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夫君。” “你我之间,不用这样客气,以后这些伺候人的事,不用你来。” 青书正要要伺候他穿衣,手伸出去了才反应过来,她笑盈盈道:“那妾身去摆饭,今早上,特意让厨房里熬了山药鸡丝粥,最是养胃了。” 顾兰因看着她出去,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他从前抬朱娘子,抬璧月,还从没人敢叫他夫君。 明间里,青书摆了饭,过了好久,顾兰因才出来。 他姿容清俊,为人更是谦逊有礼,对待青书,不曾有丝毫愠色,因为当铺里、酒楼里每日总有琐事报上来,他忙得焦头烂额,迟迟没有和她圆房,青书面皮薄,不敢提起此事,就这般过去了半个月。 一日府里杏花开得烂漫,青书正在琼珠院做针线,忽听得前院都是道喜声,她大喜过望,不慎就让针扎破了指尖。 “一定是夫君高中了!” 青书提着裙摆迎出去。 府中上下都在道贺,拥着中间那人,将她挤在角落里。她踮着脚尖,止不住欢喜,殊不知这才是她噩梦的开始。 —— 药师崖,春日里山花开遍了,风景独好。 今日阿丑跟李小猫一大早去了附近赶集,何平安留在药庐看家。 临到日中,两个人才回来。 李小猫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袍子,背着一只大药筐,那药筐里装了一个三岁小姑娘,看着眉眼很是平庸,梳着个两个羊角辫,一路乖得不得了。 何平安见他回来了,忙去抱女儿下来,嘴上说了好多麻烦他的话,李小猫擦了擦脸上的汗,半天,才吐出三个字:“不客气。” 小渔儿将怀里那只热乎的烤鸡掏出来,献宝一样呈给何平安。 “娘亲趁热吃!” 何平安笑着摸她的脑袋,转而又谢过阿丑。 “你女儿的孝心,还不快接着,我说这丑丫头怎么不吃呢。” 这已经不是小渔儿第一次出去给她带吃的了。 何平安把烤鸡切开,把鸡腿给女儿,其他的都跟阿丑他们分了。 午后日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李小猫歇过一会儿后,开始劈柴。 他过些日子就要去京城找一个江湖上的朋友,因怕药庐里的柴烧尽了,便事先备好柴火,将柴房里塞的满满当当,而后又找了何平安,麻烦她在自己离开的这些日子照顾好阿丑的一日三餐。 何平安这些年受了他们两人不少照顾,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想到李小猫出门在外,平日穿着打扮也不像个富裕的,她便让他等一等,自己去了屋里,将自己从前那些带出来的首饰都收拾起来,塞给李小猫。 “此去京城,山遥水远,路上或有意外,一定要有钱财傍身,这些首饰都是金的,你拿着,要是路上拮据,尽管拿去当了。” 李小猫看了看阿丑,见她不出声,于是就拿下了。 三日后,李小猫悄悄在夜里离开药师崖。 他到京城的那日,京城下了好大一场雪。
第94章 九十四章 少年穿着破羊皮袄子, 头上一顶毡帽,肩上挂着个褡裢。 人群里,他低头走路十分不显眼。 阿丑的师父, 原先就是京城里的人,这一回他来京城, 阿丑特意将他师父旧宅的钥匙给了他。李小猫努力回忆阿丑跟他说的地方, 找到中午, 才在南薰坊边上找到一条红花巷。 他数着门,最后找到了地方。 那门锁早已换了,门上也刷过新漆。李小猫见状,便知道她师父多年不曾回来,这宅子已经叫旁人占了去。 他也不废话,转头就走。 天上落大雪,少年揉了揉冻红的耳朵, 嘴里吐着白气, 一路走到客栈门口,等到住店要掏钱的时候, 李小猫忽然摸不到自己的钱袋子了。 他皱起眉, 环视四周。 这客栈里多是江湖上的人, 粗粗一扫,三教九流, 应有尽有, 一时很难看出谁是扒手。 李小猫冷哼了一声, 反手又从裆里摸了钱袋出来。 原来他在瓜洲的时候就被偷了一次,这会儿到了北京, 早早防了一手,先前的钱袋子看着沉甸甸的, 其实里头装的都是石子。 听说住三晚要六十文钱,李小猫黑了脸。他捏着手里干瘪瘪的钱袋,想了想,伸手从身上掏出一对金耳坠子,他捏在手心里,出门找当铺。 何平安给他的那些首饰,李小猫下山后多数都藏在了自己家的菜地里,只带了几件小巧的金饰出来。 如今果然被她说中了。 李小猫去当铺里拿耳坠子当了个十两银子,再到客栈,天色已近傍晚,他找了家店落脚且不题。只说当铺那头,那一对耳坠子被记入在册,收入库房,因李小猫是死当,月底跟其他收入库房的首饰一起送到银楼。 那一对耳坠子品相甚好,银楼里的老师傅擦亮之后,重新摆在了货架子上,不久便被人买走。 那人是银楼里的常客,男生女相,眉眼分外秀气,他说要为自己的小妾置办些头面,路过那排多宝阁时,忽然停住脚步。 —— 三日后,京城又落一场大雪,李小猫在京中找到了江湖上的那位朋友,二话不说,提刀就剁了他的右手拇指。 少年带着那根手指,连夜出城,三个月后,在浔阳城一处十分不起眼的角落里,揭下了一张江湖悬赏。 那一根右手拇指,为他换了一百两银子。 他憋在心里,谁也不曾告诉,依旧是穿着破破烂烂的羊皮袄子,在四月春回到药师崖。 将近两年不见,何渔儿似乎又长高了些,他不在山里,阿丑嘴里的丑小孩快想死他了。 少年背着鼓鼓囊囊的褡裢去药庐,将路上买的一些小玩意儿送给她,何平安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高兴极了,不想阿丑兜头就给了他一巴掌。 “这!打他作甚?” 阿丑翻了个白眼:“他该打。” 何平安看着少年肿起来的半边脸,嘶了一声,她了解阿丑的性子,见李小猫半点不生气,甚至还有些惶恐,当下叹了口气,去灶房里给他煮鸡蛋。 何平安有时候想不明白,为何这个叫李小猫少年脾气这样好,阿丑无论怎么打他怎么骂他,他都不放在心上。 他心甘情愿当阿丑的奴隶,任由她欺负,若要说难听点,就像是天生的贱种,一天不挨打不挨骂就浑身不舒服。 四月天,山间春光正盛,枝头时不时便会传来布谷鸟的叫声。 老旧的灶房里,穿着蓝布衣裳的女人烧水煮鸡蛋,灶膛里的火光照亮她的脸。 她将碎发撩到耳后,眉眼间的青涩已完全褪去,跟五年前比,明艳中又多出几分韵味。 何平安烧热了水,放了鸡蛋,见到日午了,顺便就开始做午膳。 三个人搭一个小孩吃饱喝足各自忙着手头的事且不赘述 。 只说李小猫回来后不久,几年不曾露面的游若清忽然寄信来了。 这一日,山里砍柴的少年背了两捆柴到药庐里,把那张快被汗水打湿的信封递给何平安。 阿丑那时候在药圃里除草,见状,在一旁催促道:“快打开看看,游若清那小子说了什么?” 何平安展开信,先扫了一眼,还没念出来,阿丑丢了锄头,不知何时躲到她背后的,当下一把抢过,背着她开始念。 何平安跟在她屁.股后面,被她领着到处跑。 阿丑念完第一张纸,笑嘻嘻道:“这小子一肚子废话,想你就想你了,竟还写了满满一张纸。” 她随后就看第二张,渐渐地,忽然不笑了。 “怎么不念了?”何平安追到她身后,心里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阿丑转过身,掸着那张纸,啧了几声,最后道:“你娘的坟被雷劈了。” “啊?” 何平安一把夺过那张纸,不看还好,看完了,两眼一黑。 “这信真是游若清写的?”阿丑怀疑道,“哪有人好端端坟,平白无故叫雷给劈了?那是有多倒霉?” 李小猫劈着柴,闷声道:“我好端端编这个做什么。” 阿丑不住地摇头:“我感觉不对劲。我就没听说过谁家的坟头能被雷劈炸掉……” 李小猫停下斧头,斜眼看着她。 阿丑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得在地上打滚。 “我怎么忘了,你那个死鬼老爹,坟头就是被雷给炸了哈哈哈哈。” 何平安扶着墙,半晌,认真问道:“小猫,这真的是……” 李小猫重新劈柴,嘴里道:“我从不骗人。” 何平安闭了闭眼,半晌,自认倒霉,长长一叹。 她似乎生来就是这样的命。 也不知道自己以后死了,会如何。 游若清如今被家里的娘子死死盯着,不敢碰她家的东西,这一次娘的坟被雷劈坏了,只能知会她一声,让她自己回乡重立碑。 说起来何平安也有五年没有出山了,收拾过后,她望着山下的路,心生胆怯。 阿丑便让李小猫带着她们母女回去。 李小猫看着十分可靠,路上若有贼人,他拔刀就杀。 而何平安看着他刀刃上的血,眼皮一跳。 他哪里像是个山里的樵夫,这般身手,又杀人无情。 何平安捂着女儿的眼睛,不敢往深处想。 一个月后,李小猫把何平安送到村口,自己则去县城里找游若清,两个人就在村口的石桥前分别。 何平安见他远去的背影,不自觉松了口气。 这一路,她总觉得小猫有些变了……
第95章 九十五章 李小猫将人送到九章村, 扭头往县城方向去。 春末天已渐渐燥热起来,沿途树木葱茏,蝉声不断, 少年戴着斗笠,进了城却没有去找游若清。 他望着县城里沿街大大小小的铺子, 先去了行院里, 而后便去找当铺。 县城里的当铺, 全是徽州的朝奉,少年进门后不说废话,将京城里带出来的一块莲心玉佩丢到柜台上。 那柜台后的男人只瞧了一眼,立马走出来。 “你可总算来了。” 李小猫朝外面抬了抬下巴:“说好的五百两,兑。” 模样憨厚的男人笑了笑:“少爷说了,真等见到了人,再把那剩下的给你结清, 这会儿您请喝口茶, 我们去那村里看看。” 李小猫:“速去速回。” 看着男人招了几个人骑马离开,李小猫呷了口茶, 四处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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