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入内时,后妃皆面向正殿的殿门而背对着宫门, 故而并无人察觉她的到来。 因此,昭华才能听见云妃正拉着如贵人,声音不高不低地议论着, “哎呦,巴巴儿抢去要养的孩子,这就要命数尽了?瞧着贵妃对大皇子那般上心,这孩子要是真殁了,贵妃还不得难受死?” 平日里碎嘴叭叭个没完的如贵人,这会儿倒是沉默了。 而云妃却上瘾似的说个不停,“唉,你这会儿倒成了闷葫芦了?你从前不是最恨贵妃了吗?现在她这样子,焉知不是她的报应?” “云妃娘娘还是少说两句吧。”如贵人不耐烦地蹙着眉头,低声道:“贵妃即便有再多的不是,可承欢又没得罪咱们......” 云妃白了她一眼,正要继续说下去, 却听人群中不知是谁唤了一声, “皇后娘娘万安。” 她这才迟迟回过头去,眼神正正与昭华对上。 昭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虽是一言不发,但无形中散出的迫人的压迫感,仍是骇得云妃打了个激灵,忙不迭屈膝下去,随着众人一并向昭华请安道: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昭华缓步朝她走来,只待立在她身前后,才薄薄笑道: “云嫔今日,倒是好兴致。” “云嫔?”云妃一时没听明白昭华所言何意,满是疑惑地问:“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哦?你听不懂吗?”昭华轻巧挑眉,脸上凝着的笑意缓缓散了,肃声道: “董贵人真真儿是糊涂了。来人,董贵人诅咒皇嗣,将她送回长春宫禁足,连带着将她封妃的圣旨与妃位朝服都收回来。从今往后,这宫中再无云妃,有的,只是贵人董氏。” 闻言,云妃像是被人迎面抡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打得她眼前发昏,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只等有宫人要来拿她时,她才受惊似地大喊: “谁敢动本宫!?” 她蛮横劲涌上来,竟冲着昭华咆哮起来, “本宫自皇上登基就列为四妃,伺候皇上多年从无过错!皇后怎能这般蛮横,说要降了本宫的位份就降了本宫的位份?” 颖妃从旁冷眼瞧着,适时闲闲说了句, “皇后娘娘端理六宫,本就有权处置有过错的嫔妃,嫔妃升位份需得皇上下圣旨亦或口谕,但降位份,皇后娘娘是有权‘先斩后奏’的。” “本宫与皇后说话,与你这胡女何干!?”云妃回眸,目光狠厉地瞪了颖妃一眼,又说:“本宫没错!皇后一面之词便要降了本宫的位份,本宫不服!” “你不服?” 昭华步步迫近云妃,她原就比云妃高出半个头来,这会儿面面相觑间,便是极为自然地垂眸看着她,笑意冷戾道: “本宫是正妻,你是妾,原本本宫要罚你是不需要理由的。但你既不服,趁着大伙儿都在这儿,本宫也得将话说清楚了,免得要旁人以为本宫真如你所言,是蛮横之人。” 说着敛正容色,声音四平八稳道: “你父亲从前在蓟州占地为王的事儿,宸贵妃先前已经与本宫说过了。但她也是想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所以并未告诉皇上。 如今这机会本宫和贵妃都给了你,可你却不懂什么叫做安分守已。如此,本宫只好将你母家那摊子烂事一五一十的回禀给皇上......”【53章】 言至此,昭华忽而顿住, 她瞧着云妃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煞白下去,默了好半晌后,才咬重了音,一字一句道: “你且等着皇上彻查之后,看看你还能不能保住如今这贵人的位份,再来与本宫叫嚣吧。” 听罢昭华所言,云妃仿佛被人抽走了精魄般,身子霎时瘫软如泥。 她无论如何也料不到,宁婉霜竟然会将她母家占地为王的事情告诉了昭华! 毕竟这件事当初如果没有宁家的包庇,早就已经露馅了,且宁婉霜还利用这件事,威胁过她数次。 虽然宁家父子已死,但这件事一旦抖出来,萧景珩定也会对宁婉霜有看法。 云妃惊骇之余也是觉得奇怪得很, 这宁婉霜不是最看重她与萧景珩的情谊了吗? 她为何...... 此间焦灼之际,许多事也容不得云妃细想了, 她冷不丁跪在昭华面前,一改方才强势,倒是凄凄惨惨地求起了饶, “皇后娘娘......贵妃从前对您也多有刁难,臣妾方才的那些议论,也是在替您出气,您又何必要对臣妾赶尽杀绝?” 昭华却是看都不屑看她一眼,语气冷绝道: “没人要对你赶尽杀绝,是你自已容不下你自已。来人,带她走。” 小福子应声立时带着人围了上去, 董贵人毕竟是主子,他也不好直接动手,到底还算恭敬地说: “云妃娘娘......嘶,不对,如今该叫您董贵人才是。董贵人,您请吧。” 他向着宫门的方向挥舞着净鞭,可董贵人却视若无睹,疯魔般起身冲向昭华,还欲纠缠。 小福子忙上前拉扯她,她竟还与小福子推搡起来, “你起开!你别碰本宫!你......啊!” ‘啪’ 不等她撒完泼,已是有一记使足了力的巴掌落在了她脸上。 董贵人捂着烧红的脸颊,定睛一瞧,才见掌掴她之人...... 竟是云杉? 云杉迎着董贵人错愕的目光,不等她开腔,便先怒喝道: “董贵人若是再敢放肆,惊着了皇后娘娘,那就别怪奴婢唤人将你抬回长春宫去!能让您自个儿走回去,已经是皇后娘娘给您的体面了。奴婢问您,这体面,您要是不要!?” 董贵人挨了这一巴掌,也算是看清了形式, 此刻再闹下去,等下萧景珩来了,只怕更难收场。 于是她只能隐忍吞声,乖乖跟着小福子的人走了。 待她走后,后妃们彼此相觑间,连大气都不敢喘,皆是被昭华极富压迫感的气场给吓住了。 见昭华缓步行至人群正前方,回眸一一扫过众后妃, 少顷,才架起了十足的气势,沉声道: “承欢是皇上的长子,日后本宫若是再听到谁敢在背后议论皇嗣的不是,那么今日董贵人的下场,便是放肆无状之人明日的例子。” “尔等,可听明白了?”
第420章 生死一日 闻言, 众后妃一并福礼下去,无不惶恐道: “臣(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昭华淡然含笑,冲着宫门的方向微微扬起下巴, 后妃会意,便陆陆续续地散了。 这当中,属容悦故作磨蹭,走得最晚, 待旁人都走远后,她才低声对昭华说了句, “昭儿,你好好劝劝贵妃。她待承欢......心思极重。” 昭华颔首应下,可心底却也是不知,该要如何去劝了。 人世间的生离死别,是旁人最没有办法去开解的, 劝导再多,不过徒劳。 唯有亲历者在痛苦中挣扎过后,凭藉着自已的意志和时间的洗刷,才能一点点从不见天日的暗渊中走出来。 ‘吱呀’ 庭院寂静一瞬,正殿的门也蓦地开了。 流玥躬身而出,红着眼向着昭华福了福,道: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说外头日晒,让奴婢请您进来。” 昭华入内时,见宁婉霜才从承欢的房中走出来, 她想去看望孩子,但宁婉霜却婉拒了, “承欢喝了药才睡下,他眠得浅,让他好好儿歇一歇吧。” 昭华清浅颔首,落座后,仍旧腹诽了许多劝慰之词,想要为宁婉霜宽心。 然在方要开口之际,却被宁婉霜抢先的一声唤给截停了, “昭儿。” “嗯?” “多谢你。” 宁婉霜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软绵绵的像是柔纱一般,无形中包裹着昭华。 昭华当然知道,宁婉霜是在谢她什么, 这份谢意,是在谢她没有揪着承欢不放,将静和的死彻查到底, 也是在谢她,留给了承欢最后的体面。 此刻彼此静静相望,纵有千言万语,唯一个眼神的示意,也便心照不宣了。 良久,才听昭华温声道:“婉姐姐若有什么需要,只管与我说,我定当竭尽全力。” “不必了。”宁婉霜笑意凄楚地摇了摇头,又不觉间回眸,朝着承欢内寝的方向瞟了一眼, “我只想安安静静的,陪着承欢走完这最后一段路。” 昭华心下了然,宁婉霜之所以不让她见承欢,是不想让她见到承欢如今的可怖模样。 张太医说, 承欢的病情急转直下,短短一个月间已然熬成了皮包骨头,加之干裂的皮肤锐成了角质,一层叠着一层,和沁了血的树皮似的,实在骇人。 故而宁婉霜不让包括昭华在内的任何人去见承欢,也是想让所有人都记得承欢最美好的模样。 而日日照顾承欢的她,日日面对承欢一点点被病魔吞噬成怪物的她,却与旁人不同, 因为在母亲眼里,自已的孩子,永远都是最好看的,永远都是最美好的。 这日昭华回宫后,待到夕沉时分,萧景珩也来了她宫中。 他来时凄怆盈面,眉头紧锁,饭菜不吃一口,只顾着一杯杯贪饮下腹。 直到乳母将喂饱了乳的承烨抱了过来, 萧景珩见着孩子冲他笑,这才眉目稍作舒展。 他从乳母怀中将承烨抱过来, 结果前一刻原本还在笑着的孩子,也不知是不是嗅不惯他身上熏天的酒气,倏然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昭华见承烨哭成这般,置于桌下的手不禁攥成了拳,心也是疼得揪到了一处。 而萧景珩却是醉意上头,顾影自怜道: “昭儿,朕又要是去一个孩子了......” “萧郎,别这样。”昭华起身至他身旁,先是搀着他的臂弯柔声劝慰了两句,而后趁他伤情之际,忙顺势将承烨从他怀中抱了过来,交给乳母带下去。 她坐在萧景珩身侧,看着昏暖的烛火投射在萧景珩的脸上,眼底氤氲的水汽反射出晶莹如珍的光, “承欢是朕的长子,太医说他熬过五岁便能平安长成。可为何......” 昭华听他嗓音沙哑,犹如有绵密的刺梗在了喉头,后头的话也是说不下去了, 只得以掌抚额,黯然垂泪。 昭华相信他此刻的眼泪是真的, 毕竟那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多少也是有些感情在的。 但即便这眼泪非虚,但落在昭华眼中,仍是觉得恶心透了。 且不说萧景珩当初下旨要赐死承欢的时候有多么决绝, 便说承欢长到了这个年纪,萧景珩也是连他抱都没抱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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