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茶一直在后头跟着她, 见状, 道了声得罪, 将她背起。 “这地方不能待了,赶紧收拾了换个地方。”何平安抱着他的脖子说道。 “你就这么怕他?” 她顿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这可不是怕他,你不知他的为人,今日这样轻易放过了我们,来日定有一番逃不去的刁难。” 姜茶问:“所以你和他, 当真是夫妻?” 何平安被他问住, 姜茶又道:“你还骗了我多少?” “不多。” 她俯下身,在他耳边道:“其实我叫何平安。” 姜茶撇过头, 心中仍有气, 于是闷声往前, 直走到食肆。 只是两人到了地方,何平安进了卧房尚未将衣裳换下, 前头忽然传来一阵摔打声。 她忙推开窗朝外看, 却见一伙人如狼似虎一般, 穿着捕人的衣裳,粗看便有十几二十几人, 将食肆里挤满了不说,仿佛早有准备, 大喊抓水贼,纷纷如潮涌向姜茶。 才熬过一晚的少年人单力薄,落了下风,被绳索捆起,他慌忙看向身后。 “平安!” 何平安来不及做准备,急急想从后门逃走,不想那里也堵了三个差役,见了她,大喊道:“快抓这淫.妇!” 几个差役一拥而上,将她捆的结结实实。 何平安脸贴着地,她微微抬起头,见坊间巷口停了一辆马车,有人撩开了帘子正远远看着她。 “快,把她押回去!” “跟水匪勾结,胆大包天!” 天上落雨,地上泥泞,她一身锦绣衣裳滚满脏污水渍,忽然明白过来。 …… 何平安被押到捕厅,关在女监里。 眨眼间落到这等光景,她头疼欲裂,似乎昨夜的酒劲还没过去,看眼前一切都是模模糊糊。 这捕盗厅现押着几个女囚,都是爬龟妇。这伙人丧尽天良,结伴而行,不久前又残害了几个家境贫寒的孕妇,剖腹取胞衣,一尸两命,知府将人抓捕之后上报了刑部,现押在牢中等候凌迟判处。 这些人见今日又来一个,打量面貌,不是与她们一伙的,当下便划出楚河汉界。 牢里潮气甚重,雨天漫着一股腥臭味,藏在稻草、砖缝下的爬虫探出头,神色恍惚的女子盯着脚边那条蜈蚣,一点不知道害怕,那些爬龟妇看在眼里,凑在一起小声嘀嘀咕咕。 最后有一人道:“大姐,你是犯什么事被关进来?” 何平安缓缓抬眼,面无表情靠在身后的砖墙上,伸手作刀,朝着空气狠狠挥下。 “我杀夫。” 年纪稍大的爬龟妇见她如此,往边上靠了靠,好奇道:“大姐有好胆量,只是女人力气不敌男人,你怎么杀的?” “我有个奸.夫,事情败露后,我们一不做二不休,趁夜将他绑起来,一刀捅死。” “啊……” 何平安将头发彻底揉乱了,一张雪白的脸被遮了大半,又有一身淡淡的酒气,她懒懒坐在那里,旁人问什么,她就胡言乱语。 几个爬龟妇半信半疑,又不敢真的上前试她。 等到傍晚差役来放饭了,何平安这才往门边上走了几步。 牢里的饭没有油水,堪堪能填个肚子,几个爬龟妇将饭菜分完,何平安眼尖,抢过饭最多的那碗,也不用什么筷子,狼吞虎咽。 “你这个人!抢什么!饿牢里出来没吃过饭?!”资历最老的爬龟妇拿着筷子指她,气急败坏道。 何平安专心吃饭:“我就是饿牢里出来的,吃碗饱饭有何不可,你们不服?” 这三个爬龟妇听人这般挑衅,一时纷纷递去眼色,朝她围过来。 “我听说过你们干的勾当,专挑乡野贫家妇人下手,生人活剖,一尸两命,只求一味叫紫河车的药材,这样的钱挣着你们也不嫌脏。”何平安边吃边说,目光逡巡,见有动手的趋势,一脚先踹过去,将那年纪最大的踹倒地。 “一群老东西,也敢把我当成那些怀胎的妇人欺负?” 她将碗里最后一口饭吃掉,狠狠将那粗瓷碗砸碎。 倒地的爬龟妇摸着屁股,怒火中烧:“你别得意!咱们三个人难道还制服不了你,大话别说在前头,仔细死的太难看,大家谁手上还没几条命。” 何平安看着她,点点头:“那我现在求你杀我,你快来杀我呀。” “快上!” 其余两个爬龟妇面面相觑,其实她们每每对妇人下手时都是先在饭食里下药,将人迷晕过去绑起来动刀子,今日碰上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大活人,心里还有些发怵。 “快上呀!” “你怎么不上?”何平安问。 资历老的爬龟妇左右看了看,喘着气站起来,何平安往前走几步,她退几步。 “怎么不出手,手断了?” “你……你等着。”她还在揉自己的屁股,显然不敢单打独斗。 何平安左右扫了一眼,慢慢撸起袖子。 当初李小白还在顾家的时候,六尺跟他讨教了几招拳法,她跟在后面囫囵学了一点,后来姜茶来了食肆,她也请教了几招,姜茶出手招招阴险狠辣,如今对着这几个爬龟妇,拿来够用了,只是…… “我可等不急了。” 何平安将年纪大的爬龟妇一把摁住,掐着她的后脖颈便往那一旁装满屎尿的恭桶里按去。 老爬龟妇拼命挣扎,不知她拿来的力气,垂死之际将那恭桶一把踢翻了,牢里顿时臭不可闻,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来人呀!杀人了!”另两个爬龟妇缩在一角朝外大呼。 “啊啊啊杀人啦!” …… 何平安死按着老爬龟妇,那几个差役进来拦不住她,拿着鞭子便抽过去,她挨了几下,却发现这几个人压根就跟玩一样。事后差役给她单独换了一个牢房,何平安浑身脏兮兮臭烘烘,押她的人皱着眉,却小声道:“这老货死的好。” 知府当夜知晓此事,又差人给她送去一顿热饭。 何平安吃着饭,心想若是时运不济,死前吃饱了也好,下辈子不当饿死鬼。第二日,何平安被押到公堂,小胥吏挨牌唱名,待点到她的名字,何平安进去一瞧,不期然看见顾兰因。 她本来还想为自己陈情,此刻跪下便道:“小人丧夫,辗转至浔阳,因贪图姜茶的美貌,与他厮混在一起,不知他是水匪,既然犯了法,小人愿伏法,任凭老爷处置。” 知府看了眼一旁的少年人,心下有些好奇,于是指着顾兰因道:“你可认得他?” “不认识。” 知府一副了然的模样,又指着另一批人,问道:“那你可认识他们?” 他们从外进来,跪在何平安跟前,纷纷喊她少奶奶,这当中既有白泷,又有六尺,成碧跟山明两个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将赵家败落后少爷这一路是如何寻她的故事说的令人潸然泪下。 何平安捂着耳朵,不耐烦道:“不认识。” 顾兰因拱手对知府道:“还有一人,老爷何不请进来?” 何平安一肚子火,但在见到柳嬷嬷的那一刻忽然不知说什么好了。 “你可认识她?”知府对柳嬷嬷道。 柳嬷嬷千里迢迢坐船过来,到了秋天,头发似乎更白了,她穿着一件青棉布长袄,走路已经要拄拐了。这还是在外头一次见何平安,她将她仔细看了看,半晌,心疼道:“我虽年纪大了,眼睛不灵光,可少奶奶我怎么会不认识呢。” “少奶奶,这些个月你身子可好些了?我们那时候在赵家找了你许久,怎么一晃,你到这儿了?少爷开始跟我说时我还不信,不过挂念着你,上个月便跟老爷太太辞行赶了过来。” 何平安跪在那里,咬着牙一言不发,微微侧过身。 “少奶奶……” 何平安捂着眼睛,一听柳嬷嬷的声音,不敢说不认识她,唯恐伤了她的心,可偏偏这是在顾兰因跟前。 知府见状,敲着醒木,质问道:“你冒用他人名姓,弃家抛夫,暗中与水匪厮混,不守妇道,犯妇何氏,你可认罪?” 何平安猛地抬起头,听到自己的姓氏,吃了一惊。 柳嬷嬷闻言叹了口气,低声劝道:“少奶奶,昨夜少爷都告诉我了,你姑且先认了罪,少爷说会不计前嫌。此事我们也不会告诉老爷和太太,先把性命保住,万事才好商量。” 何平安抬眼看着顾兰因,见他此刻在人前装的痴心一片,宽容大度,一时气笑了,怪不得他昨日敢说那样的话。 她今日就算抵死不认,他也有法子叫知府逼她认。 柳嬷嬷都出来了,还不知下一个是谁,总归是要逼她就范,那她就顺他一回。 何平安挪了挪,离柳嬷嬷远了点,跪地砰砰砰磕头,冷笑道:“既然我夫君愿意做这千年王八,那我便认了,我何平安与水匪厮混,不守妇道,弃家抛夫!” 顾兰因敛了笑意,袖手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知府最怕的就是这种夫妻间的家事,这结果虽跟顾举人早间要的差不多,但他此刻还是有些犯难,于是小声问他: “如何?”
第30章 第三十章 顾兰因垂着眼帘, 清俊的面上无甚表情,不知是她那一句话刺中了他的心,他忽然改了口。 知府憋着笑, 于是又将何平安打回牢里,只是改了罪名, 将她与水匪勾结这一项划去, 杖打五十, 仍由其丈夫领回去。 何平安被按在春凳上,不知是否有人授意,这些差役看似打的狠,实则都是假把式,棍子落在身上时只给她些微的皮.肉苦。等她挨完这五十杖已然到了日午时分,柳嬷嬷等人拿着干净衣裳在捕厅外等她。 雨下的大,地上都是泥点子, 身后的牢房昏昏暗暗, 何平安扭头看了一眼,依稀能听见几道从里头传来的鞭打声。 她如今出来了, 姜茶只怕凶多吉少。 何平安一张脸失了血色, 行走间有几分失魂落魄, 六尺等人远道而来,今日还是头一次见她, 都知道她从前生了几场病, 身体不好, 便将厚厚的氅衣先给她穿上。 “你们回去罢,我……” 马车上, 一人撩开车帘:“你想去哪?” 顾兰因穿着襴衫,神色极冷淡, 这样的阴雨天里他肤色显得十分苍白,一双暗沉沉的眼,如鬼魅一般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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