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约束了她们一下,又被笑是老古板,凌霜说“娴月你再闹,明天娘过来,先收拾你。”娴月道:“娘明天且过不来呢,后天官家过来狩猎,猎场围得铁桶一般,怎么过来?” 闹了一番,终于睡觉了。凌霜不知道哪来的消息,还说:“听说明天要试马场呢,连夫人小姐都有要骑马的。” “冷阴阴的,谁爱骑谁去,反正我不去。”娴月道:“到处是泥巴,有什么好玩的。” “你真不去?” “真不去,这几天累死了,明天我要关起门来睡一天的觉,谁也别吵我。” 娴月说到做到,第二天真的不起来,连妆也不化,散着头发,披着狐肷小袄,坐在床上玩,凌霜几次叫她不动,也不知道她在弄什么鬼。 卿云猜可能是知道明天官家要来,这样的时候,最要久站久等,怕到时候身体不好,露了怯,所以提前养一天。 娴月要强,偏偏身体不好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卿云连忙把凌霜带走了,不让她骚扰娴月,这两个家伙,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也是跟小孩似的,亏得她在其中调停,不然整天鸡飞狗跳,真是让人头疼。 凌霜这边也不听话,都到了马场了,忽然溜号,说要去砍一树花给娴月回去插,就走了。卿云再三叫她不住,道:“你不是喜欢看马球吗? 萧夫人听说今天开马场,特地让人来试马呢,还有适合咱们骑的小马呢,咱们都在小马场,又清净又安全的,你怎么不去呢……” “什么小马场,束手束脚的,懒得去,高头大马才有意思呢。” 凌霜嫌弃道,她向来是我行我素,叫也叫不住,卿云只得嘱咐道:“别乱跑,注意安全,记得回来吃晚饭呀。” “知道了!”凌霜答道,声音还在空中,人已经不见了。 凌霜不管卿云那边的事,反正只要娄二奶奶不在,她就是出笼之鸟,脱钩之鱼,外人怎么说她是不管的,反正她现在名声已经是难听得很了,又有荀文绮她们推波助澜,今年花信风是不担心有人要了,正好撒开手脚,肆意妄为。 她带着如意,正准备去昨天藏衣服的地方,去换上男装,去看看跑马场的样子,可惜这里的马都是有主的,不能像上次一样,去自家铺子里牵匹马来玩。 “小姐,昨晚下了一晚雨,咱们的衣服不会打湿了吧……”如意有点担心地道。 “嘘。” 凌霜连忙制止她,看了一眼周围没人,才低声道:“傻子,咱们用油纸包着,又埋在树根底下,能有什么事,你别乱说,小心被人听到了。” 要说到她换男装出门的事,还要从十二三岁说起了。 那时候她渐渐长成少女模样,也来了月信,娄二奶奶忽然一夕之间决定把她当成闺中女儿来养了。 但凌霜野了十来年,在街上都是小霸王,哪里受得了这样拘束,母女俩天天针锋相对,一个不受管教,一个非要驯服她,为的是将来“有人要”,出家做尼姑做道姑的话凌霜也嚷了无数了,后来有天忽然听话了,能乖乖在房里坐着做针线了,娄二奶奶大为改观,放松了警惕,其实是凌霜见正面斗不过,开始想新办法了。 娄家现成有铺子,要准备男装也容易,她找了套和她身量差不多的少年男装,一有空隙,就溜出去,穿着男装在街上大摇大摆,连街上的地盘也收服了回来,每天玩够了再回家。 她男装这么多年,没出过纰漏,只有娴月知道,还帮她瞒,昨晚她打哑谜,就是说这个。卿云都蒙在鼓里,更别说娄二奶奶了。 在凌霜看来,这事没什么大不了,而且还有益,上次李璟的事,不是她男装混进曲水流觞宴去,谁能查明谣言,把李璟逮出来? 这次她也把男装带了出来,埋在山里树根下,本来不准备穿的,听说今天开放跑马场,哪有不去的道理,和荀郡主的纸上谈兵不同,她是真会骑马,也真会打马球,可惜没机会和秦翊一试高低,如今秦翊已经认出她了,贺南祯也知道了,再去和他们打马球,只怕有心人看出来。 她正急着带如意去换衣服,没想到路上被人截住了。 截住她的不是别人,是程筠。 自从上次在老太妃面前告过那一状之后,京中的夫人只当她死了,看见女儿跟她玩,都要找借口连忙拉走的,只怕带坏了。 程夫人亲亲热热说着认干女儿,其实也冷下来了,偶尔宴席上遇见,也只是笑笑,连话都不和凌霜说了,凌霜乐得清静,没想到程筠这家伙,并未死心。 凌霜见得多了,和他也熟,程筠堵住她的地方是条小路,四周无人,她也懒得装端庄了,直接问道:“什么事?有话快说。” 程筠和她完全是反过来的,凌霜坦坦荡荡,他反而没事就脸通红,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海棠宴的事,我母亲很生气。” 凌霜顿时笑了:“就为这个?” 程筠看她一眼,顿时脸又红了,鼓足了勇气,用蚊蚋般声音说了句什么,凌霜说:“啊?” “我说,我还是不变的!”程筠抬高声音道。 “知道了。”凌霜道。 程筠说完这句,就红着脸跑了,凌霜只觉得莫名其妙,好在这个小插曲也没影响到她的正事,跑马场一开门,她就穿着男装混进去了,虽然没有马骑,在里面四处逛逛走走,倒也有趣。 可惜人太多了,她中途还去了趟马厩,远远看见赵景的火炭头被一群小厮牵着在套马笼头,火炭头也是够可怜的,落到赵景手里。 倒是秦翊的乌云骓真是幸运,好马配英雄,比火炭头幸运多了,凌霜当时还偷看过乌云骓的料头,黑豆拌了苜蓿不算,还倒了许多苹果,一看就是会养马的主人。 她逛了一阵,又去看了他们整治出来的跑马场,其实京中流行马球,跟官家也有关系。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况且秦翊贺南祯他们父亲那一批高门贵少都是喜欢打马球的,把风气带起来了。 凌霜在京中书摊上还看到一本卖了几十年的马球经,就是一个不署名的贵少写的。 她正看热闹呢,听见小马场那边出了乱子,隐隐约约听见什么赵家之类的,想必又是赵修在跟人争豪斗富,也可能是赵景那家伙惹出了事来,准备等会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第41章 骑马 却说卿云这边,就清净多了。 马球虽热闹,是为明天官家来准备的,按理说狩猎归狩猎,马球归马球,但逢迎上意,预备着总是好的。 虽然不是正经接驾,官家只是狩猎,顺带着在萧家停留,但也是天大的恩泽了,别的不说,如今御前的红人贺云章贺大人,早早就来了猎场,显然是为官家狩猎做准备。 萧家逢迎得很,连忙过去迎接,弄得热热闹闹的,消息连女客这里都知道了。 玉珠碧珠立刻就凑趣,故意询问,引得娄三奶奶在那夸赞道:“小贺大人真是前途无量,我看假以时日,这大贺小贺恐怕要倒过来了。” 其实京中本来没有大贺小贺这个说法,贺南祯那一枝,和贺云章这一枝,早早分开了,不过是同宗罢了,因为同在京城住着,所以来往密切,彼此以堂属亲来论,贺南祯和贺云章是同辈,像荀郡主,其实名义上是贺云章的表妹,虽然并无血缘关系,但她也跟着叫贺南祯哥哥,不避嫌疑,就是从这个亲戚关系上来论了。 娄三奶奶有意夸赞贺云章,其实是在捧荀郡主,谁都知道,荀郡主的外祖母文郡主,是一心想让贺云章和荀郡主定亲的,贺云章毕竟是成年过继的,和她不亲,但前途无量,探花郎出身,又正得圣宠,所以想亲上加亲,能笼络贺云章,这样荀郡主也有了下落。 但荀郡主一直不愿意,有人说她母亲是正经贺令书的独女,文郡主亲自抚养,嫁到荀家,她又是荀家正经嫡出的千金小姐,虽然母亲早逝,但文郡主这样宠爱她,连她父亲都不敢拘束她,以后嫁妆丰厚自不必说。 贺云章虽然官运正红,是捕雀处真正的长官,但毕竟是过继的,实际上只是贺家旁系寒门所出,荀郡主心高气傲,不愿意结亲就可以理解了。 这样一抬,更显得荀郡主身份娇贵了,她周围那些夫人小姐顿时都笑起来,荀郡主装作恼怒,走去一边看花,实际上不无得意。 娄卿云嫁到赵家又如何,不过是商家女,赵家自降身份罢了,她就算闭着眼睛选,也比她高出一截。 玉珠碧珠也蠢,整天以为她想对付的是娄卿云,其实她最看不惯的,恰恰是那个病秧子娄娴月,可惜今天她不来,不然等会骑马,一定要她好好出丑。 说到就到,很快主人家就牵了马来,确实都是俊秀的小马,倒不吓人,京中女子骑马都是侧骑,显得文雅好看,但卿云想起凌霜平时的愤慨来:“说是体谅女子,爱护女子,其实侧骑最是危险,摔下来连脖子都摔断呢,为了好看文雅,不把女孩子的命当命呢。” 荀郡主平时争强好胜,这时候却也只能循规蹈矩侧骑鞍,倒也端正好看,由马厩的女奴牵着马,她动作灵活得很,先上去试了试,一跃又下来了,嫌弃道:“这马也不太好嘛,又瘦又小,怎么不牵南祯哥哥的马来,他说今天不打马球,闲一天呢。” 卿云想起娴月也是忽然要放一天闲,不由得微微一笑,这两人性格实在相像,但贺南祯那家伙放浪形骸,实在可恶。 荀郡主这样嫌弃,主人家的脸上就有点不好看,娄三奶奶就描补道:“姑娘们不过是玩玩,怎么好牵高头大马来呢……” “你家娄凌霜不是整天要和男子比肩吗?怎么这时候不比了。”荀郡主并不给长辈面子,叫丫鬟:“去,让人把我的雪狮子牵来,也让她们看看什么是好马。” 她的雪狮子原来是匹非常俊秀的白马,通体雪白,无一根杂毛,整个如同雪堆成的一样,高大矫健,漂亮得耀眼,一牵出来,别说小姐们了,连夫人们都看得一愣,都说文郡主宠爱荀郡主,以后嫁妆堆山填海,但那都是传言,这匹马一牵出来,就看出厉害了,比外面男孩子骑的马都不差,还更漂亮,又适合女孩子,上面放着个侧骑的小鞍,辔头,缰绳,马鞍,全是可着她定制的,装饰着黄金,精致奢侈,还錾出许多绮丽图案来,顿时把众人都看怔了。 荀郡主接过丫鬟手中的鞭子,翻身上了马,她今天穿的本就是骑装,胡服裙子,下面是窄窄的朱红靴子,一身红,俏丽好看,骑在马上朝着众人道:“这才叫做骑马嘛……” 女孩子们顿时个个都羡慕起来,也都央着自家母亲要骑马,不行让马奴牵着笼头在场中走走也行,玉珠碧珠一边一个,抓着娄三奶奶的手臂,把娄三奶奶摇晃得都快散了架,连连朝萧夫人求救:“主人家快救救我,这两个丫头要磨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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