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姑娘提水的,素来是看守院子的粗使婆子王婆子。今日王婆子并未告假,却不见踪影。 鸦青正要去提水,从外头忽地走进一日来,却是大太太身边的秋红。秋红给赵锦衣请安,才说明来意:“向来在大太太身边伺候的一个婆子得了病,没法子伺候了,大太太想着,四姑娘院中的王婆子素来闲着,便先将王婆子调去主院用着。今儿来时,四姑娘也不在,也没法告诉四姑娘。奴婢来了三回,也没见姑娘。这不,来了第四回了,才见着姑娘。” 赵锦衣心中冷笑。她早就回到家了,她回没回,向门房打听一声便知晓。她毕竟还是有祖父有爹娘的人,她不在自己的院子里,还有大把的地方可以去。 大伯母趁着自己不在,用主母的权力抽走自己的粗使婆子,这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她抽走自己的粗使婆子,又并不告知阿娘,这是要让自己狼狈不堪。大伯母这是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若是不听她的话,她有的是手段对付她。 秋红一直偷偷的看着四姑娘。大太太说了,若是四姑娘露出半点不满,即刻用孝道来压四姑娘。 可四姑娘一直面无表情,只看着自己。 秋红一时讪讪。 赵锦衣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既大伯母想用,那便用罢。可还有旁的事?” 竟是没有一点不满的样子。非但没有不满,还看似分外的大度。 秋红只得讪讪道:“没有了。奴婢告退。” 秋红走了,梅染蹙着眉:“姑娘,大太太太过分了。”他们二房不像三房,素来凡事不劳烦大房,可竟还是碍了大太太的眼。 赵锦衣丝毫不在乎:“不过是一个粗使婆子,她想要便让给她罢。” 鸦青关好院门,照旧去提水,梅染无事,则细细的查看着窗户附近的痕迹。 赵锦衣则安之若素地半靠在榻上,摊开一本书看着。 雨水过后,院子里有细细的此起彼伏的虫鸣。赵锦衣自是没将书的内容看进去,只在脑中想着为何胡管事不准她查三叔父的事。 是祖父的嘱咐吗? 还是胡管事觉得祖父已经病倒,他们赵家不应再起内讧,而是专心致志的对付忠王。可她并不觉得三叔父那头倔驴,会与她同一阵线,将矛头转向忠王。 说起驴,赵锦衣又想到宋景行。他说今晚启程到京郊去查案子,也不省得有什么未知的危险等着他……但愿他尽早平安归来,早些揭开谜底。 不过,他临走前,说此时彼此的身份正好,却又是什么意思?他不想她退亲? 哼,他倒是想将错就错,她可不愿意。只她如今被宁咏伤了一回,却是对书生有了些许警惕。自古书生皆多情,哪个文人不骚客,她下回可得谨慎一些,莫叫蛇再咬了。可这附近的书生比起宁咏,却是一个比一个不堪。她是不是该像之前劝大房三房那般,榜下捉婿? 赵锦衣正胡思乱想着,鸦青提水回来了。 看不出鸦青年纪不大,力气却不小,提着水走了这般远,只微微喘着气。 赵锦衣不想再让鸦青去提水,嘱咐道:“今晚将就洗漱一下,早些歇了罢。” 三人俱都乏了,洗漱完毕,便吹灯睡下。 夜静谧,凉风习习,草中虫鸣低低吟唱。 忽地暗夜中,有人提着灯笼靠近,剧烈地拍门:“四姑娘,四姑娘!” 赵锦衣蓦然惊醒,一时不知发生了何事。待她清醒过来,听着那声音,却是有些熟悉。 鸦青披衣而起,擎着油灯走出去,打开院门,却见是去而复返的秋红。秋红提着灯笼,一脸焦急:“鸦青妹妹,你可看到雪球?” 雪球是大太太黄氏养的另一只猫。雪球倒是正正经经的浑身雪白,毫无半点杂色。 鸦青面无表情:“没有看到。” 秋红却一把推开她,奔进院子中,四处叫着:“雪球,雪球。” 她的声音叫得极高,仿佛撕心裂肺一般。鸦青皱眉,上前阻止秋红:“四姑娘已经歇下,你如此这般叫唤,乃是不敬。” 秋红不耐烦地瞄了鸦青一眼:“大太太心爱的猫儿不见了,她吃不下睡不着,若是大太太有个三长两短,你一个贱婢,担当的起?” 梅染站在台阶上,都要被气笑了:“大太太先是抽走王婆子,然后半夜来寻猫,我瞧着秋红姐姐是想要我们姑娘的命。” 秋红丝毫不惧,睨了梅染一眼:“我不过是正当来寻猫,没有自当离去,可没有半分打扰四姑娘的意思,再说了,四姑娘也没醒……” 她话没说完,赵锦衣幽幽出现在梅染后面。 此时的四姑娘发髻尽散,乌云般的黑发散在湖蓝披风上,显得她越发的肌肤胜雪。尽管四姑娘的容色在赵家姑娘中排不上号,但四姑娘相较于普通人,还是美得动人心魄。但四姑娘的脸色,此时冷若冰霜。秋红住了嘴。 大伯母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教训她。 以前她觉得长年独守空房的大伯母可怜,如今却觉得大伯母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大伯父外放的时候,她年纪还小,并不清楚大伯父为何被外放。如今瞧来,说不定大伯父外放的时候,还欢快得紧。毕竟身边有这般一个妇人,必然是头疼至极。 赵锦衣看着秋红。秋红伺候大伯母也有十几年了,年岁早就过了二十五,大伯母还不放她嫁人。 她忽而笑道:“梅染鸦青,将秋红姐姐架出去。”
第141章 到京郊去 秋红慌了:“我可是奉了大太太的命令来寻猫,你们若是敢动我……” 梅染早就鼓了一肚子的气,气势汹汹的冲到她面前:“猫儿春夜里是管不住的,秋红姐姐不省得?” 鸦青一点都不废话,直接架起秋红的胳膊,直接拖起来。 梅染也架住秋红的另一条胳膊,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力气。 这旁人就是眼红四姑娘得老太爷宠爱,如今老太爷病得意识不清,她们便按捺不住了! 秋红被二人架着,拖着大门外。 她来的时候想过四姑娘会不满,但没想到四姑娘会如此直接了当将她扔出来。 院门被关上,秋红气得浑身发抖,却是不敢再敲院门。 二婢这一架秋红,竟是热出了一身汗。二婢赶紧倒了些水,擦拭起来。自己出汗倒是其次,可不能让汗臭熏着了姑娘。 赵锦衣半倚在美人榻上,柔声道:“辛苦你们了。” 梅染还气鼓鼓的:“今晚竟是撞邪了,人人都要来害姑娘。” 赵锦衣笑道:“言重了,若是人人都来害我,我早就一命呜呼了。” 鸦青越发的沉稳:“今晚姑娘尽管安睡,奴婢值夜,只要不是泰安院与二房的人,奴婢决不会让他们吵到姑娘。” “倒也不必。今晚大约他们不会再来了。”赵锦衣说完,轻轻的打了个哈欠。 她爹娘还在,黄氏不会做得太过分的。 秋红回到主院时,黄氏的起居室中烛火通明。黄氏半倚在枕上,怀中窝着一只浑身雪白似雪团的猫儿,可不正是秋红口中丢失的雪球。 猫儿被抚得眯着眼,咕噜咕噜直叫。 听完秋红将事情说完,黄氏冷哼一声:“小贱蹄子,倒是镇定。” “那太太答应奴婢的事……”秋红揣揣地垂着头。大太太说了,若是她去吓唬四姑娘,便允了她今年嫁人。她都二十五了!太太一直不允许她嫁人。她也是女人,也渴望生儿育女,丈夫知冷知热,而不是一直伴着太太独守空房。太太自个独守空房十数年,难不成不省得,独守空房的难熬吗?想起上个月初尝云雨滋味,秋红心头便一阵火热。 黄氏也知晓自己有些过分。只得道:“我既答应你,自不会反悔。” 秋红欢喜:“奴婢谢太太大恩。” 黄氏忽而觉得索然无味,挥挥手:“下去罢。” 秋红退下,满室的冷清。黄氏抚着雪球,泪珠忽地滚落,她笑道:“也就只有你这个小畜生陪着我这个可怜人了。” 赵承德虽然有不少妾室,可每个月初一十五,还往朱氏屋中去。 可她呢?除了拼命的算账,守着的,只有几只猫儿。 她也是娇弱的女子,想被男人搂在怀中,享尽鱼水之欢的宠爱。 得不到宠爱,她便想要多多的钱,与多多的权势。赵锦衣不进宫,便是让她的愿望落空。 赵锦衣被老爷子宠溺了那么些年,所有的好东西尽紧着她,她为赵家做些贡献,不过是理所当然。 她竟不肯!黄氏狠狠地想着,手下用力。 猫儿突然受惊,伸出爪子,抓了一下黄氏的裙子。 黄氏一把将猫儿扔到地上,斥骂道:“小畜生!” 猫儿头也不回的走了。 黄氏也不理,自己拿起菱花镜,细细地端详着自己的容貌,而后开始描眉涂脂。既无人欣赏她的美,便让自己欣赏罢。 赵锦衣到将近天明时,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嘴里虽让二婢安心,自己却是警惕了一夜。直到听得远处隐隐约约的鸡啼,她才安下心来。 饶是这样,睡了一个时辰,还是醒了。 梅染蹙眉,取出粉盒,细细的往她脸上抹着:“都怪那秋红,竟敢惊扰姑娘。姑娘可是梦魇了?” 镜中的人儿,眼下挂着两个青黑眼圈。 赵锦衣闭眼:“抹多些粉罢。” 她待会要去寻宋景行。若是不遮掩,宋景行大约还以为她是担忧他才一夜未眠。 但若是粉扑得太多,其他地方却又显得过白了。梅染扑了厚厚的几层,赵锦衣都有些担忧自己一走动,那些粉末便簌簌落下。 梅染端详着:“姑娘,用不要再拍一层?”姑娘的两个青黑眼圈,实在是太厉害了,竟是扑了好些粉也遮不住。 “罢了,还是戴个帷帽罢。”赵锦衣说着话的时候,那些粉果真簌簌落下。 赵锦衣目瞪口呆,梅染到底给她扑了多少粉啊! 到底还是戴了帷帽,三人出了院子,走到垂花门时,梅染道:“姑娘,那些符纸竟是不见了。” 帷帽下,赵锦衣唇角带了一丝讥讽:“那些是见不得人的东西,自然不能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 上得马车,赵锦衣半倚在枕上,觉得自己一夜消失的睡意又回来了。此时坐在马车里,困顿极了。还真是奇怪,宋景行亲手造的马车,竟是越坐越舒坦。他明明有造马车的本事,却为何整日骑驴,而不坐马车呢?坐马车可以遮风挡雨,还能增加姑娘对他的好感,对亲事也是很有帮助的啊。 “到了再叫我。”她吩咐梅染,眼睛一闭,便陷入了沉沉梦乡。 赵承德照旧上衙去,却将长随长乐留给妻子跑腿。 长乐谨遵太太的命令,麻溜的到宋家跑了一趟,将来意与桃六娘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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