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她想起了待她如亲生女儿的长公主,不由眼眶通红。 司澧被她的真诚打动,心生动容,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好,那你必须答应为父,今后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跟为父商量,让为父与你并肩作战。” “好。” 司露大受感动,颔首不止。 砰—— 此时,门扉豁然被人推开。 锦袍玉带、身姿俊秀的司楠走了进来,他嗓音朗朗,眼圈却是红的, “并肩作战这样的事情,如何能少了我,妹妹,天塌下来,你兄长顶着。” 司露愣住了,喃喃:“兄长?” 司楠弯唇,“怎么,还想瞒着你兄长?” 司澧问道:“楠儿,你如何来了?” 司楠望向他道:“父亲,我本想来与你商议军务的,刚巧听到了。” 司澧叹息,“罢了,此事本也不该瞒你,为父就是怕你性子冲动。” 司楠满是坚定道:“父亲,为了咱们家,我不会再莽撞了。” 司露恰在此时,拉住司楠的手,将手与他相叠,说道:“父亲,我相信,只要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定能达成此事的。” 司楠回握住司露的手,又将父亲司澧的手也拉了过来,三人互相叠起手背,在祖宗排位面前立誓般。 “对,齐心协力。” “好、好。”那一瞬间,司澧不受控制地热泪盈眶,只觉一双儿女真是长大了。 * 长安街头,繁华的三元市内,人声喧阗,车马辐辏。 一辆朱轮华毂的马车徐徐驶来,悄悄停在了一家人声鼎沸的胡人酒肆的门前。 酒肆门前人流如潮,金字招牌上亮闪闪写着“明月楼”三个大字。 在车马如龙的街市上,这辆马车并不起眼,但下车之人却格外出众。 男人着一席藏蓝锦袍绘金曳地白长袍,五官深邃明朗,面部线条如刀刻斧凿,头戴一顶帽檐宽大的毡帽,将一双幽深不见底的的眼眸掩藏其间,叫人看不真切,气质神秘而又独特。 他身形高大,昂藏七尺,满身皆是雄壮之气,步入酒肆时,步伐稳健,身姿如山,有种气度恢弘之感。 在他身后,还跟着数名随从,随着他一同进了酒肆。
第64章 共感 庭院深深, 飞花几许,落英满地。 珠帘漫卷的雅阁内,日影斑驳点点, 阔大的黄花梨拔步床上, 司露和衣而眠,双手交叠于腹前,模样安详。 她正阖眸午憩,顷刻昏昏沉入梦乡。 梦中—— 迷蒙水雾让视野变得模糊。 缓缓往前走, 穿过水雾, 方见清晰的画面。 巍峨高耸的殿宇之下,身着九龙玄袍、头戴冕旈的英俊帝王,踏着九十九级白玉石阶, 拾级而上。 群臣毕至, 黑压压立满了殿前的广场,皆着官袍,戴乌帽,神情肃然,面色庄重。 这是一场盛大的登基典礼。 身着玄金王袍、头戴紫金冕冠,身形高硕、气宇非凡的年轻帝王,一步步走到最高处, 在祭台之前立誓。 “朕此生, 唯娶中原神女这一位皇后, 不设六宫、不纳妃嫔。” 天光普照,帝王身上的王袍流光溢彩, 他俯视群臣, 嗓音朗澈,一双异色瞳孔, 目光悠远,似在追忆往昔,眸底是化不开的情愫。 此话引起全场哗然,人群开始交头接耳,喧议声一片。 很快,便有臣子出列谏言。 “陛下,这万万不可啊,若不设六宫,您当如何绵延皇嗣、千秋万代?” “是啊,为我新朝绵延繁盛,陛下您当开枝散叶,丰厚子息才是。” 呛—— 蓦地,只听得一声刀剑出鞘的鸣响。 高高在上的帝王猛然拔出腰间王剑,朝群臣的方向掷了过去。 长啸宛如剑鸣,帝王力拔山兮气盖世,竟将王剑掷飞出了十丈远,直直钉在了方才谏言的官员足前寸土。 分毫未差、大力惊人。 群臣吓得不轻,面如土色,抬眸向高台看去,只见帝王立在日光下,双色瞳孔焕发着冰冷的光芒,高大孔武恍若天神。 他深峻的面上已是幽沉一片,嗓音森然,满是冷冰冰的威严。 “朕心意已决,尔等若再敢非议,那这剑,下次便会夺你们的喉颈而来!” 群臣人人自危,无人再敢谏言。 但底下的私语声却是不绝。 “这一年来,谁人不知陛下对中原神女的痴念?” “哎,看来只能再等些时日,陛下的执念消减了,再作计较。” “是啊,陛下对中原神女的痴念如此深,哪是一年半载能消减的,此事还是缓缓再提、从长计议吧。” …… “小姐、小姐。” 耳畔传来侍女碧水轻声的呼唤,渐渐的,眼前画面变得越来越模糊,消失不见。 司露从梦中醒转,乌黑的长睫颤动,慢慢睁开了眸子。 那双绮丽的杏眸带着湿气,还有两三点失神。 她如何梦到呼延海莫了,还梦得这么真! 梦里的一切,真实的好像是真正发生过一般。 每个人的神情、话语、动作,都是那么清晰。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这三年来,她早已将呼延海莫渐渐淡忘,不再想起。 若说前些年刚回长安,确实还会常常想起他,梦见他,但时间如流水,能洗刷一切,后来就越来越少了,近来数月,她更是一次都未梦到过他。 今日,无端又做起关于他的梦,似是将她拉回到北戎的过往中,不由神思有些恍惚。 司露深呼吸了几口后,方才将脑中纷乱的思绪驱散出去。 立在床头的碧水见她醒转,缓缓将她扶坐起来,同她道: “小姐,宫中来人了,侯爷请您去前厅面见。” 司露听闻此言,心下疑窦顿生。 宫里来人,父亲让她前去面见做什么? 极有可能,是李景宴派了人来,特意寻她的。 司露想明白了以后,下了床,对镜扶了扶钗环,又理了理衣裙,提步来到了前厅。 花厅里,明丽堂皇。 透过一盏雕花玉兰隔屏,司露清晰瞧见,父亲正在招待宫里来的黄门,与之并列而坐,对饮香茶。 那太监身着圆领红袍,头戴黑纱帽幞,面白圆润,朱唇齐齿。 司露一眼便看出,是从前东宫时,就曾跟在李景宴身边的小太监,徐远。 果然,不出她所料,是李景宴派来的人。 来到花厅后,她垂眸举步,恭恭敬敬上前行礼。 “徐公公。” 徐远瞧见她,笑逐颜开,赶忙起身相迎,“不敢当、不敢当。咱家如何当得起司姑娘的礼?” 司露站定后,却见徐远又满脸堆笑道:“司姑娘好福气啊,咱家今日来,是有陛下的赏赐要给姑娘。” 那徐远眉飞色舞,司露却始终淡漠,她垂着螓首,婉拒道:“陛下美意,臣女恐无福消受。” 徐远拖长尾音“诶”了一声,语调百转千绕,“司姑娘,陛下既然赏赐,那自有陛下的道理,您怎会无福消受呢?自是消受得起的。” “啪、啪——” 说着,他笑着轻抚两下手掌,掌音清脆。 顷刻,端着锦盘的宫女鱼贯而入,将奇珍异宝摆在桌上,很快就满满当当。 什么玉石翡翠、玛瑙珍珠、钗环首饰、绫罗绸缎,应有尽有…… 临别前,徐远凑到她身前,悄声恭维道:“司姑娘,陛下如此赏识您,您这泼天的富贵,还在后头呢。” 徐远走后,司露看着满屋子的珠玉琳琅,并未感到半点喜悦,能感受到的,只有遍体生寒。 * 长安城中,川流不息的街市上,车马阗暄,人声鼎沸,摊贩林立,热闹非凡。 街道每日都有专人洒扫,干净整洁,不染泥尘。 人群中,一名身形高大的锦袍男子,身后跟着数名随从,正穿行在大大小小的巷陌,走走停停,流连四望,似是在感受当地的风土人情。 呼延海莫身形高大挺俊,巍然苍松般,在人群中很是耀眼。 今日天晴,日光大盛,他特意戴了一顶帽檐宽大的帽子,遮住了那双满是北域风情的异瞳。 此番来长安,他只带了少量隐卫和随从,本就是犯险之举,自然不能暴露行踪,以免招致灾祸。 而他此行的目的。 一来,是抱着那点微末渺茫的希望,寻一寻伊人的影踪。 二来,则是考察长安的风土人情,好为北朝的都城建设,做一番衡量借鉴。 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呼延海莫来到长安伊始,便有一种浓烈的可亲感。 他此行,便要走过司露从前走过的路,感受她从小生活的地方,他想知道,她为何会对这方故土魂牵梦萦、念念不忘…… 他要彻彻底底了解她。 穿行过秩序井然的坊间、走过热闹繁华的街市、瞧见异彩纷呈的各族人群,闻见酒肆美酒飘香、听着茶楼欢声笑语、感受着包罗万象、民风开化的景象…… 诸此种种,呼延海莫突然顿悟。 为何司露从前,会对长安有那么深的执念。 不知不觉间。 脚步未歇的呼延海莫,来到了平月坊,司平侯府的正门前。 府邸门庭阔大,匾额上书着“司平侯府”四个烫金大字,气势夺人。 两座硕大的青铜麒麟蹲在府门前,彰显着武将世家的凛凛威仪。 呼延海莫顿足停步,立在长街那头的檐影里,派手下去司府门前探听消息。 那名手下迈过长街,跨阶而上,来到司府门前。 他假作外乡人,想要来府中讨生活,对着府门前的护院打听起司家的现况。 “几位大哥,小人是塞外来的,不懂此地的规矩,想问问这侯府里共有几位主子要伺候,可还缺人手?” 他不动声色地问着,还从袖中掏出几定碎银,分给那几个护院,假意要来府中谋职的样子。 当然,他所说的这些话全都是呼延海莫授意的。 呼延海莫早已知晓,司露的父兄被大夏朝廷复用一事。 在他看来,以司露对亲人的依恋,若是她还活着,定会回到长安,回到父兄身边。 如此打听,或许能探听到一些口风。 只是那两个护院对视一眼后,给出的回答却是叫人失望的。 “如今府中家主只有侯爷和公子两人,府中家丁已足,不缺人了。你还是去别府问问吧。” 那人却犹不死心,旁敲侧击问道:“我明明听人说,司将军有一子一女,那小姐去了哪里,为何说只有侯爷公子两人呢?” 见他问及小姐,两名护院明显愣了愣,再次心照不宣对视一眼,复而笑道:“你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消息了,我家小姐前些年就远嫁他乡,不在长安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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