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困境,若不回国调兵遣将, 难以破局。 这段时日, 他不是没有筹谋计划、寻找办法, 但都以寡不敌众、人少势弱而不成。 所以他才决定北上调兵,哪怕山高水远、波折重重, 所需时日诸多。 可就在一行人出城不多时, 天罗地网便拔地而起,向他们席卷而来。 烈马嘶鸣, 被迎头飞来的巨网罩住,扬踢飞舞,剧烈挣扎。 好在一行人早有准备,背上的长刀齐齐抽出,锋芒一闪,便将绳索斩断,冲破天网而出。 紧接着,利箭四起,缭乱人的眼球,到处危机四伏,黑影刺客丛生、突袭不断。 分明是提前有人设了伏。 不过呼延海莫看多了这些伎俩,丝毫不惧,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李景宴派人刺杀他这么多次,却次次都未能得手,可见那些宫廷暗影卫的实力对他来说,是弱不禁风的。 他身上裘氅迎风飞旋,雪舞弓刀,映着他寒霜般冰冷的双目,身手矫捷,来去自如,他手起刀落,动作利落地斩杀着刺客,刀刀致命,丝毫不拖泥带水。 所到之处,便是一大片倒下的尸体,令人闻风丧胆。 呼延海莫的部下亦个个身手了得,面对一波又一波刺客的攻势,他们奋力反击,以命相搏,杀红了眼睛。 鲜血染红了白雪,触目惊心,这一处林道,变成了刀光血影的修罗场。 直至夕阳旁落、木影横斜,这场杀戮方得终止,整片林道方才恢复平静。 众部将们把困在网下的马解救出来,拉到岸边饮马,各自洗刀、整顿,稍作休息。 他们个个都是呼延海莫的得力部下,训练有素、镇定自若,这么多年随着汗王东征西讨,四处征伐,什么大风大浪面见过。 这一场刺杀对他们而言,轻描淡写地好似一桩小事,所以现在才会有这样有条不紊、波澜不兴。 呼延海莫立在残阳下拭刀,脉脉斜阳里,他倚靠在红鬃烈马上,姿态慵懒,动作不紧不慢,眸底的冷意却是尖锐似寒冰,冻得人心里发慌。 无人知晓他现在心底的恨意有多深,但那浑身漫散的威势却浓烈的,让人不敢靠近。 待他擦拭干净刀锋,将亮剑收入鞘中,漫天寒雁呼啸,掠林而过,惊动满枝皑雪。 呼延海莫抬头,看着南飞的大雁,眼神深邃无垠,神情难辨,他拍拍肩上的落雪,翻身上马,对着一众部下们发号施令:“上马,启程。” “是。” 众人整齐应声,齐刷刷上马,准备动身。 此时,不知哪里来的一只流矢,从暗处飞来,直直飞向马背上的呼延海莫。 呼延海莫稍稍侧身避过去,却见那支箭掠经过他,钉入了不远处的雪地上,箭尾处,还悬着一封密信。 “还有刺客。” 他的部下眼疾手快,朝着方才箭矢飞出的方向追去,捉拿刺客。 呼延海莫却被那封密信拨动了心神,翻身下马,踏雪上前,捡起信来细细观阅。 部下们瞧见,他们的陛下,在打开这封信开始,神情就变得异常凝重,冷意在面上蔓延,几乎要凝结成冰,眼底的幽沉更是深不见底,叫见者胆寒。 神情几经变换后,到了最后,他攥着信纸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众部下从未见过陛下如此,纷纷屈膝跪在地上,抱拳询问: “陛下,发生了何事?” 这时,方才去捉刺客的几人也折返了,他们擒着那蒙面刺客,将人的双手反折身后,重重推倒在呼延海莫面前。 “陛下,方才就是此人,放的冷箭,可要属下们立刻处决了他?” 说着,他手中刀锋闪现,已对准那人的头颈。 “慢着。” 呼延海莫制止道,他垂下攥着信纸的手,缓缓抬起眼时,满身的冷意泛滥。 众人不知为何,感受到了无比了压迫感,纷纷垂目,不敢直视。 呼延海莫踱步上前,一把将人从地上拖拽起来,一直拖拽到一旁树底下,将人重重撞在树干上,气力大得惊人,一时间,树枝乱晃,霰雪纷落。 他避开手下,单独垂问,咬牙切齿:“是那狗皇帝命你传的信?” 那人似是死士,重击下五脏俱损,嘴角流挂鲜血,却是毫不畏惧,仰着头颈道: “不错,陛下说了,若是暗隐卫除不掉你,就让我将此信传给你。” 呼延海莫气得浑身发抖、满眼通红。 信上,清清楚楚写了一则三日后邀约,以司露的性命为挟,要他以命换命。 他死死掐住那人的脖颈,“我若不去,他待如何?” 那人气息微弱,再加呼延海莫将人拖开,与部将们隔了一段距离,两人间的对话只有彼此能听到。 “陛下说了,三日后,沧澜山的观雪台上,你若不来,那他便将司姑娘推下去,一了百了。” “无耻。” 呼延海莫浑身的气血瞬间涌灌头顶,大骂一声,将人的脖颈生生折断,那人沿着树干,缓缓滑倒在地上,头颈断裂歪斜着,眼睛瞪得大大的,死状可怖。 呼延海莫立在那儿,脑中回忆着方才那人的话,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双瞳赤红,袖笼中的手不住战栗,似是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恐惧里。 自从寻到司露后,他已经太久没有这种恐惧了。 只有从前午夜梦回,梦见她坠落神台的一幕时,才会如此难受。 而方才那人所言,却将这份恐惧,再次在他心中点燃,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背对着部众,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呼延海莫正在经历什么。 在他们看来,呼延海莫只是静默背身而立着,像是在沉思什么。 许久许久,呼延海莫才得以恢复平静。 他转过身来后,眼中的慌乱一扫而空,随之而来的是一贯的笃定从容、泰然自若。 他不能让部将知道他接下来要做的事,若是知道了,恐怕他们会以死相劝,成为他的阻力,所以他必须隐瞒他们。 呼延海莫缓步朝部众走来,积雪上,足靴发出窸窣的响动,所有人都注视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他们并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所以寄希望于他们的王会告知他们。 可他们并不知道,短短这几步路间,他们的王就已经编好了一个由头,来欺骗他们。 “朕已问出皇后的所在,今夜就要回去救人,地方隐蔽,此行不需你们相陪,人多反而坏事,你们先启程回国,朕救出皇后以后,便会追上来与你们汇合。” 呼延海莫的话语毅然,眼神更是坚如寒铁,透着不容人反驳的果决,哪怕部下个个欲言又止,他还是不管不顾地开始下命令。 “德达,你为头领,率领部将们返归,途中,不允许任何人掉队,或是调转马头回长安,坏了朕的好事。” 王命不可违,德达挣扎了许久,犹豫再三,还是艰难地应下了。 “是。” 他撩袍单膝跪地,对着呼延海莫行了抱拳礼,领了军令。 呼延海莫这才放了心,德达忠心耿耿,但凡他交代的任务,从来没有办不成过,哪怕赴汤蹈火、豁出性命。 皑皑雪地上,众部将翻身上马,启程出发后,忍不住悬缰勒马,回首翘望。 日暮余晖,苍林空寂,满地雪白,跳动着淡淡浮金。 一人一骑,长刀快马。 就这么消失在茫茫的白雪尽头…… * 沧澜山醴泉行宫 数日大雪,推窗远眺,遍地清白,放眼望去,茫茫一片。 暖阁之内,珠帘低垂,陈设华美,到处都是描金绘彩,雕梁画栋。 炭盆生在屋子中央,盆中银碳闪烁,云母熠熠,淡香阵阵,暖意融融。 司露被李景宴带到此处已有数日,数日来,他每每都会来借机羞辱,发泄心头之恨。 不过好在他没有动她,所以不管他如何言语辱没,司露都当充耳不闻,对他置之不理。 而李景宴之所以不动她,是因为他发过誓,要在杀了呼延海莫之后,再完完全全拥有她。 李景宴完完全全疯了,又或许他原本便是这样穷凶极恶之人,只是隐藏的太深、太好,没让她看出来而已。 所以这几日司露也深刻反思了自己,从前是她识人不察,被情爱冲昏了头脑,所以才会在父兄都反对的情况下,与此人私定终身,也因此,牵连父兄锒铛入狱、被贬塞外,带累长公主受难,丢了性命。 如今想想,她自责不已。 而眼下这困境,更是让她心力交瘁,她自身难保,更别提去救父兄。 李景宴口口声声说要让呼延海莫前来赴死,但只有司露知道,呼延海莫回戎国了,他不会来了…… 否则,以他的性子,也不会这么多时日,都没有任何动静。 那么到了那个时候,气急败坏的李景宴,会不会真的杀了她泄愤? 吱呀—— 司露正思绪翻涌着,门扉突然被人推开,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司露敏锐扭头,只见一席宽袍,鹤氅及地的李景宴立在门口,广袖翩然,在风中曳曳。 他面容清隽一如往昔,在身后檐廊寒雪映照下,倒宛如飘逸俊朗谪仙人了。 唯那眸中一点沉黑,彻底出卖了他。 表象皮囊不可信,多少圣人皮囊背后,藏着魔鬼的心肠,李景宴不外如是。
第83章 山巅 屋内点了合水沉香, 淡淡的香气萦绕鼻尖,还夹杂了两三点若有似无的松竹芳韵。 李景宴展袖,不疾不徐走进屋内, 脚步轻慢, 神色并不似寻常沉幽,相反,他嘴角浅浅挑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似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在做什么?” 他提步朝她靠近, 若有似无地发问。 和煦似二月春风, 却又焉知不是杀人无形的笑里刀。 “不曾做什么。” 司露淡淡应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朝后退了一小步,避开李景宴款款而来的身形。 李景宴看出她的意图, 顷刻转向, 故意朝她逼近,堵住了她的来路,将她逼至墙角,一把擒住她的双手手腕。 “躲什么?” 他嗓音低沉,落在耳畔阴恻恻的。 “怕我?” 司露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所惊,浑身一颤,发上的朱钗摇曳, 熠熠泛着光辉, 照出芙蓉面上的仓皇紧张。 她低垂着眉睫, 一言不发。 李景宴细细打量着她的面庞,灯辉闪熠下, 美人娇靥如花, 如隔云端,蛾眉宛转, 黛如远山,当真是叫人见之忘我。 他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与她四目相对。 “想当年,这张脸可是引得五陵少年争相追逐,奉为第一美人的,如今看来,风采当真是丝毫未减。” 他用冰冷的指尖摩挲她的下颌,是一种带着病态的凝视,“怨不得那北戎王会为你神魂颠倒,连性命也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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