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长春,此刻的赵锦衣宛若断了臂膀的人。 玖娘与大良是刚收的人,若是让他们去接长春的职位,他们可能胜任?不,不行,玖娘与大良,她本来就打算让他们在暗处的……若是转到明处,还得给他们捏造新的身份……且他们到底是服侍过钟曼的人,倘若被人认出来,倒是不好。 谁还能临时接长春的职位呢? 赵锦衣看了一眼鸦青。 鸦青长相没有梅染娇俏,只五官端正,面容还略略有些偏男相。她平时也不爱装扮,穿着偏素雅,话也不多,干活利落,方才瞧见高师傅被害,只略略吃了一惊,便沉静如斯。 性子像她。 横竖她身边只要梅染一人服侍便可,鸦青原就是她身边的人,进入赵家也自如。 雨忽而大了起来。雨幕铺天盖地,玖娘打的伞几乎都抵挡不住。 赵锦衣吩咐梅染,让玖娘一道上车来躲雨。至于大良与马夫是男子,淋一场雨也没什么。 马车缓缓地从幽深的巷子里驶出来,正要拐上南朱雀大街的当儿,风挟着雨狠狠地袭向马车,马儿受惊,坐在车中的人俱感到车厢一震。 梅染与鸦青赶紧护着赵锦衣。 玖娘推开一点门缝大声问:“怎么了?” 大良用手扶了扶斗笠,忙道:“没事,不过是马儿受惊。” 果然只一震,马车既没有坏了车辕,马儿也没有脱缰而去,雨虽大,一行人花了两刻钟的功夫,赶到了一家医馆前。下这般大的雨,医馆无人看诊,玖娘拿着铁匣子与大良一道进去了。 半响后玖娘出来了,回禀赵锦衣道:“医工细细辨过了,那画上的颜料,是掺了毒的朱砂。” 怪不得红得如此诡异。 赵锦衣默然地坐着,梅染忍不住问她:“姑娘,长春该怎么办?他会不会被人毒死了……”也怪不得梅染如此急切,实在是一切都太过诡异。 赵锦衣没说话,车底下却是传来细微的笃笃声,有人道:“赵姑娘,长春怎么了?”
第98章 恩人受伤 是男子的声音。 风雨声颇大,他的声音还是穿透了雨声风声,传到众人耳中来。 车中众人顿时大骇,玖娘忙喊道:“大良,车下有人!” 大良对玖娘的声音特别敏感,当即趴在地上,往车下一瞧,喝!车底下还真像蜘蛛一般倒挂着一人。 大良当即要伸手将那人给扯出来。 赵锦衣忙道:“是认识的人。” 大良收了手。 赵锦衣用脚跺了跺车底,略略提高声音:“宋郎中倒是好雅兴,竟是藏在别人家的车下。” 梅染与鸦青恍然,怪不得听着声音有些熟悉,原来竟是救过姑娘两回的宋郎中。既然是姑娘的救命恩人,二婢自然就松了口气。 只是宋郎中为何躲在车底呢?是为了避雨? 宋景行当然不是为了避雨。 他略有些狼狈地从车底爬出来,仍旧戴着他那把救过赵锦衣的、豁了一道口子的斗笠。 大良忽地啊了一声:“这位壮士,你受伤了。” 可不,半截手臂都被血洇湿了。 宋景行看了一眼伤口,有些歉然:“抱歉,让你们受惊了。” 车厢门仍旧掩着。 赵锦衣没露面,只在里面道:“此处便是医馆,宋郎中尽管去看诊,药材用最好的,诊金不用担忧。” 宋景行勾唇道:“谢过赵姑娘。” 他说完,晃晃悠悠的进去了。 后头的车厢窗户被推开一道缝隙,赵锦衣隔着雨帘看他,须臾后吩咐鸦青:“去瞧瞧宋郎中可需要帮忙?” 他一个不务正业的工部郎中,手臂受了伤,却要躲在她的马车底下。赵锦衣并不认为,宋景行是因公负伤。难不成,他又救了别的姑娘? 鸦青奉命进去,里面医工正小心翼翼的拿着剪刀剪开宋景行伤口处的衣衫。衣衫剪开,伤口触目惊心。鸦青静静地注视着伤口,宋景行也像是满不在乎,仿佛受伤的不是他。 鸦青与医工道:“只管用最好的药材。” 医工年纪五十开外,留一把长胡子,闻言不由得看了一眼鸦青,笑道:“有小娘子心疼,倒也不错。” 宋景行却是神色一肃,声音沉沉:“小姑娘的名誉要紧,秦医工可不能胡言乱语。” 秦医工忙与鸦青道:“老夫胡言,小娘子休要放在心上。” 鸦青礼貌一笑。 秦医工却是又道:“上回你受伤不过是半年前,这回又伤着了。宋小哥,虽然老夫开的是医馆,却也不希望总是瞧见你。” 原来还是熟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烈酒替宋景行清洗伤口。纵然动作再柔和,看上去也怪疼的。鸦青也不由自主地挪开眼睛。 宋景行气定神闲:“我也不想总瞧见秦医工,您这里既没有好看的姑娘家,也没有俊俏的小郎君,怪无趣的。” 鸦青目瞪口呆。宋郎中竟然这般口出惊人吗?光有好看的姑娘家还不行,还要俊俏的小郎君? 秦医工正要反驳,忽地听得一道娇声软语:“宋郎中还能开这样的玩笑,想来伤得并不重。” 秦医工不由分心,朝说话之人看去。哟,好一位俊俏的小娘子。 却见她穿着粉地团花的春衫,腰间盈盈不堪一握,一张脸儿粉嫩,像是春日里盛放的桃花……哎哟哟,倘若他有孙女,定然也这般好看。 宋景行原本平静的脸忽地像漾开的水纹:“赵姑娘,宋某皮粗肉厚,这点小伤自然不碍事。” 啧啧啧,秦医工在心中啧啧有声。宋小哥省不省得,他现在的这副样子,就像是枯木逢春,乱花迷人眼……嗳嗳暧,倒也不能这般说,毕竟宋小哥还年轻。与面前的俊俏小娘子倒是相配。嗯,一个高大威猛,一个小鸟依人……怪不得他方才开他与那先进来的姑娘玩笑,倒是翻脸无情呢。 既然不碍事……秦医工面无表情的,手下略略的加重了些力道。 宋景行的脸皮一哆嗦,仍旧是那副勾唇的模样。 赵锦衣原先是不想进来的。毕竟她一个未婚的小姑娘家,身边又没有长辈护着,这处理伤口,难免会露些小姑娘家不适合看的…… 但在马车上待了半响,她还是下车来了。 毕竟宋景行也救了她两回。只派一个丫鬟露面,难免有些无情无义。 只她一进来,就瞧见宋景行一脸的似笑非笑,好似上回他一本正经地将她抱上大驴背上时候的表情。 当下她心中就冒了些小火苗,忍不住挪揶起他来。 没想到他还真的就顺着她的话夸他自己身强力壮。 宋景行:………我真的好无辜。我明明只是说自己皮粗肉厚,哪来的潜台词说自己身强力壮的。 不知怎地,赵锦衣忽地脸一红,没再说话。不说话,气氛也尴尬。秦医工一本正经地处理伤口,鸦青是个话少的,只杵在一旁,只有宋景行时不时的看赵锦衣一眼。 赵锦衣被他看得不自在,只得开口问他:“为何受的伤?” 宋景行仍旧勾着唇,吊儿郎当的回答她:“不知为何,从天上无故掉下一块铁块,宋某运气不济,竟是被铁块砸伤了。” 气氛顿时又有些静默。 秦医工忍不住:“宋小哥,你这运气也太差。” 铁块砸伤的?赵锦衣才不相信。 他身手这般伶俐,还能让铁块砸伤?再说了,若真的是被铁块砸伤,他何必要躲到自己的车底下……如此想着,她的目光落在宋景行的伤口上。 被秦医工清洗过后,那伤口瞧起来十分的狰狞,嗯,他说得没错,他倒是皮粗肉厚的,整根手臂看起来时候十分的粗壮,露出来的颜色也是古铜色,真不省得他都在哪里晒的…… 等等,她都在想些什么!赵锦衣不由得讪讪地将目光移开。 伤口包扎好,秦医工道:“外面雨正大,此时恰好无人看诊,老夫就替你煎药罢。” 宋景行道一声好,秦医工捡了药,兀自到后院去煎药了。 外面大雨滂沱,医馆空荡无人。鸦青无声无息,像不存在似的。 赵锦衣看着宋景行:“说吧,为何受的伤?” 宋景行看了一眼鸦青。 “但说无妨。”赵锦衣催促他。 宋景行一直勾着的唇忽地变得凝重起来。他说:“我看见长春了。”
第99章 我女儿自小娇生惯养 在一旁的鸦青眼神波动。 赵锦衣倒是冷静。 其实从方才她看见宋景行从她车底下爬出来,她就省得事情不对劲。宋景行若是果真在工地上受了伤,没有必要忍着痛,扒在她马车底下。 原因只有一个,他在躲人。 更准确一些,是在躲凶手。 宋景行看着赵锦衣。小姑娘的脸上有微微的忍耐。赵锦衣……可真是越来越出乎他的意料了。若换作旁的小姑娘,经历了被人刺杀的场面,大约会躲在安全的家中瑟瑟发抖,至少是有几个月不敢出门。 但赵锦衣不仅出了门,还在被人暗算之后,又在下雨天里,只随身带着几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随从,出现在一家看起来十分诡异的灯笼铺子里。 他至今还没猜测出赵锦衣与那灯笼铺子,以及带走长春的人是什么关系。 但他敢肯定,赵锦衣不简单。 那,她家里的事,他是不是要提醒一下她? 赵锦衣也望着宋景行,见他的神色比平时有些肃然,微微有些距离感,倒是与她第一次初见他的时候一般了。不然,她还怪不习惯的。毕竟一个救了她两次的人看起来不正经,她确确实实是有些不习惯的。 她宁愿他是个迂腐的老实人。 “当时情况如何?”赵锦衣问。 宋景行又看了一眼鸦青。 这回赵锦衣示意鸦青走得远一些。 空荡荡的医馆里,赵锦衣与宋景行为了说话方便,挨得有些近。不过他们没发现,也不在意。 宋景行仍旧坐着,没站起来。倒也不是他不尊重赵锦衣,而是他个子高,若是站起来说话,赵锦衣大约要抬着脖子看他。他怕她抬得脖子酸。 赵锦衣的目光则轻轻落在宋景行头上。她目光总不能落在别处,而后听他说话。怪不得体的。但,她又不想看他的脸。自从经历了上回二人一道骑大驴的情景,她面对宋景行时,总有一种对不起与宁咏纯洁的情感。 宋景行声音低低:“我因为查探事情,无意被人引到方才的灯笼铺子里。或许那些人是想让我瞧见长春被人带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赵锦衣的神色。 屋中昏暗,秦医工点了几盏油灯。 灯光昏黄,落在小姑娘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将她脸上细小的绒毛笼罩上一层光芒。 小姑娘的神色不变,只问他:“都是些什么人,有什么特征?宋郎中可是因为救长春才受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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