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容一愣,“怎么了,今夜这大雨——” “他来了!” 沈若怜急得跺脚: “他、他找到我了,咱们赶紧跑吧。” 秋容面色陡然一变,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倾盆大雨,点点头,安抚道:“好,我这就收拾东西,咱们等会儿就走,公主也先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沈若怜松开她,一刻不停又朝自己房间跑回去,“好。” 待到两人将东西收拾好,许是天公作美,原本的大雨收了势变成了毛毛细雨,天边也快亮了起来。 沈若怜和秋容一人抱着一个包裹,带了些金瓜子和衣裳之类的。 有些带不了的金银细软她们找了个地方埋了起来,又给孙季明留了信,到时候孙季明自会替她们保管。 两人赶在天亮前从城东出了城,顺着小路进了山,山里边有一个十分隐秘的村庄,沈若怜准备和秋容过去躲躲。 这附近的地形沈若怜之前详细问过人,就是怕哪一日若是被他找到自己能顺利溜走。 到了山里,雨彻底停了,只是地下的路泥泞而湿滑,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得异常艰难。 她们一路向上爬,翻过最高处的山头,站在悬崖边,已经远远能眺望见山底下那个村落了。 沈若怜心头一喜,正想回头叫秋容,忽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她笑容倏然僵在脸上,猛地回头朝那马蹄声的来处看了一眼,就见晏温一脸冷峻地骑在快马上,带领着诸多暗卫朝她这边策马奔来。 沈若怜只看了一眼,转身拉着秋容就往山下跑,身后传来晏温急切甚至带着惊惧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 她没回头,不要命一般向前跑。 然而才跑出没几步,耳畔忽然刮过一阵冷风,一支羽箭“咻”的一声钉在她身前的树干上。 沈若怜吓了一跳,脚底下发软的功夫,就被男人从身后抱住向前扑了两步。 她心里惊惧不已,一边挣扎,一边下意识拔下头上的银簪,不要命一般朝晏温胳膊上戳。 谁料下一瞬银光一闪,原本她站立的地方直直扎下一柄长刀。 她猛地愣住,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开口,她和晏温站立的地方脚底下泥土一松,两人一道猝不及防地朝着悬崖下滚了下去。 她被晏温紧紧护在怀中,天旋地转间飞速下坠,不知过了多久,沈若怜脑袋上一疼,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四周分外安静,只能听到不远处溪水流淌的声音。 沈若怜摸索着从床上坐起,身边立刻传来晏温沙哑的声音,“你醒了?” 沈若怜顺着声音看过去,却什么都看不到。 她心底蔓延起无尽恐惧,却仍是不死心,颤声问: “怎、怎么不点灯。” 身旁的床榻向下塌陷,下一瞬,男人坚实的胸膛靠过来,将她轻轻揽了进去,愧疚道: “是孤没有保护好你,不过村里的郎中已经看过了,你只是短暂失明,过几日便会好的。” 沈若怜一愣,“村里?短暂失明?” 晏温安抚一般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顶,温声道: “嗯,我们滚下来的地方恰好离你看到的那个村子不远,你磕到了脑袋,有些淤血,所以暂时看不见东西,不过后面会好的。” “别怕,孤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沈若怜本想推开他,可眼前骤然的黑暗和陌生的环境让她害怕,她只有紧紧抓住他才能寻得一丝心安。 她轻声问他,“方才那些是否是山匪……秋容怎么样了?” 晏温眸底闪过冷戾,语气却愈发温柔,“方才那些人恐怕不只是山匪那么简单,想必是陈王的逆党之流,所以此刻我们还不能出山,至于秋容,有消息了孤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沈若怜沉默着不再说话了,过了会儿,她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 晏温问她,“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让孤看看。” 她一僵,重重将他推开,向后蹭了两下,“不用了,不需要,你离我远些。” 她感觉晏温在看着她,他似乎隐隐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沈若怜低着头,心里越发难安。 过了良久,她听见他淡淡笑了一声,温声哄她: “那孤让这家农户的女主人帮你看看身上的伤如何?尤其你腿上的伤,必须得上药。” 经他这么一说,沈若怜才察觉到自己小腿上一片刺疼,应当是方才滚下来时被树枝扎伤了。 她抿了抿唇,低低道了声,“好。” 末了又故作强硬地补充,“不过你出去。” 晏温倒是好脾气地应了一声,“好,孤去替你煎药。” 耳畔脚步声渐远,未出片刻,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哎哟姑娘,你可醒了,你别害怕,我家那口子是村上的郎中,他替你看过了,你这眼睛不会一直看不见的。” 那大婶坐过来,“瞧瞧,这么漂亮的脸蛋子,若是眼睛看不见了多可惜,来,我先帮你给腿上上药。” 沈若怜笑笑没说话,自己摸索着将裙子撩开。 那大婶也不介意她不搭话,一边帮她上药一边一个人絮絮叨叨,“哎呀,你这伤也是够深的,不过和你夫君比起来,你这已经算好的啦!” 沈若怜动作一顿,“夫君?” 那大婶“啊”了一声,“不是么?他是这么说的啊。” 沈若怜默默垂首,那大婶以为她是害羞,又接着道: “你也是多亏被你夫君护着呢,你是没瞧见,他身上的伤密密麻麻,哎哟,要说最严重的还是在手臂上,那么深一个伤口,瞧着都不像是树枝刺伤的了。” 沈若怜抿着唇没说话,忽然有些窘,想起自己刺向他那一簪子,这大婶说的就是那个吧。 当时她误以为那支箭是他射出的,以为他恼羞成怒要杀了自己,着急之下出于自保才扎了他,结果后来看到那刀才知,他是为了保护她。 大婶替她上了药,又简单看了看她身上别处,满意地说,“嘿,都说了你夫君将你护得好,小姑娘身上白白净净才好看。” 沈若怜被她一口一个“夫君”说得有些不适应,低低同她道了声谢,便作势要休息。 大婶热心地将她扶着躺好,又给她盖了被子才离开。 屋中没了人,被黑暗包裹的恐惧再度袭来,沈若怜到底没忍住捂着被子小声哭了出来。 她原本就是为了逃避他的,结果弄巧成拙,偏偏此刻除了他,没有任何人可以让她倚靠。 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想着自己眼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她心底又害怕又憋闷。 这般小声哭了一阵,沈若怜忽听得门外传来晏温的脚步声,急忙收了声,飞快将自己脸上的泪抹了,吸了吸鼻子,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晏温进来将碗放在桌上,过来坐到床边轻声唤她,“娇娇,睡着了么?起来喝了药再睡。” 见她没动,他过来动作轻柔地抱她,“乖,孤给你准备了蜂蜜——” 沈若怜被他抱起,听他声音顿住,她心底一慌,就感觉自己的脸被他轻轻捧了起来。 男人温热的指腹轻轻拂过她的眼角,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却听见他语气里满是心疼,“别哭了,喝了药就能看见了,都是孤不好。” 沈若怜又吸了吸鼻子,侧头躲开他的手,朝他伸出手去,“药。” 晏温过去端了药,“孤喂你。” 沈若怜开口时带着鼻音,语气执拗,“自己喝。” 她感觉晏温看了她片刻,将药碗放进她的手心没说话。 沈若怜接住,颤颤巍巍端过来,却因为看不见,手一抖,碗里的药漾出来一小半。 晏温急忙扶住她的手,替她端稳,“不怪你,是孤盛得太满了。” 沈若怜心底闷闷的,没说话,一口将药灌下去。 喝完了药,晏温又给她倒了半杯蜂蜜水,看她喝下后,他放了杯子,忽然过来动手开始脱她的衣裳。 沈若怜吓了一跳,死死拽住衣裳,吓得小脸失色,“你、你干什么——我都这样了,你还碰我?隔、隔壁大婶还在……” 她感觉晏温动作停了下来,看了她一眼,忽然闷笑了声,无奈道: “孤去给你洗衣服。” 沈若怜一怔,在摸到自己袖口那片潮湿时才反应过来,是方才洒的药。 她面颊忽然一阵发烫,咬着唇,默不作声地三两下将自己的外裳脱了,递给他,撇开头去。 晏温又轻笑了一声,接过她的衣裳。 听见他的脚步声快走出去的时候,沈若怜到底没忍住,犹豫了一下,问他,“你会洗么?” 他那么金尊玉贵的人,在宫里就是喝水都有李福安给他倒好,她就那么一件衣裳,可别被他给洗坏了。 她听见晏温脚步顿在门边,他貌似思考了片刻,很认真地回答,“应当不难。” 沈若怜:“……” 算了,眼睛什么时候才能好,她要离开。 晏温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一整个下午都陪在她身边,怕她无聊,他将她抱到院子里,陪她讲了许多从前两人的趣事。 起初沈若怜还很抗拒,就只有他一人再说,渐渐的说得多了,沈若怜偶尔也会搭一两声腔。 晚上大婶做好了饭,沈若怜又不情不愿地任他给自己喂着吃了。 吃过饭后沈若怜就开始焦虑不安,她觉得晏温定然看出她的焦虑了,但他什么也没说。 一直到了晚上,隔壁大婶和大叔都已经关门睡下,沈若怜的焦虑彻底到达了顶峰。 她抓了抓袖摆,犹豫着开口,“咱俩分开睡。” 想了想,她强撑着语气,故作镇定道: “我不与你争,我睡地铺。” 晏温轻笑着“唔”了一声,然后竟然真的打了地铺,随后不客气地将被子一掀,躺进了床上。 沈若怜:“……” 她甚至能想到他“唔”那一声的时候,定是满眼揶揄地对自己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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