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入耳的琴声,正好被迟迟赶来的萧景珩听入耳。 彼时,御前的人启开了瑶华宫西偏殿的门锁, 云杉撞见萧景珩后立马躬身请安,萧景珩听闻内寝琴声,便要云杉先行退下,独独立在门外听完了一曲。 后来曲终时,他隐约听见了女子幽幽啜泣声,便立时推门而入。 寝殿内,宋昭抱着琵琶,正于昏黄的烛火下黯然低泣, “昭儿。” 听见有人在唤她,宋昭猛地抬起头看向门口, 婆娑泪眼和萧景珩灼灼目光对上的一瞬, 先是藏不住的惊喜,但很快又将这情绪压了下去,放下琵琶忙向萧景珩恭敬福礼, “皇上万福金安。” “朕说过,私下见朕,你不必行礼。” 萧景珩阔步走向她,而她却惶恐地向后踉跄了两步,抵着墙根用力咬着嘴唇,梨花带雨的模样瞧着委屈极了, “嫔妾乃为不祥之人,皇上还是莫要与嫔妾太过亲近,免得冲撞了皇上。” 她此言句句戳在萧景珩的心窝上, 他步履未缓,快步来到宋昭身旁后,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要你受苦,是朕不对。” 起先宋昭还在他怀中挣扎了两下,但萧景珩臂弯有力,哪儿是她一个弱女子可以轻易挣脱的? 既然脱不离,宋昭索性就在萧景珩怀中低声啜泣着,想要将自已所有的委屈都哭给他看。 “嫔妾还以为皇上也觉得嫔妾是不祥之人,日后再也不会理睬嫔妾了......” “朕从未信过旁人妄言,也从未将昭儿当做过灾星。” 萧景珩抹去她温热的泪渍,十分心疼地说:“眼下皇后有孕,钦天监所言朕不能不顾及。不过你放心,朕只会让你暂做禁足,不会太久。你相信朕,朕很快就会让你光明正大、清清白白的从这里走出来。” 光明正大? 清清白白? 她宋昭哪一点不光明?哪一点不清白?又何须谁去证明? 这话听着,实在可笑。 但宋昭却并未表露出丝毫的不悦,反倒看起来很是感动,将萧景珩抱得更紧了些, “只要皇上相信嫔妾,嫔妾就什么都不在乎,什么也不觉得委屈。” 后来等宋昭情绪稳定下来后,萧景珩执手她落座床榻, 宋昭靠在萧景珩的肩头,柔声问道:“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朕惦记着你的身子。小印子说你咳得厉害,竟咯了血?现下觉得如何?” “不过是咳嗽多了带出点血痰而已,嫔妾已经要他不要告诉皇上了,他怎么还......” “朕知道你怕朕担心,但关于你的一切无论好坏,朕都想知道。”萧景珩颔首下去,在宋昭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朕将你禁足,心里也一直惦记着你。今夜除夕夜宴,环顾四下而不见你,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什么心思都没有。” 什么心思都没有? 他一身的酒气,宋昭又不是闻不见。 若是当真没有心思,他一早就该来看望,何必要等到散席呢? 安王尚且都能扯谎,说他喝醉了酒趁机离席,跑到她这儿来取天玑密令, 可见有心的话,萧景珩也该一早就来了。 不过他今日能来,站在他的角度上出发,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宋昭很清楚地知道,萧景珩心里是有她的,只不过她并不是唯一。 所以宋昭也不恼, 毕竟她心里压根就没有萧景珩, 这样一对比起来,她又有什么好气的呢? 于是她尚能从容微笑,讨好地说: “皇上记挂嫔妾,嫔妾亦是如此。” 过了除夕就是初一,今天晚上,萧景珩本该是宿在皇后宫中的。 所以他来看望宋昭,注定也不能久留。 可宋昭却有她的本事,让萧景珩多留一会儿。 比如在他怀中的时候,她的手先开始不安分起来,勾起了萧景珩最原始的欲望...... 春宵过后,被衾为汗水浸湿, 宋昭瞧着被弄污了的被衾,羞涩地说: “嫔妾得先将过了汗的地方用水润一下,不然明儿个污渍干了,就不好洗干净了。” 萧景珩明显还想与她温存片刻,便拉着她的手腕道:“脏了丢了就是,不必你费神。” “这可不行。”宋昭拽着被衾的一角,跟得了个宝贝似的,笑着说:“皇上忘了?这纳福被是嫔妾晋封常在的时候,皇上赏赐给嫔妾的。既然是皇上的赏赐,便是皇上待嫔妾的心意,别说丢了,就是有一点破损都能叫嫔妾心疼死。” 萧景珩笑,“也就是你这样较真。” “才不是呢~”宋昭取过帕巾沾湿了水,一边清洁被衾,一边说:“皇上的情分,后宫人人都十分珍惜。就说皇后娘娘吧,娘娘盖得被衾是和皇上大婚时的龙凤被,娘娘就一直都盖着。难不成皇上也要说皇后娘娘较真?” 宋昭说着,又无意间感慨道:“现在想想,幸好那日大火的时候,皇后娘娘是被闫公公裹着一床素被给救出来的。若是身上披着龙凤被,再被火给燎了,那皇后娘娘肯定是要心疼坏了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原本萧景珩脸上还凝着和煦的笑意,却在听了宋昭这话后,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去。 他私心里分析着: 当日皇后身边的闫九德和霜若都说,大火时他们进去救人的时候,皇后因为吸入了过量的烟气,加上心悸过度,已经在房中昏厥过去。 当时那样紧急的情况下,他们一心想着要救皇后,肯定会顺手拿过皇后床上的龙凤被,沾湿了水裹着皇后,将她救出来。 总不可能在生死关头,还折返回庑房去,特意取一床素被再来搭救? 所以...... 皇后当日能被人裹着素被救出来,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她一早就知道, 当天晚上,凤鸾宫必然会发生那场震惊六宫的大火......
第129章 真心难得 萧景珩想事想的有些出神, 宋昭瞧他俊眉微隆,眼波含疑,便知道自已无心之话,已然引起了萧景珩对皇后的怀疑。 于是她也不急,继续清理着她的被衾,给足萧景珩时间,让他将整件事想清楚、想透彻。 只等将手头上的事忙完了之后,宋昭这才不动声色地看着萧景珩,笑着轻唤了两句, “皇上?皇上?” “嗯?”萧景珩回过神来,面色并无显露半分异常。 “皇上想什么呢?这样入神?”宋昭拿起他的衣物,作势要替他穿衣,“时辰不早了,皇上还得去皇后娘娘宫中,嫔妾伺候您更衣吧?” “不必。”萧景珩将衣服从宋昭手中拽过来,随意丢到了一旁的屏风上,只攥着她的手腕,道:“今夜朕留下来陪你。” 除夕夜和大年初一,皇帝都要是宿在皇后宫中的,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若换做平常,宋昭肯定会规劝萧景珩两句, 但今日,宋昭却收起了她的懂礼节晓大义,只当自已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女人,也需要丈夫陪伴在自已身边。 皇后不是喜欢禁她足吗? 那她就让皇后尝尝,没被禁足却要独守空房,是个怎样的滋味。 新年伊始,这天夜里宋昭依偎在萧景珩怀中,唇角显露的笑意格外的甜。 翌日清晨,江德顺叩响了瑶华宫西偏殿的门。 萧景珩见宋昭睡得沉,便未叫她, 自顾起身披了件衫衣,轻手轻脚越过屏风后,才唤江德顺入内回话。 而此刻‘熟睡’中的宋昭,耳朵却跟只灵动的兔子一样竖了起来, 她听见屏风后传来萧景珩低沉的声音,“事情办妥了?” 江德顺有些为难道:“回皇上,魏正德已身死。但......这件事并非是暗卫动的手。” 萧景珩默然须臾,问道:“他怎么死的?” “原本皇上是要奴才召集暗卫,将魏正德枭首伏法。过了子时,魏正德正在京都春日阁里花天酒地,暗卫赶去的时候,正撞见他从三楼的包厢窗户跌出来,颈骨折断,救不活了。魏正德身上酒气重的很,或许是喝醉了酒自已摔下来了,也未可知......” “自已摔下来?呵......”萧景珩轻嗤一声,略有深意道:“他死的还真是时候。” 江德顺当然知道萧景珩这话背后的意思,是在怀疑皇后。 不过他也只能装不知道,闷闷地不做声。 后来静默良久后,才听萧景珩又说了一句,“罢了,左右他横竖都是一死,这事到此为止。” 江德顺领命告退,萧景珩则折返回榻前。 不过现在的他可没有心思再睡下了。 他坐在榻沿,目不转睛地盯着宋昭,瞧着佳人睡相美艳如画,忍不住伸手撩动着她两鬓散落的青丝。 却此一瞬,萧景珩余光瞥见了她=宋昭耳坠上佩的那副粉珠耳饰,心中闪过一个莫名的念头: 当日,是因为她无心的一句话,要他发现了宁妃送给她的那对粉珠耳饰或有蹊跷; 今日,仍是因为她无心的一句话,要他发现了皇后宫中大火或许是一出自导自演的闹剧。 凡此种种,这份‘无心’倒让人觉得有些古怪。 倘若这些所谓的‘无心’,尽都是面前这个明艳绝尘的女子做戏出的假象...... 想到这儿,萧景珩指尖一滞,盯着宋昭的眼神也笼上了一层阴翳。 倏然,熟睡中的宋昭很自然地翻了个身, 被衾被卷走,露出她白皙的美背对着萧景珩。 与这春色同时映入萧景珩眼帘的,还有几道淡紫色的淤痕。 那是昔日宋昭舍命护他时,被滚落山石砸伤的痕迹。 虽然太医已经尽心医治,但宋昭生来皮肤白皙细腻,这样的皮肤是很美,但也很容易留下伤痕来。 所以即便伤处已经痊愈,淤痕要想彻底消散,还得需要些时日。 就是这样一个无意间的举动,反倒要萧景珩心中对她的疑惑迅速消减下去。 身为一国之君,萧景珩手中握有无上权力,也正因如此,他看待身边所有的人,更会觉得他们接近他,都是抱有目的的。 他见惯了阿谀奉承、谄媚讨好,但难见真心, 所以他实在不该怀疑一个,为了他连命都可以舍出去的女子。 原本满腹的怀疑转而变为了几分愧疚, 他拉着被衾的一角,替宋昭盖上裸露在外的冰肌玉骨。 而宋昭却在这个时候醒了。 “皇上?”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像只懒猫儿一样打了个哈欠,笑着说:“今日是皇上的休沐日,怎么皇上还起的这样早?” 萧景珩指背轻抚过她的脸颊,亦笑道:“你尚在禁足,朕心里记挂此事,想要快些让你摆脱‘灾星’的晦气,清清白白的解了你的禁足。自然是无心贪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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