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山炉中檀香袅袅。 那是司露托人辗转送来的亲笔信。 眼前浮现起少女明艳妩媚的容颜。 漫天落英, 她立在一树梨花下, 朱唇乌发,杏眸似水, 着软缎月白细纱裙,兴高采烈地冲他招手,“子瑞哥哥,快来。” 她抬手之际,那轻薄似烟纱的广袖垂下,露出一截细腻如雪的皓碗,动人心魄。 他不由自主追随着她的脚步而去。 少女奔走开满鲜花的草地上,如缎墨发披散在身后,随着她轻盈的脚步晃动,浮光茫茫中,她回首一笑。 竟是让漫山遍野的繁花,都失了颜色。 李景宴回顾往昔。 只觉那些如烟光景似浮光掠影,在脑中划过,令人深深感叹。 他修长的五指收拢,紧紧攥着掌心那枚龙佩。 凭这封亲笔信,还有这破裂的龙佩。 他能想象司露在北戎遭受了什么。 她是个外表柔弱,性子坚毅的女娘,若非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她不会写信来向他求救,让他为难。 想起少女如花般笑靥。 李景宴只觉一颗闷闷的,无比压抑。 他并非不想解救她,但不是现在。 眼下,他是东宫太子,尤处在风口浪尖,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他只有完完全全登上那个位置,解决了所有的后顾之忧。 才能想办法救她回来。 他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可眼下—— 这封突如其来的信,却牵动了他所有的相思。 灯火明明灭灭,照出李景宴眼中的不甘和愁绪,他端起面前的酒盏,仰脖一饮而尽。 酒入愁肠。 借酒消愁,愁更愁。 内侍推门进来,小声禀报道:“太子殿下,杨尚书来了。” 听到杨仲前来拜访。 李景宴恢复了些理智,神色渐渐清明。 他起身,将那封密信和龙佩收起来,搁置到桌案下的抽屉里。 深吸一口气,将脑中的杂念尽数抛却。 恢复了平静的颜色。 长眸清冽如泉,君子端方如玉。 李景宴深知当下不是谈儿女私情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轻拂衣袖,步履从容地走向前殿。 * 达尔丹虽地靠北戎,但也毗邻西域。 周遭黄沙漫漫,大漠风光一览无余。 唯城中有大片绿洲,还有全城百姓赖以生存的泉湖,天神之眼。 宛如天神的馈赠,此泉湖位于整座城的中心,水清沙白,烟波浩渺,周遭绿林环抱,为全城百姓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生命之泉。 当之无愧的天神之眼。 这几日。 呼延海莫常带她来泉湖边散心,与她一道欣赏美丽风光。 尽管司露总是冷脸相待,呼延海莫却对她充满了耐心。 尽管常常会被司露直白的话语刺伤,但所生的恼火也只是一时片刻的。 毕竟,没什么恼怒,是与美人睡上一觉不能消弭的。 她总能带给他无限的遐思,哪怕仅是安安静静坐在他面前捧书静阅,亦或是不经意间将发撩至耳后的小动作。 她的一举一动,在他眼中,好比柳絮拂面,春风入怀,常常让人心痒难耐。 他带着她策马在林间,行至一处无人之地,勒马停下来。 绿草遍地,林荫深深。 这片绿洲的深处,竟有如此美丽的地方,清澈的小溪蜿蜒过花丛,蝴蝶轻舞,柔风荡漾,美不可收。 站在林间,入目竟是芳菲,呼吸皆是怡人香气。 呼延海莫将司露抱下马,牵着她漫步在林间,斑斑驳驳的日影落下来,映出他金蓝双色的异瞳,他唇边勾起缱绻,问她: “喜欢这里吗?” 此地确实风光宜人,倒是难为他费心寻到这样的地方了。 司露轻轻颔了颔首,目光却依旧疏离冷淡。 呼延海莫牢牢执着她的手,眼神深邃。 “我先前来过一次,便念念不忘,想着定要带你一起来看看。” “嗯。”司露淡淡应了一声,并未多言。 景色虽好,但心境不在,便看什么都是空的。 感受到司露的冷漠,呼延海莫倒也不恼,像是习惯了。 侧首在她颊边啄了一口,开玩笑似的问她: “冰山姑娘,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对我笑一笑?” 司露冲他弯了弯唇,笑意不达眼底。 “放我回到中原去。” “休想。” 呼延海莫伸手戳了戳她颊边的梨涡,虽看出她是敷衍假笑,故意气他,但也总比没有来得好。 他将眼前玉人打横抱起来,轻轻放在草地上,欺身亲吻她的耳垂。 嗓音带着厚重的喑哑,他低声问她: “在这里,可以吗?” 司露鬓发已乱,如泉瀑般在地上流泻铺陈开来。 面对着眼神灼热的呼延海莫,她轻哂:“我有说不的权利吗?” 呼延海莫被她气笑了,用手点了点她的琼鼻的鼻尖,语带宠溺: “你知道就好。” 溪水潺潺,将岸边的娇花冲刷水洗,变得晶莹剔透,花香四溢。 也不知过了多久。 日暮西沉之时。 呼延海莫坐在司露身边,慢条斯理地整理襟口和衣袖。 身下的铺开的斗篷早已凌乱。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躺在斗篷上的司露,回味方才那段蚀骨入髓的滋味。 衣襟半敞,裙袍皱叠,分明是经历一场盛大的洗礼。 杏眸带露,乌瞳水洗过一般,格外透亮清明,眼尾泛红,带着泪痕,楚楚可人。 脸颊潮红未退,在莹润如雪的肌肤上,格外艳丽多娇,牛乳般甘甜的体香四溢在空气中,那是雨露过后的气息。 对于司露当下的予取予求,呼延海莫很是满意。 餍足过后。 他高高兴兴带着她,去看泉边的日落。 红日浩大,金红铺满天际,当是印证了诗人口中那句。 长河落日圆,大漠孤烟直。 可尽管落日再壮美。 司露的心思却全部在此,对于呼延海莫的热情备至,她只是觉得厌倦。 她坐在观日亭中,神情恹恹,思绪翩跹。 算算日子,春熙春草,眼下应当已到了长安吧,只要到了长安,那她们定会想法子将她的书信交给李景宴…… 不管怎么样,如今她一筹莫展。 李景宴确实是她最后一根稻草了。 “在想什么?” 身旁,呼延海莫的嗓音兀然传来。 司露不语,他便带上了几分醋意。 “是不是在想,陪你观日的人,如果是你那太子殿下,就好了?” 司露不想与他浪费唇舌,只垂着眼睫不看他,这又让呼延海莫生出几分恼意。 他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看着他,说道:“就算你想他也没用,你如今属于我。” “且你觉得他在意你吗?” 他冷嘲:“若是喜欢一个人,就不会无所作为,放之任之,弃之不顾。” 呼延海莫说得没错,这么久过去了,司露如何能没有感受到,她为李景宴寻了千万种借口,她试图去体会他所有的苦处和为难。 可冥冥中,却一直有一道声音在告诉她。 那就是,她确实错付了真心。 呼延海莫最擅攻心。 她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此刻像是一道伤口,被呼延海莫生生揭开。 痛得鲜血淋漓。 呼延海莫看出司露眼中的伤痛,不过长痛不如短痛,他要逼着她看清现实,清醒过来。 他字字清晰,宛如锋利的刀,直刺人心。 “他这样的负心之人,你为何就是放不下?” 司露心下生疼,但面上却还是冷若冰霜。 她的倔强,让她挽起凉薄的嘴角,冲他反唇相讥。 “那又如何?就算他是负心之人,我也不会喜欢你。” 呼延海莫终于被她激怒了。 他紧紧攥着她的下颌,力大得让司露眼中疼出了泪花。 他眸中墨云环绕,弥漫着森冷和杀意,狠沉道: “你且看着,来日我入主中原,定会第一个杀了他。” 听他说出了心中野心。 司露骤然一惊,带着不安问道: “你要做什么?” 呼延海莫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语失,但话已出口,便如覆水难收,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知道以她的性子,此事必然会让她记恨他,更加难以接受他,但她迟点早点会知道的。 思及此,呼延海莫松开钳制她的手,毫不避忌地对她袒露了底牌。 “是,我意图中原。” 呼延海莫如此坦诚,司露心下一惊。 但转念一想,这也只是呼延海莫当下的野心罢了,中原地大物博,物产丰厚,历代夷族哪有不想染指中原的。 中原兵强马壮,边防强盛,万邦来朝,盛世空前,哪是夷族那么容易就能侵入的。 不是司露小看他,这的确是天方夜谭。她勾勾唇道:“你的父辈、祖辈、曾祖辈,恐怕都是这么想的。” 呼延海莫见她语带讥嘲,并未记怀,心中反而轻松下来,只道:“那便试试吧。” 夕阳渐渐隐没在黄沙的尽头,夜幕降临。 两人骑马回到城中,在街边酒肆用了餐。 华灯初上,达尔丹城中的夜市方才开始登场。 街道上,小摊贩们支起了各式各样的摊子,琳良满目的货物摆了出来,各种稀奇古怪的都有,十分吸引人眼球。 当地的马奶酒、奶酪、馅饼、羊肉干、羊毛毯,牛皮袋,还有来自中原和西域的好物,绢扇、泥人、书画、瓷器、葡萄干、甜瓜、目不暇接,应有尽有…… 将马拴在酒肆门前,呼延海莫兴致勃勃拉着司露的手,穿梭在满是摊子的街道上。 “上一回说要给你带回礼物来,后来没能实现,今晚上,你看中什么,就挑什么,我通通买下送给你。” 司露游目四顾,看到几个卖中原纸扎风筝的货郎,突来了些兴致。 “好,那我想买些中原的东西。” 说到中原的东西,呼延海莫想起上回司露逃跑的事,心直口快道:“只要不是什么专用来迷晕人的阴阳壶,蒙汉散就好。” 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司露瞬间被他弄得没了兴致,垂下眼睫不再说话。 呼延海莫看出她的不悦,走到那扎风筝的摊子前,买了两个回来,给她赔罪。 “你看,这两只是一对,改日我陪你一起去放。” 司露觑了一眼,两只风筝上扎的是牛郎和织女,确实是一对的图案。 可见呼延海莫颇知中原文化。 “谁要跟你一起放。” 司露只管冷着脸,自顾自往前走,呼延海莫追在她身后,半点不恼,兴致颇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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