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 快去。” 徐效嘴上应付着,目光一直不离巷子口。 远远看到有人走来,他一时看不清,急得跑到路上去看。等看清来人真是姜觅和徐泽时, 一时欢喜激动不知该怎么办。 “快,快, 都准备好, 他们回来了!” 姜觅此时也看到了他,问徐泽,“你还记得舅舅吗?” “记得, 小时候我最喜欢娘带我回国公府。”徐泽怀念道:“那时候外祖父还在,他每次都会给我准备新奇的玩具, 然后舅舅就会陪我玩。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有些挑食,舅舅总爱带我去西街吃馄饨。那家的馄饨皮薄馅多, 汤汁鲜美特别好吃。” 回京之后, 他曾有意去过西街, 那馄饨铺子还在,只是做馄饨的人已换了。他没有进去吃, 因为他怕馄饨变了味,坏了他记忆中的美好。 巷子不长,他却像是走了好多年。 他的视线中,徐效的面目身影越来越清晰。 当年那个高大年轻的男子,已被岁月霜染成了一个沧桑的中年人,眉宇间再无过去的开朗阳光。 十八年了。 那些不敢忘记的东西终于到了眼前,虽然物是人非,但还有人记得他等着他,为此多年来从不曾放弃寻找他。 徐效已是泪流满面,嘴里不停喃喃着,“润儿,润儿,是润儿。” 徐泽在离他还有些距离时停了下来,有些迟疑不敢上前。而他亦是如此,明明很想过来却脚步迟滞。 姜觅知道,越是近乡近心,越是情怯。 好一会儿,徐泽才大步向前,跪在了徐效面前,“舅舅,舅舅,是润儿,润儿回来了!” “润儿,润儿。”徐效哭着扶他起来,满眼是泪地看着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进了安国公府,入目所及的荒凉让他有一瞬间的怔神,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这些年舅舅一人支撑着徐家,该有多不易。 凛冬时节,便是十分的景致也会萧瑟几分,更何况现在的安国公府用残败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看上去自然越发的凄凉。 进到屋子里,他更是伤感。一眼看去全是斑驳掉膝的家具,零零散散地摆着。既无以往的雅致奢华,更无当年的气派,显得分外的寒酸。 姜觅道:“哥哥有所不知,这样已经很好了。余家被抄之后,还了一些东西回来。若是你前些日子来看,恐怕屋子里连坐的凳子都没两个。” 徐效一脸羞愧,不停自责。“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没能力,没能好好守着国公府……” “与舅舅何干。那些人冠冕堂皇,行的却是强盗贼子之事,你拿什么和他们对抗。这些年你能守着徐家没倒,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姜觅安慰道。 徐泽也道:“我们深知舅舅不易,舅舅千万莫要自责。如今我们兄妹二人皆已归家,以后家里的事我们来操心,舅舅你安心享福即可。” 徐效原本就一直强忍着,听到这话如何能再忍得住,当下哭出声来。他找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 两个孩子已经长大,还这么懂事孝顺,一个比一个能干有本事。他确实可以放心了,日后也有脸面下去见义父和娇娘。 “快,快让人把馄饨端上来……” 热腾腾的馄饨很快端上来,共有两碗,一碗是给徐泽的,一碗是给姜觅的。 徐泽尝了一口,眼中全是怀念。 “还是当年的味道。” “老吴头年纪大了,馄饨铺子早就交给他儿子打理了。他还记得你最爱吃他们家的馄饨,一听说你要回来,天没亮就开始忙活。” “难怪哥哥一直惦记,这馄饨确实不错,皮薄肉金汤汁鲜美,今日我算沾了哥哥的光了。”姜觅玩笑道。 她这一玩笑,惹得徐效又掉眼泪。 “是我这个当舅舅的没用,你小时候我没有抱过也没有带过,我都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好了,好了。”她真是怕了这个水做的舅舅,“从今日起我就搬回来住了,舅舅你可要好好照顾我。” 这话听得徐效和徐泽都是一愣,齐齐看向她。 她低头吃着馄饨,回避他们的目光。 “我和萧隽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当时余老妇为了恶心他,在明知我又蠢又坏,还疑似有心上人的情况下非要将我赐婚给他,目的本来就不单纯。我恰好与他早已认识,索性来一个将计就计。我这么说,你们可明白了?” 徐泽皱眉,“你是说你们是假夫妻?”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还是她哥聪明通透,一点就破。 徐效喃喃,“那…那陛下是打算与你和离?我瞧着他好像…对你不一般啊,我还你们感情甚好呢。” 徐泽垂着眸,男人才更了解男人,他可不认为萧隽也是这么想的。 良久,他对姜觅道:“你自己想清楚了就行。” 姜觅还真没想清楚。 一开始他们确实是假夫妻,她也一直抱着事成之后就离开的念头。可是这些日子的相处,很多事情都在发生改变。对于萧隽的感情,自然也在悄悄地产生了不一样的变化。 爱吗? 说不清。 好感肯定是有的。 她想搬回安国公府住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希望自己能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如何迎接萧隽的报恩。 大局初定,百废待兴。萧隽一直都在宫里,她想着没个十天半月的恐怕也无暇顾及其它。有这些天缓冲,她应该能思虑周全。 夜里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一身,感觉有些不对。 身边有人! 很快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 “你怎么来了?” “来报恩。” 这么快? 她瞬间清醒过来,拥被坐起。 房间里没有点灯,灰暗的光线中只能依稀看清身边之人的轮廓。哪怕是这么模糊的视线,美男人的光环还是那么耀眼。 白得艳丽,又冷又美。 这刚当上皇帝的美男大晚上的跑到别人被窝里来报恩,也是另辟蹊径哪。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算账吧。 “这个恩,你打算怎么报?” “我说过,事成之后你要什么都可以。” 当初确实是这么说的。 但姜觅也就只敢听听,哪里敢当真。 现在的萧隽是一国之君,有些话不是随便能说的,比如说她以前开玩笑说江山之类的话。如果她再说这样的话,难保萧隽不会疑心她哥。 “我最初与你合作的目的就是想给徐家正名,让安国公府摆脱不明不白的尴尬境地。现在世人已经知道萧昶的真面目,我哥哥也回来了,这一点已经迎刃而解。” “那你呢,你自己有什么想要的?” 她想要什么呢? 姜觅也在问自己。 从穿越到现在,她一直忙于查清徐令娇的死,为原主和徐令娇报仇,为徐家和安国公府正名而忙碌。如今徐令娇和原主的仇她报了,也给徐家和安国公府正了名,接下来的日子她应该为自己而活。 “我想要自由,我想要自在,我想要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玩就玩、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没有礼数教条的约束,不需要再在别人面前演戏做作……” 黑暗中她看不清萧隽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对方异样的目光。 “原来你想做个傻子。” 姜觅:“……” 这就是代沟! 跨空间的代沟。 她就知道萧隽不会明白自己,也不可能理解自己。他们看似有很多相同之处,但所受教育完全不一样。 “这不是傻子,这是我向往的生活!” “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玩就玩、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这不傻子是什么?立容存礼,方有规矩束人束己,是以乾坤有定,纲常有伦。人存于天地间,当守天地之法,若有违,岂不大乱?” “我没说乱来啊,我就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姜觅快气冒烟了,这男人大半夜的说什么报恩,原来是想气死她。“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气死我你就可以不用报恩……呜……” 她的嘴被堵住,呜呜声很快被吞没。男人清冷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住,她一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空气,也忘了如何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萧隽才将她微微松开,但并没有放开她,而是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她,声音低沉无比。“姜觅,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说的话永远作数,但唯有一点我不允,那就是不能离开我。” 姜觅心跳得厉害,思绪也是一片混乱。 他都这样了,自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是明白归明白,心动归心动,男人的承诺却不能全信。 当年姜惟还不是对徐令娇山盟海誓,他们曾经那么的恩爱,最后还不是被人插足。男人哪,动情时什么承诺都敢许,情淡时便会有这样那样的借口。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需要认真想一想,可以吗?” “可以。” …… 城外的粥施没有中断,一切依旧。 寒夜过去,太阳如常升起,冷冷地普洒着阳光,至午时后方才有了温度。暖暖地照在人身上,足以驱散深冬的寒气。 流民们有吃有喝,瞧着也颇有秩序,领了粥以后成群结队地端着碗窝在城墙根上,一边吸溜地喝着粥,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京中发生的事。 “我听说当初废太后强行指的婚,眼下新帝已经登基,封的封,查的查,该赏的赏了,该罚的罚了,没听提慎王妃一句,也不知道会如何安置慎王妃?” “慎王妃多好的人,从一开始就给我们施粥,她可是我们所有人的活菩萨,陛下不会不要她吧?” “你们没听说过她以前的名声,那叫一个差…若不是陛下那时还病着,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可是…慎王妃的亲哥哥立了大功,如今已是新的安国公,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着也不会不要慎王妃吧。” “我猜啊,要肯定是要的,但后位怕是有点悬,一个妃位应该还是可以有的……” 议论的人多了,想不听到都难。 秦妈妈一脸的担心,看着姜觅几番欲言又止。 姜觅有几日没来粥棚这边了,先是过问了近几日施粥的情况,又问了一些关于流民的事。听到流民们都没有闹也没有乱时,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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