得晚的了,有几家爱玩的,夫人小姐都爱看马球的,都早早到了,连早饭都是在这吃的。 荀文绮自不必说,连柳子婵也早早到了,娄家的马车一到,她就迎上来了,道:“卿云姐姐怎么才到啊,来,我带你看看我养的小马。” 卿云别的都会,就是不会骑马射箭这些“男孩子的事”,但她向来包容,还笑眯眯道:“好啊,我去看看。” 相比之下,娴月虽然更不爱这些,但论打扮是没话说,卿云从来保守,这种时候只是比平常穿的更轻便些,从满地金的马面换成了宽松的石榴红裙,娴月却出挑得很,她换了身窄袖小袄,下面配洋红撒花绉裙,踩着羊皮小靴,又轻巧又窈窕,配的风帽和披风也都是精致的,腰间用类似男装的躞蹀带系住,手上还拿着个小马鞭,笑道:“小马在哪呢,我也看看去。” 柳子婵也老实,真就带她去看,其实她这打扮哪里是来看马的,就是来出风头的。 人还没到马球场上,只从旁边过了过,不知道多少目光就扫了过来。 娴月偏目不斜视,神色淡淡的,跟着柳子婵就走了。 等她再回来时,马球场上人都到齐了,看马球的地方说是楼阁,其实就是桃花坞里地势低,有湿气,所以一层是不住人的,只是柱子和板壁,所以二楼特别低矮,几乎与骑在马上的人平齐。 外面一排栏杆,廊道上能摆下整套桌椅,凭栏看去,视野开阔,就是为看马球做的。上面已经摆了二十来桌了。 果品齐备,点心也都精致,来参加桃花宴的夫人小姐们人多的占据一桌,人少的就几人拼一桌。 贺家的丫鬟娘子们川流不息,照看着这些贵客,几十个风炉烧着水,预备添茶洗手,里面又有小姐们添妆休息的地方。 偏偏天气也凑巧,是个大晴天,阳光直直地照在廊道上,楼上的人看马球场看得清清楚楚,场中的少年们看楼上的人也清清楚楚。 云夫人偏心娴月,给娄家二房留的位置是最好的,正对着马球场的中间,最中心的位置。 娴月坐下来,先不急着看场上,先看一会儿茶,又挑些点心。仗着和红燕小榴关系好,叫:“红燕姐姐,我要吃上次那种豆泥馅的点心,要洒桂花的,不要橙皮。” 红燕也惯着她,真就拿了来。 她又嫌晒,问云夫人要了团扇来遮挡阳光,白绡团扇上一枝海棠盛放,衬着她脸上的桃花妆,胭脂醉染,那浅红色像皮肤里透出来的,面如桃花,一双眼睛半眯着,睫毛漂亮得不行,实在是绢堆出来的美人。 荀郡主看不惯她这娇滴滴的样子,早就怒目以视了,娴月偏不收敛,还问凌霜:“马球场中间的白线是什么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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