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想起这些,心中的不快渐渐从深埋的角落又露出来。 她面上却不露声色,只呵斥女儿道:“休得胡说。” 赵锦云到底是从朱氏肚子里爬出来的,察言观色后也不再言语。 这场雨下起来的时候,赵修远正站在落地长窗前。 风将雨刮进来,长玉赶紧要关窗,赵修远却制止他,任由风雨刮在自己俊秀不凡的脸上。到底是貌似潘安的美男子,尽管两日没刮胡子,赵修远还是分外的好看。 长玉偷偷的看了一眼自家郎君。 男女皆有爱美之心,他也不例外。尽管自家郎君再不争气,相貌也是好看的。 但郎君在风雨中站久了,可能会受凉。 长玉正要相劝,忽地听得赵修远问他:“我是不是很没用?” 长玉一愣,也不敢抬眼看郎君,只垂着头:“郎君此言差矣。”话说完了,又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不妥,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嗳,他可真是笨嘴笨舌的。 赵修远懒懒地转身:“关窗罢。”边说着边踢了鞋子,倒在罗汉榻上:“四姑娘看了字,可有说什么?” 长玉揣摩着赵修远的意思,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四姑娘没说什么……” 赵修远哼了一声:“想不到我堂堂一个大哥,父母皆在,都不曾管束我,如今竟然要受她一个黄毛丫头管束。” 长玉不敢言。二老爷二太太倒也不是不管束二郎君,只是力度没有四姑娘的大。 郎君在被四姑娘管束过后,时常这般发泄。他倒是习惯了。按照往常,郎君再发几句牢骚,便将用功之事丢到脑后,照旧又赏花遛鸟的。 赵修远静静地看着小几上的书本,忽地坐直身子:“你到郑家打探一下石姑娘的事情。” 长玉忐忑不安:“郎君,这不好吧,若是被四姑娘省得了……” 赵修远猛然抬眼看他,目光狠辣,嘶声道:“四姑娘四姑娘,她是你的主子还是我是你的主子!” 二郎君面容铁青得可怕。长玉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二郎君。 长玉忙跪下来:“长玉知错了!” 赵修远哼道:“赶紧去打探。” 长玉爬起来,一溜儿的出去了。 赵修远坐了半响,竟然摊开小几上的书本,认真地看起来。外面雨声霖霖,貌似潘安的美男子忽地抬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叫你不用功,叫你不用功!” 他打得有些狠,白皙的脸上顿时浮现几个鲜明的手指印。 打过自己之后,赵修远又继续看书。 以前不用功的坏处全然显现出来了,书上的字他好像都认识,但意思却不大明白。他糊糊涂涂的看了半响,一页书都没翻。若是往日,他早就去赏花遛鸟去了,但今日,他仍旧稳稳地坐着,连杯水都不曾吃过。 他脑子里隐隐约约的,是石雪儿的话。 倒不是他真心实意的喜欢石雪儿,而是石雪儿的话像一根刺,刺进他浑浑噩噩的心中。是啊,赵锦衣是个姑娘家,总要嫁出去的,她凭什么管他这般多?倘若将来他娶了妻子,生了儿子,赵锦衣的手是不是还要伸到他房中去? 想起这些,赵修远又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正疼得要紧,长玉又跌跌撞撞的进来了:“郎君,郎君。二太太传话,让郎君过去一趟。” 赵修远疼得眼中冒了水光,凶狠地看了长玉一眼:“什么事?” 长玉结结巴巴:“说,说是,是郎君定亲的事。” 郑家。 外面风雨飘摇,郑三窝成一团,紧紧的缩在榻上,披头散发的样子让郑母心疼极了。 “好孩子,别怕。”郑母柔声细语,抚着女儿的背。 郑三迷茫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母亲。她是阿娘第三个女儿,后面还有两个妹妹,女儿一多,阿娘倒是哪个都不疼。大姐姐被许配给年老的三品将军做填房,在外面说起来虽然威风凛凛,她心中却是清楚,只有不值钱的女儿,才会被阿娘这般随意的嫁出去。二姐姐早前也定了亲,二姐夫的年纪虽然不大,房中小妾却已经有好几个了。 这回她被人狼狈不堪地送回家中,阿娘惩罚了石雪儿,可对她也没有好脸色,只斥责她:“若不是你做坏事,怎地变成这样子?” 不过才过了一日,阿娘的脸色就变了。 她心中忽地警惕起来。 果不其然,阿娘笑得满脸慈祥:“如今有一桩极好的婚事,甚是适合你。” 阿娘口中极好的婚事,向来都是与利益有关。 郑三虽是爹娘都不疼,但自己的性子向来彪悍。这回虽被赵锦衣报复得有些吓坏了胆子,但往日的彪悍还在。 她一下子就从榻上跳起来,一双眼瞪着她阿娘:“除了宁家二郎,我谁也不嫁!大哥答应过我的!” 郑母慈祥的脸色猛然变了,尖声道:“宁家二郎长得俊,可能当饭吃?更别提他家中那个病秧子大哥,那就是个往里填钱财的无底洞!当年宁家二郎房屋与我们郑家一般大,可你瞧瞧,如今宁家就剩一个小院子了。还有那宁母,你以为是个好相与的?瞧她那副尖酸刻薄的模样,生下的一对双胎宠溺得无法无天,将来也是惹祸的份!” 郑母这一番嘶吼完全是白费,郑三瞪着一双眼,死死的看着她阿娘,大有若是不从,她便一头撞死在她面前。 郑母见状,脸色又变回原来的慈眉善目:“好孩子,这桩婚事,可是天大的好事。这是天家要选妃子,以后你进了宫,就是高高在上的贵妃。以后你若是看谁不顺眼,便是将她无声无息的弄死,岂不快哉?” 不得不说,郑母这番话,颇让人心动。 郑三没动心,一心只想着宁家二郎,外头却是有人心念一动。
第97章 丧命 赵锦衣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起来后又吃一碗乳酪,长春仍旧没有消息。 梅染去了两回外院,不仅没见到长春,也没见到长春留的口信。门房说,今日就没有见过长春。 外面的雨势小了,淅淅沥沥的打在芭蕉树上。 不对劲。 长春便是打探消息再勤快,也会回到赵家来,留个口信,告诉她,他平安无事。 长春没回了,那便是…… 出事了。 赵锦衣猛然起身:“去叫胡勇。” 梅染脱口而出:“方才我回来时正要碰到胡勇,他告了假,要回家去探望病了的老娘。” 这么不巧。赵锦衣蹙眉,自己走到多宝阁前,从一个瓷瓶中摸出一把匕首来收进怀中。 “先接上玖娘和大良,再一道到灯笼铺子去。”她的目光没有错,玖娘是胆大心细、手段狠辣的人。大良对玖娘是言听计从,又力大无穷,简直是天作之合。 下着雨,四姑娘还要出门,门房有些不解。 但老太爷吩咐过了,四姑娘什么时候出门,是她的自由。门房躬着身子,目送着四姑娘的车远去,自言道:“老太爷倒是将四姑娘当孙儿养着的。” 接上玖娘二人,马车兜了一个大圈子,到了南朱雀大街门外箱子里的灯笼铺子。 此时灯笼铺子的门扇,仍旧虚掩着。 天色微暗,巷子里湿漉漉一片。 大良披着蓑衣,率先走到灯笼铺子门前。玖娘拦着他,收了伞,用伞柄轻轻的将门推开。 赵锦衣不常来灯笼铺子。从赁下灯笼铺子,她这几年只来过三回。 门扇推开,铺子里头光线昏暗,玖娘丝毫不迟疑,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吹燃。 有个人坐在铺子中间,冷冷的注视着他们。 饶是玖娘胆子再大,也唬了一跳。 大良赶紧拦着玖娘面前,喝问道:“你是何人?” 无人回应。 大良定睛一看,神色劇变。 那人却是被人五花大绑地绑在椅子上,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们。倘若他没看错,那人已经没了气息。 灯笼铺子很小,大良点燃了两盏灯笼,与玖娘一人一盏,将铺子仔仔细细的搜罗了两回。 除了被绑在椅子上的那人,灯笼铺子里再无他人。被绑在椅子上的高师傅,经梅染确认过了,是高师傅。玖娘检查了高师傅死亡的原因,他的后腰,有一个拳头大的窟窿伤口。 赵锦衣走进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高师傅。她虽不常见高师傅,高师傅却真真切切是她的手下。甚至可以说,灯笼铺子,是玲珑书局很重要的据点。这两年玲珑书局的泰半消息,俱是从灯笼铺子里出来的。 高师傅的双眼一直睁着,直勾勾地看着她。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嘴角甚至还微微上扬,仿佛后腰的那个拳头大的窟窿的疼痛让他愉悦一般。 高师傅被大良放在床上,盖上被子。 赵锦衣走到放铁匣子的地方,垂着眼眸,示意梅染裹了绢帕,将铁匣子取了出来。 铁匣子里倒是有一张纸,纸也是他们玲珑书局的,上头只画了一张上扬的嘴。那嘴唇是用工笔手法画的,唇上口脂娇艳欲滴,仿佛女子才妆扮过的欢喜的颜色。 屋中气氛冷凝,谁也不敢说话。 玖娘虽然设计过钟曼,却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赵四姑娘虽然有几分胆色,但终究,还是个小姑娘吧……她偷偷的望了一眼赵锦衣,却见赵锦衣腰肢挺直,朱唇轻启:“玖娘,拿到医馆鉴定一下,上头可是沾染了毒物。” 玖娘接过铁匣子,怔怔的看着赵锦衣走出门去。 赵锦衣站在门外,望着洋洋洒洒的雨枝,声音冷然:“走罢。” “可是……”大良看了一眼高师傅的遗体。 “待会会有人来处理。”赵锦衣转头,深深的望了一眼灯笼铺子。高师傅本是陕西路的人,孤苦伶仃的背着行囊来到京都,原想凭着一手扎灯笼的手艺在京都谋个营生,却不成想差些被冻死饿死在繁华的京都。 长春驾车路过,在她的示意下,买了一碗热热的胡辣汤并胡饼,递到高师傅面前。 后来高师傅便成了灯笼铺子的手艺师傅。 梅染替四姑娘打伞,扶着四姑娘上车。车厢内有些昏暗,梅染默默的红了眼睛。高师傅出了事,长春原就是奉了姑娘命令来灯笼铺子的,如今却不见人影,这生不见尸活不见人的,不由得让人胡生猜测。她与长春都是家生子,又一同服侍四姑娘,此中感情自然比一般人要深厚。再者,她又不是木头人,平日里长春最爱看她,只不过她觉得长春不好看,是以才没有回应长春而已。如今长春出了事……她心中难过至极。 正胡思乱想着,赵锦衣睨了她一眼,静静地开口:“长春此时,应当没事。” 梅染这才哽咽了一声:“可凶手将高师傅杀害了……手段还那般残忍……” 赵锦衣眼眸垂下:“凶手是冲着我来的。”准确的说,是冲着玲珑书局来的。一份事业做大了,自然就有人眼红;又或者……她不小心动了别人的利益……而最近出事的,只有钟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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