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馨有些不好意思地敲了敲小脑袋,吐着舌头笑嘻嘻地说: “许是午睡太久了,还没醒过神呢。” “午睡?”昭华像是听了什么极有趣的话,忍俊不禁道:“你这小机灵鬼倒是稀罕了。在阿娘宫中的时候,阿娘怎么哄你你都不肯睡。如今去了父皇那儿,倒是午睡起来了?” 若馨说:“我每天去父皇宫中,都会和锦悦姐姐一起玩。翻花筋,掷沙包,昨儿个还跟父皇下棋来着。不过每每玩到晌午的时候,用了午膳,父皇都会让我们午睡一会儿。” 昭华心觉好奇,便问云杉, “若馨这玩闹性子,她能睡得着吗?” 云杉刚要回话,却见若馨用力点头,拔高了声音说:“睡得着!父皇宫里面的香可好闻了,我和锦悦姐姐一躺下,闻着那味道,没多久就睡着了。” 饶是若馨夸遍了在朝阳宫的好,昭华仍旧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 虽说她也是让云杉跟去了,但若馨和锦悦在内寝与萧景珩同玩同乐,共享天伦的时候,云杉也不能时时刻刻都从旁伺候着。 回宫后,正好赶上张院判来给昭华请平安脉, 她便让张院判顺道也给若馨瞧一瞧。 张院判细细给若馨诊过脉后,如常道: “三公主一切无恙,只是略微有些血亏(贫血)。” 若馨吃饭向来都很爱挑食,之前有昭华看顾着还好,这几日去了萧景珩那儿,却是被萧景珩宠上了天。 由着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想吃什么便一筷子都不动。 “若馨今日有些头晕,可也是因着血亏的缘故?” 张院判颔首道:“正是。三公主是早产所生,身子骨本来就要弱一些。且平日又爱挑食,一时营养不周全,造成血亏之症也属平常。并无大碍,只消好生进补着便是。” 昭华默了默,很快想及一事,又低声问:“若馨说她每每在朝阳宫的午睡的时候,都能闻见一股特殊的香气。说那味道闻了踏实,轻易就能入睡......” 张院判道:“微臣诊脉时的确发现三公主有用过安神香的迹象,不过那安神香皇上宫中常年都点着,与月麟香混在一起使用。 安神香有着安神静气的功效,成年人闻着可平复心绪,稚子闻着,便有助眠的作用。且此物温和,即便日日使用,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不良的影响。” 听至此,昭华才算是全然安了心。 又觉如今的她已经被萧景珩吓得草木皆兵。 毕竟她是亲眼瞧见过萧景珩是如何虎毒食子的, 他是个疯子,谁知道他藏在人皮底下的那颗兽心,哪日发作了又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昭华正与张院判说话间,见小福子躬身而入,面上凝了一脸的肃色。 她立在昭华身侧,周全礼数后沉声道: “娘娘,宫外传来了消息。宁夫人......已是弥留了。” * 京都,宁宅。 方才宁夫人又咯血了。 自宁婉霜回到家中后,她就一直陪伴在宁夫人身边, 这会儿宁夫人睡下了,流玥瞧着宁婉霜满面倦容,忍心不下,才低声劝她, “娘娘,您这都熬了五日了,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会儿老夫人歇着,您也回房睡上一刻吧?” 宁婉霜疲倦地颔首,动作极轻地退出了房门。 夜不算深,耳边甚至还能听见街道上熙攘的人潮声, 而眼下宁家的庭院,却是满眼落尽,唯余凄凉。 昔日门庭若市的宁家,如今连伺候的仆人都只余下了三四个。 宁婉霜踏着野蛮生长的杂草,缓缓向自已房中走去, 面前落在梧桐枝丫上的乌鸦,此刻正扑棱着翅膀落到地上,啄食着家丁倾倒泔水时淌出来的一些碎肉末, 夜幕之下,它们的身影被衬得像极了团黑的幽灵。 宁婉霜立在一旁,痴痴瞧着。 流玥不解道:“娘娘瞧这些脏东西做什么?乌祟祟的最是晦气!” 说着用力踏着步子,惊得乌鸦展翅,四散而逃。 宁婉霜瞧着它们小小的身子,却是轻而易举的就能飞出庭院围墙,落到不知名的高处去,唇角不觉扬起了一抹苦笑来。 “咳咳......咳咳咳!” 身后,从宁夫人房中传来的猛烈咳嗽声,打断了宁婉霜飘忽的思绪。 她慌了神,大步折返回去, 许是因为推门的力道过猛,卷起的短而劲的风将房中仅燃着的三盏烛火,熄了两盏。 唯余一盏残烛,独立积满油灰的烛台上,狼狈摇曳着。 宁婉霜快步朝着床榻走去,借由开合的菱窗缝隙洒进的一缕银亮月光,她瞧见了捂着嘴正在剧烈咳嗽的母亲, 有血......从她的指缝间溢了出来。 宁婉霜拿起素白的帕子,不断替母亲擦拭着咯出的鲜血, 血渍染红了手中的帕子,也染红了她的眼眶。 “流玥!快去将郎中请回来!去将京都最好的郎中全都给本宫请来!” “不劳动了。” 宁夫人的咳声缓了些, 她虚弱地拦下了流玥,又将沾满血渍的手在被衾上蹭了蹭,才干干净净地拉起了宁婉霜的手,平静地笑道: “婉儿,娘想安安静静的,跟你说会儿话。”
第458章 孤女婉霜2 见母亲挣扎着要起身,宁婉霜小心翼翼地将她搀扶起来,背靠床头而坐, 又取了个厚实的软垫垫在她后腰处,让她能尽量舒服些。 听宁夫人又咳嗽了几嗓子后,笑着说: “最近这段日子啊,娘常常会想起你爹和你兄长,恍恍惚惚的,总觉得他们还在。” 她吃力地抬起手,指着正厅的方向, 宁婉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唯见一张木色有些浮了的黄梨木膳桌, 那是从前他们一家人用膳的地方, 昔日欢声笑语,而今只落下了桌案之上,薄薄的一层浮灰。 “从前咱们一家人,吃饭的时候最是热闹。饮酒作乐,听你父亲吹牛皮,他说他一个人就可以单挑五十敌军。别看你那时候还小,却已经懂了讥讽人了。” 宁夫人说着,刮了刮宁婉霜的脸蛋,“你就像这样刮着自已的脸蛋,说你爹吹牛皮,羞羞羞。哈哈~真好啊,如果修齐还在的话,如今早该娶妻生子了吧? 不过他肯定是要冷落了你嫂嫂的,毕竟那孩子,满脑子里记挂着都是如何保家卫国,能多打下几场胜仗来......” 她枯槁的手一寸寸移至宁婉霜的手背上, 想要再握紧女儿的手,却是已经吃不上力了。 宁婉霜会意,忙反握住宁夫人的手,紧了又紧。 她从不是一个爱哭的女子,但此刻在母亲面前,却早已哭成了泪人。 “母亲,女儿不孝,是女儿害死了爹爹和兄长......” “傻孩子,不怪你。”宁夫人笑意温婉,“若是你没有嫁与皇上,你爹爹和你兄长,或许连这死后的哀荣都没有。只是孩子,娘想问问你,当年得你那般心心念念,非嫁不可之人,如今你与他相伴十载,你可过上了你想要的日子?” 宁婉霜哭着摇头,眉眼低垂间,已是不敢直视母亲浑浊的眼睛了, “母亲,女儿知错了......” 宁夫人亦是温柔地摇着头,“婉儿,你要知道,人生向来是没有对错可言的。恰如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自已选择的路,哪怕是错的,你也得好好儿走下去。” 她将身子向后靠了靠,声音一点点弱下去, “娘很快就要去寻你爹爹了,娘希望你一切都好。孩子,放下吧。不要再去怨恨皇上了,这些年来,他待你并非全无真心。不然宁家倒台后,你也不会仍旧尊荣加身,成了这千尊万贵的皇贵妃。” 宁夫人低喃了一声,强迫宁婉霜看着她的眼,继而用无比坚定的语气说道: “婉儿,娘都放下了,你还要执着吗?娘知道你的心性,你与娘原是一样的,看似洒脱,其实最重感情。皇上既然是你年少时便喜欢的人,那你便试着去原谅他,试着重新接受他。与他好好相处。为了你自已,也是为了小锦悦,明白吗?” 宁婉霜当然听得懂母亲话里的意思, 母亲哪里是原谅了萧景珩呢?她只是放心不下自已这个不懂事的女儿,所以才会在将死之际,说她原谅了那个杀他夫儿的男人罢了。 便是不原谅,又能怎么办? 萧景珩是皇帝,也是宁婉霜的夫君,一入宫门,再无退路, 死者已然不能复生,难不成她还要让自已的女儿,去怨恨萧景珩一辈子,最终也落个余生凄凉的下场吗? 宁夫人深知,只有宁婉霜打从心底里消解了对萧景珩的恨意,她来日的路才能好走些, 那么做母亲的,便也能于九泉之下瞑目了。 而在父兄死后的无数个夜晚,宁婉霜都曾卸下伪装,去正视自已的心, 不得不承认,她没骨气透了,直到如今,她竟还爱着萧景珩, 可这份爱掺杂着恨意,一早就已经变了味。 爱会在反覆持续中变得平淡, 而恨,却能从行为的持续中不断获得驱动力。 她是无法再真心和萧景珩举案齐眉了,但为了能让母亲安心,她还是说: “母亲放心,女儿知道自已往后的路该怎么走。您为女儿担忧牵挂了一辈子,此生要您受苦,是女儿不孝。若有来生,还望母亲不弃,仍让我做宁家女,再好好侍奉您和爹爹膝下。” 宁夫人浅浅颔首,又吃力地抬手,替宁婉霜拭去断了线的泪, “傻丫头,你永远都是娘,最好的女儿。” 启元十年二月初九,宁妻周氏病逝于京都故宅,年四十六。 皇贵妃宁婉霜服丧七日,于二月十六折返回宫中。 这日,是锦悦的生辰,同也是宁婉霜先前两个儿子的死忌。 【复习一下,第一个孩子是摔跤滑胎的,2.16没的。第二个龙凤胎2.16生产,男胎出生就‘夭折’了,女胎锦悦的生辰也是2.16。】 回宫路上,路过京都的锦绣楼,宁婉霜瞧着靠近门口的位置,摆放着一件赤色芍药短衫, 惦记着锦悦和她一样,最是喜欢这样花团锦簇的艳丽颜色, 于是宁婉霜便将那衣裳买了下来,算作给孩子的生辰贺礼。 一路回宫,路过御花园时,宁婉霜远远儿瞧见假山附近围了许多宫人,甚是热闹。 正好奇着是怎么个事儿,忽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个小太监,横冲直撞的险些撞到了宁婉霜。 流玥护在宁婉霜身前,;厉声训斥那小太监,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仔细冲撞了皇贵妃娘娘!” 小太监抬头瞧着是宁婉霜,更是吓得脸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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