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越清又不是傻子。 但他亦未直接挑明。作为御史,在该明白的时候刚正不阿,在该糊涂的时候,就该装糊涂。若是每个人都暴露在阳光下,有些事实,便有可能永远都被遮掩在黑暗中。 蒋越清笑了:“赵姑娘不愿挑明,老夫明白。不过,那荣华郡主,素来不好相与,有仇必报。赵姑娘……” 赵锦衣笑吟吟的:“是以小女子以后的安危,便靠蒋老了。为了报答蒋老,小女子准备了一点谢礼。” 这赵庆的孙女,不可小觑。想不到赵庆那老贼,竟然有如此心思玲珑剔透的孙女。蒋越清暗暗的嫉妒了赵庆一回。 梅染将一个小小的匣子。 灰衣老者接过,打开匣子,从里头取出一本极薄的册子。他只翻了一页,脸色便变了。 蒋越清只瞄了一眼,便起身:“赵姑娘,多谢。” 他迟疑了一会,还是道:“姑娘可省得,以后你便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赵锦衣脸上笑容依旧甜美:“世上总是需要勇士的。” 蒋越清离开了,赵锦衣仍旧坐在位置上,觉得自己的肚子饿了。方才经了荣华郡主那一出,她面上虽风轻云淡,可还是没用多少东西。 她忽地想吃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 京都里好吃的汤面馆不少,从甜水巷子出来便有一家。 铺子不大,熬煮的羊肉却香喷喷的,勾人馋虫。赵锦衣差点就想另点一碗,让长春带过去给宋景行。 不,万万不行。她送了羊肉汤面,指不定那厮又胡思乱想呢。 赵锦衣慢慢吞吞的吃了一碗汤面,又慢吞吞地乘着马车回家,一路上毫无波折,甚至连风都吹得十分舒畅。 下得车,她吩咐长春去看宋景行,又嘱咐了一些事情,心情还算愉快地下车进门。 却是才进门,就有人拽住她:“侄女可是听说了,侄女婿被罢官之事?” 赵锦衣缓缓抬眼,看到在她面前明明满脸欢喜,却要强装同情的三叔母。 朱氏简直欢喜得要死。得知宋景行被罢官的消息,她差些没让下人买来两挂鞭炮,欢欢喜喜地点燃。她就说嘛,怎地所有的好运道全落在赵锦衣身上。看吧,宋景行被罢了官,可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臭工匠了。指不定此前送来的那些礼物,是贪墨而得的呢。 朱氏欢喜着,午觉也不睡了,专门守在门口,等着赵锦衣回来,第一个就告诉她这个消息。 宋景行被罢官了?他才做了官没多久,就被罢官了? 朱氏见赵锦衣一脸不信,不由得满脸兴奋地告诉赵锦衣:“那人说了,侄女婿玩忽职守,不过上任几月余,应卯却只有几日。假若官吏们都像他一般,那咱们鲁国岂不是早就灭亡了。” 赵锦衣睨了朱氏一眼,淡淡道:“宋郎中被罢官,三叔母似乎很开心?” 朱氏掩着唇,欢喜得差些合不拢嘴:“好侄女,依叔母看,这侄女婿是工匠出身,难免不懂得官场之事。此时被罢官,也比以后得罪人的好。” 朱氏话音才落,就听得有人道:“四姑娘,大太太有请。” 却是黄氏身边的秋红。大伯母怕是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叫过去将这门婚事退了吧? 赵锦衣语气淡淡:“劳烦转告大伯母,我到宋家去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第170章 以后定不负我 朱氏掩唇而笑:“好侄女,旁的夫妻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你这是患难见真情呀。以后若是侄女婿对你不好,只管来寻叔母,叔母替你作主。不过侄女婿如今刚被罢了官,心情或许有些低落,衣儿你可要让着他些。” 说是作主,应是看笑话罢。 赵锦衣敛下眼皮,语气淡然:“多谢三叔母。” 任凭赵锦衣如何讽刺,朱氏今日的心情都不会低落。 她欢快地转个身,与秋红道:“大太太莫要管得太宽了。这小女子啊,若是心中认定了那一个人,便是那人了。大太太还是莫要棒打鸳鸯的好,多替自己积德。” 话音才落,就听得下人道:“三姑娘回来了。” 赵锦衣与赵锦云擦肩而过。 赵锦云脸上的神情,是快活的。她甚至还叫了一声“四妹妹”! 赵锦衣淡淡应过,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赵锦云快活地走到朱氏面前:“阿娘怎地在这里?” 朱氏笑眯眯的:“今儿的定亲宴如何?”她都忘了问赵锦衣,今儿定亲宴上,是如何的出丑了。 说起定亲宴,赵锦云有些心虚,三言两语地哄过朱氏:“都挺好的。后来宴席散去,苏姑娘还相邀女儿到苏家去。阿娘,那苏家可真大,比我们赵家那是大多了。” 朝中重臣的府邸,能不大吗? 朱氏越发的欢喜了,悄声问:“你四妹妹就没出丑?” “是出了些小问题,不过苏姑娘大人有大量,都一笑而过了。”赵锦云还有话要问朱氏,“阿娘,您可不省得,四妹妹手中竟然有份量不少的沉香与麝香!” 沉香与麝香!那可是极为名贵的香料,她朱氏这辈子,见过却不舍得。那沉香,小小的一片,竟然要万钱!还不如去抢! 朱氏的心情顿时又不好了。不过她倒是没有太过惊讶:“你二伯母的娘家,以前曾贩卖过香料,她手中有沉香与麝香也不出奇。” 不过朱氏又担心了:“你四妹妹拿了如此名贵的香料当贺礼,岂不是让苏姑娘高看一眼?” 赵锦云笑了,安慰朱氏:“这哪能呢,苏姑娘还是与我最要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笑着,心中却沉甸甸的。 秋红沉着脸回到大房的院子,将事情原原本本的禀报与黄氏。 黄氏倒也不急:“宋景行既然被罢了官,退亲是迟早的事。还有一月的时日,我们徐徐图之。” 二郎君今日还没用饭,从百味居回来后就一直坐在狭小的书房里发怔。 周全正寻思着用不用取些饼子来,就见宁母笑吟吟地端着托盘过来了。 宁母脸上的粉扑得厚,掉了半日还煞白煞白的。周全咳了一声:“太太。” 宁咏抬头,看到阿娘笑得像秋日里盛开的菊花。 “儿啊,吃了这些点心,赶快到苏家去,和楚楚道歉。” 从百味居离开时,宁母眼睛不瞎,看得出儿子与苏楚有些不欢而散。她又不傻,省得是有些清高的儿子对苏楚的做法不赞同了。 可哪又怎样,那骄横跋扈的荣华郡主不喜欢赵锦衣,要磋磨赵锦衣,也不是苏楚的错啊。谁让赵锦衣穿了与郡主一模一样的衣衫,还用了那劳什子的美颜膏呢。 赵锦衣是赵家二房的掌上明珠,深得赵家老爷子宠爱,在康乐坊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宁母对吴氏,就不大看得顺眼。那吴氏与她年纪差不多,保养得却比她年轻多了。宁母很是嫉妒。今日赵锦衣受荣华郡主的磋磨,她心中还暗暗欢喜呢。 但她更欢喜的是,未来二儿媳,竟然有如此身份高贵的好友,可真是让宁家脸上有光啊。 想起今日收到的丰厚贺礼,宁母又催促儿子:“还不快去!不哄好楚楚,你便不用回来了!” 她压根瞧不见儿子脸上的淡漠。 宁咏猛然起身,自顾自走了出去,一口点心没吃。 周全赶紧要去套车,忽而听得自家二郎君道:“周全,你说,我是不是不该……” 周全侧耳倾听。 但最终不该什么,后面的话宁咏没说出来。 在自傲与前途面前,宁咏最终还是选择了前途。 当初他选择了苏楚,而放弃了赵锦衣时,就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以后,他与苏楚,才是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宁咏进门时,苏楚半靠在美人榻上,小脸儿煞白。见得宁咏进来,小脸上浮起莫大的欢喜,柔弱地叫了一声:“二郎……” 到底是心软了,苏楚在他面前素来是坚毅的,像这般柔弱,还是他头一回见到。宁咏赶紧过去,半坐在榻下脚凳上,怜惜抚着苏楚的手:“楚楚,你怎么了?” 旁边候着的丫鬟没好声气:“姑娘今儿早早的就起来了,忙活了大半日,半点吃食没下肚,胃痛难忍,宁二郎君还好意思问。” 宁咏这才想起,自己心思恍惚,竟是没注意到苏楚吃还是没吃。 他赶紧问:“如今可是吃了?” “方才用了些粥,不打紧了。”苏楚看了一眼丫鬟,“你退下罢。” 屋中只有二人了。苏楚可怜楚楚地看着宁咏:“你可是怪我?” 宁咏吁了一口气:“赵家妹妹,不过是曾仰慕于我,你也不必……” 苏楚眼中忽地泪珠滚滚:“二郎,我嫉妒,我嫉妒你我不曾相识时,别人与你拥有的共同快活时光。我也痛恨我自己,怎地就成了蛮不讲理的妒妇,是以我才,才出此下策……” 宁咏满腹的话语就噎在喉咙里,在苏楚的眼泪面前烟消云散。 他愧疚地伸手,颤抖着去抹苏楚的眼泪。 苏楚咬着唇,看着他。 美人垂泪,仿若梨花带雨。 宁咏忍不住,一把将苏楚拥进怀中,一遍又一遍地吻去她眼角的泪。 良久之后,苏楚依偎在宁咏怀中,轻轻道:“过几日,此前我们说好的事情,便要按计划进行了。二郎,你可得做好准备。” 宁咏心头一颤,又在苏楚的额上落下一吻:“楚楚……” 苏楚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二郎,你发誓,以后定不负我。” 宁咏笑了,抚着她的肩,郑重地发誓:“我宁咏,以后若是负了苏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宁咏发誓的时候,离城门口不远的僻静巷子,又驶进了一辆马车。 梅染坐在车上,清点着脚下各种礼物。说是礼物,其实都是些大补的吃食。本来从赵家出来,一路上没有耽搁的话,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可在经过朱雀大街时,姑娘叫停车,领着她与鸦青,愣是买了二十贯钱的吃食。 梅染心中暗忖:四姑爷吃完这些,怕是太过大补,非得流鼻血不可。 鸦青道:“姑娘,长春还没走。” 果然,长春的车还在巷子里头。 想着待会就要见到宋景行,不知怎地,赵锦衣一颗心忽地怦怦地跳起来。
第171章 负心汉? 她才下得车,忽而见李医士拎着药箱,从医馆里出来。 李医士一眼便瞧见她:“哎,哎,赵姑娘,可是来探那小子的?” 赵锦衣觉得自己的脸好似烧了起来:“李医士。” 李医士笑眯眯的:“老夫正好要替那小子瞧瞧伤势呢。如此便与赵姑娘一道去了。” 此时恰好梅染与鸦青将大包小包的物什从车上搬下来。李医士眼睛亮晶晶的:“这是探望的礼品?啧啧啧,小姑娘可真不错。不似我家那老婆子,心硬如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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