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很坚定的人, 当我思虑良久,最终做出决定时,我并没有告诉夜郎。 我尚有一月及笄时,夜郎亲自下厨为我做了饭, 他的厨艺实在不怎么样,可我却食则甘之如饴。 夜郎说,他马上就要迎我为妻了,他紧张得很,觉得像是做了很久的美梦即将成真。 我又何尝不是呢? 只是这美梦成真的日子,或许是要晚上一些了。 那一夜,我趁着他熟睡后,悄悄去寻了帝君。 我想告诉他,我愿意前往启朝,愿意在萧景珩身边当细作,我愿意为了我的国家,为了我的爱人,去尽我的所能。 这是每一个烛阴人生来就肩负在身上的责任, 我的父母如此,夜郎如此,我亦如此。 只是那时的我还小,会不舍,也会怕。 我立在帝君的宫殿前踟蹰良久, 他的宫殿是整个烛阴最宏伟,最高阔的建筑, 我站在高处,回头极目远眺,看着烛阴城燃着的万家灯火, 那星星点点的暖黄,像极了向阳花的底色。 我想,这里有我的故土,我的爱人,我的家, 我终会平安无恙地回来, 也终会看见烛阴,开遍向阳花。
第497章 番外 婉霜【一】 我仿佛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可是醒来时,我却不太记得都梦到了些什么,只觉得很累。 睁开眼时,我正坐在家中的暖座上,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书挡住了半张脸。 迎香搬了个小凳坐在我身旁,正捧着一卷书在跟我掉书袋子,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这两日父亲让她教我读书,可我生来就不是那块料,只是为了要让父亲开心,所以不敢忤逆,只能白白在这儿受罪。 迎香最是知道我的,我俩一起长大,她知我不愿学倒也不强迫我,以至于明瞧着我睡着了,她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顾自念完了手里的书,权当是交差。 这会儿她继续聒噪她的,我只管托腮看着庭院里的明媚,想着方才的那场梦。 可跟许多时候一样,我只记得那场梦那样的清晰,那样的真实, 但此刻要细想究竟梦到了些什么,却是难忆万一了。 只依稀记得梦醒前的场景,倒有些骇人。 ——我似乎......是梦见了自己的碑。 又见一明媚女子眉宇间淡淡含愁,立在碑前祭我浊酒二两,没头没尾地说我护她良多,若有来世要换她护我。 其余更多的细节,凭我想破脑袋也再记不起什么。 我心觉梦到自己碑位是晦气事,于是叫停了迎香对她说: “我方才做了场梦,梦见了自个儿的碑。” 迎香将目光从书本上收回,直愣愣地看着我。 我见她先是锁着眉头,不过很快又听她笑, “好事啊!人常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小姐梦见自个儿的碑,可不意味着小姐要长命百岁了?” 我听她胡诌,忍不住冲她翻了记白眼,“你读书多了,没边际的蠢话也是张口就来。我那梦真实得很,按说那么可怕的梦我醒来后该庆幸我还活着才对,可这会让我心里反而空落落的,实在奇怪。” 迎香听我这么说,倒是埋怨起来,“要奴婢说这都要怪大公子。大公子跟着老爷常年在外征战,一年半载好容易把人给盼回来一次,却还总跟小姐讲些他在沙场上的血腥事。那样的事听多了,可不得吓得小姐发了噩梦?” 她说得头头是道,可我却觉得不是这个理。 毕竟我从小性子就生得像男娃,年少时总爱缠着爹爹给我讲些战场上的事,后来爹爹封了大将军军务忙碌,我便去缠着哥哥。 本是听惯了的事,哪儿还会被吓着呢? 我正要反驳,突然暖座旁的窗户被从外头推开,我忙看过去,见是哥哥凑进来半个脑袋,耷拉着面孔对迎香说: “你又在背地里说我什么坏话?” 迎香与我一同长大,自然与算哥哥少时的半个玩伴,他俩见面便要拌嘴,我倒爱看。 这不,这会儿迎香也不惧哥哥,反倒冲他扮了个鬼脸, “奴婢可不敢说大公子的坏话,只是突然想起上回大公子离家时,曾答应要给小姐买了花簪回来,可这都返家五日了,怎还不见大公子将它送给小姐?” “你......” 哥哥像是被揭了老底,脸瞬间红了。 他瞪了迎香一眼,又有些心虚地偷瞄我, “婉儿......你听哥解释,哥下次一定给你买回来!” 我看他那局促样子,心底忍不住发笑。 从小到大,我都知道哥哥有多疼我,也知道他这人有多粗心马虎, 那花簪这次忘了买也便罢了,总归我俩是一辈子的兄妹,他还得宠着我许久,总也不差这一时一刻。 可就在我正要对哥哥撒娇让他下回赔我一双的时候,我看着他的眼,脑海中忽而闪过了一幅可怖的画面。 我看见...... 哥哥身穿囚服,浑身血污地跪在刑场正中, 周遭围观的百姓人声喧杂,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阔刀高抬! “啊!!” 我失声尖叫,脑海中那真实可怖的画面这才散去。 “婉儿?” 哥哥从菱窗翻进来,揽着我的肩膀问我, “这是怎么了?” 我没有回话,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怕得很。 我紧紧地抱着哥哥,努力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的心跳。 好在,他一切都好。 我想,或许迎香说的是对的? 正是我听多了爹爹与哥哥讲那些沙场上的血腥事,所以近日才会经常出现臆想? 我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从脑海中赶出去, 缓了良久,才对哥哥说:“哥,你会一直陪着我们的,对不对?” 哥哥揉了揉我的脑袋,笑我傻,“自然。你也知道哥这脑子不记事,答应你要买的花簪这回食言,下回定赔你双倍。你总不能因为哥马虎了这一次,便觉着哥会舍下你吧?” “自然不会。” 我笑着,也安了心。 “是银柳花簪吧?”他问。 “嗯。”我点点头。 与大部分女子喜欢月季,芍药不同, 我自幼喜欢银柳。 那花寓意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正也是我想要过得人生。 说哥哥糊涂吧,可我的喜好,他却是样样都记得。 爹爹也是,母亲也是。 在这家中,从来都是凡我所爱,皆为众盼。 所以哪怕我去岁已是及笄,爹娘也没有像别的世家那样急着将我婚配,而是许了我依着本心去觅自己的良缘。 像宁家在启朝这样的家世地位,我为宁家嫡女,必得高嫁才是,否则免不了要让爹爹在前朝失了面子。 可爹爹却不这么想。 我曾问过他,“若女儿中意之人无权无势,要爹爹在同僚面前丢了脸面,又当如何?” 爹爹则大手一挥,全不在意,“与我女儿的幸福相比,他们倒算个屁!这天下都是老子帮皇帝打来的,哪里轮得着那些老屁股说三道四?” 启朝的女子,从来都是男子的附属, 从父从兄从夫,从来从不得自己。 可就是在这样一个连公主都得和亲远嫁的地方,我的家人,却只盼着我幸福安康便好。 这些事深深烙印在我心中,每每想起,都叫我觉得此生生在宁家,得如此家人,算来是我三生修得的福气了。 “想什么呢?” 我正走着神,哥哥突然刮了刮我的鼻尖,又剥了颗荔枝递到我嘴边,突然正经道: “皇后娘娘大病初愈,明日各部官员要携家中女眷往凤鸾宫去问安,你见着皇后可不敢这般心不在焉的。皇宫里规矩多,比不得家中。” 皇宫...... 我低低叹了口气,将目光探向窗外,朝皇宫的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 从我的闺房望出去,只能远远地看见一个小小的金顶, 哥哥说那是朝阳宫的顶塔,那里头住着的是皇帝,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天子近畔,规矩多得能压死人,而我又是个自由散漫惯了的性子,自是不想随爹爹入宫的。 从前我不去,都是母亲替我入宫,可近日母亲病着,实在不宜劳动。 故而我便是再不愿, 此番, 也是躲不掉了。 【病养好了!满血复活了!】 【番外时间线:乾元五十三年,老皇帝驾崩的前一年。】 【宁姐的番外会很长,明天开始日两更,宝子们慢慢吃吧~ღ( ´・ᴗ・` )比心】
第498章 番外 婉霜【二】 次日晨起,赶着三月初一这样的朔日,我简单梳洗打扮后,便去了祖宗祠堂上香。 忙碌完回厅与家人用早膳的时候,父亲目光落在我身上,不时上下打量着。 我放下筷,还来不及问他在瞧些什么,就听他半是揶揄的开口, “旁的女儿家像你这般年纪,哪个不是穿红戴绿的明艳打扮?偏你总是这样素净。” 我敞袖环顾自身,不过是一袭湖蓝色无云纹的长衫,连首饰也没戴两件,倒也笑了。 我不是不爱打扮,而是凡好看的东西,皆是要付出代价的。 要想打扮的华美,既要讲究色彩搭配,又要讲究层次分明,来回折腾一番,像是将一层层枷锁平白积压在身上,将自个儿给困住。 瞧着是美,但如此负累,反倒无趣了。 “父亲觉得我这样打扮不好看吗?”我问。 “好看是好看,但今日入宫是要面见皇后的,这样装扮未免显得小家子些。” 我正要回话,可母亲却替我整了整衣襟,在我前头对父亲说: “婉儿入宫是去向皇后请安,又不是要在衣着上压艳群芳,出挑了反倒惹眼。” 家中总是这样, 父亲喜欢人前显贵,母亲却格外内敛,单看她那一身素净,便知道我与她的心思原都是一样的。 如此,父亲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用完膳临出门前,母亲神神秘秘地将我拉到一旁,小声叮嘱我, “此番是你头一次入宫面见皇后,凡事都要多长个心眼,若是能在皇后面前讨个欢喜劲,更是极好的。” 我听哥哥说过,母亲每每入宫都将皇后伺候的妥帖得很,瞧着跟个下人一样,他心里头都有气。 可大伙儿都知道母亲的良苦用心, 宁家祖上无女入宫为妃,许多事是不得后宫女眷帮衬的,母亲去讨好皇后,实则也是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去帮一帮父亲。 若日后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来,皇后总会念着昔日的情分,在皇帝面前说上两句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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