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儿,觅儿,不管你们承不承认,你们身体里流着我们姜家的血。你们如今得势了,可不能忘了自己的祖宗来处……你们可以怨我,可以恨我,但我终归是你们的亲祖母。还有你们的父亲,他也是逼不得已的…他对你们从来都没有过坏心,你们不顾念我,也应该想着他啊……” 她以为抬出姜惟,姜觅和徐泽都有动摇。 但是她错了。 任凭她如何哭泣,如何哭喊,姜觅和徐泽都不为所动。甚至姜觅还过去摸了摸佛龛上的灰,摇了摇头。 “老夫人,你这心不诚哪,怪不得打动不了人。我若是你啊,有这个闲心还想着骗人,不如更诚心向佛。人一旦忙起来,也就没心思再想着害人,你说是不是?” “你……” “你放心,我会和姜侯爷建议的。以后这佛堂也好,外面的院子也好,一应打扫整理你都不要再劳烦别人,事事亲历亲为诚心悔过。若是打动了佛祖,佛祖也就免了你死后割舌剜心之刑。” “你…你这个孽障!” “哟。”姜觅俯身看她,“这就装不下去了,刚才不是还想认我们吗?一转眼我就是孽障了。其实这才是你,你还是不装的好,你演得别扭,我们看着也恶心。” 刘氏终于知道自己无论再说多少好话,这两个孽障都不信了。她眼珠子凸着,死死瞪着姜觅,像是要扑上来咬一口。 “你敢这样瞪我妹妹,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徐泽冰冷又满是威胁的话骇得她直喘,她赶紧把头低了下去,心里也更怨恨。果然是徐令娇生的孽障,她当初真应该再狠心一些! 姜觅已直起身来,如果话家常一样对徐泽道:“我猜啊,她心里肯定在想,早知有今日,当年就应该把我们早早弄死。” “那真是太可惜了,她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现在想弄死我们,也要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我相信姜侯爷最是识时务,毕竟他向来畏惧权势,当年能委屈自己的妻儿,现在也能委屈自己的母亲,断然不敢得罪我们!” 刘氏闻言,身体一瘫晕了过去。 …… 桂花早已败光,但桂树依然青绿。 兄妹二人慢慢地走着,下人们皆是投来敬畏的眼神,远远地不敢靠近,但却个个恭恭敬敬地行着礼。 “你那时不过三岁,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还能记得那么清楚?”姜觅一直都很奇,普通人别说是三岁时发生的事,就是五六岁时发生的事,长大后能记住的也是寥寥无几。 徐泽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道:“我怕我忘了,所以我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想一遍。这些年日日如此,从不敢有一日懈怠。” 原来是这样。 这该是怎么样的毅力和坚持。 一个五岁就有心机城府,知道装傻活命的萧隽已经让她惊奇,没想到还有一个三岁就知道时刻紧记自己身份的徐泽,这两人都不是普通人。 过月洞门时,突然冲出来一个人。 “我要去找太子殿下…我就要嫁给太子殿下当侧妃了……” 后面追过来的婆子很快将人拦下抱住,“三姑娘,三姑娘,你快回去,该吃药了……” 那人拼命挣扎着,疯狂的目光看向姜觅,“是你…是你坏了我的好事!你为什么没有死…你为什么没有死。你要是死了…你的东西全是我的…我就能被皇后娘娘看中,我就可以嫁给太子殿下当侧妃了…我是太子侧妃,我是太子侧妃,你们快放开我……” “她就是孟氏的女儿?”徐泽的眼睛里全是杀气。 “是她,看她这样子应是疯了。” “有时候疯子说的才是真话。”徐泽的手已按在剑柄上。 姜觅按住他的手,轻轻摇头。 “不妥。” 这么多人看着呢,不是杀人的好时机。如果真要杀人,那也得暗中进行。何况姜婉已经疯了,让她活着才是对她最好的报复。 徐泽明白了她的意思,残酷冷笑。 “没错,这么一个人,不配我杀她。” 过了园子,穿过后院最后一道月洞门,就到了侯府的前院。他们来时前院冷冷清清,而此时却传来女人的哭声。 这哭声是余氏。 看样子余氏回来了。 余家被问罪,但罪不及出嫁女。 余氏伏在地上悲愤地哭着,眼神中还有对姜惟的期待。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依然还是深爱着这个男人。所以她不甘她痛苦,内心深处还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 姜惟被她抱着腿,却不看她,握成拳的手上青筋毕现。 她哭得伤心,上气不接下气。 太后被赐一杯毒酒,陛下也被贬为庶人,余家也被查抄流放。曾经她引以为傲,视之为底气东西全部都没了,她该怎么办? 如今她只能乞求侯爷的怜惜,再无别的出路。 “我不过是喜欢一个人,我有什么错?” 姜觅冷笑一声,“少女思春,少年慕艾,无论春花秋月四时美景,各人有各人的喜欢。喜欢本身没有错,错的是你把这喜欢当成一把剑,斩断别人的感情,屠戮别人的性命,这就是错!” “我没有啊,我没有拆散他们,你娘也不是我害死的,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只是喜欢一个人,我只是喜欢一个人啊。侯爷…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对我半点情意也没有吗?” 事到如今,余氏依然不认为自己有错。在她看来她并没有逼着姜惟和徐令娇和离,她也不是害死徐令娇的人,她能有什么错? “你说你没害过人?我且问你,当年你在知道我哥哥被老夫人藏起来后,是不是曾经买通了那看守之人,想要了我哥哥的性命?” 余氏被问得猝不及防,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虽然很快急切否认,哭着说自己没有做过那样的事,但姜觅从她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已经知道了答案。 姜惟的脸色也变了。 “你真的做过那样的事?” “侯爷,妾身没有,妾身没有做过。是她诬蔑我…她恨我,所以才会这样诬蔑我……” 姜惟一抬脚,将她踢倒在地。 “我一直以为你品性虽然不佳,但心思却简单,与余家那些人到底有些不同。没想到你也是一样的,你和他们一样心肠歹毒。” “我没有…侯爷,我没有!” “我这辈子大错特错!”姜惟肩膀一垮,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又老了几岁一般。“我辜负了娇娘,所以我活该妻离子散!但是你余嫣然算个什么东西!” “侯爷……” “我会写一封放妾书,日后你是生是死与我再无关系。至于晴雪和沅哥儿,他们到底是我的骨肉,姜家的家产我会分一份给他们。至于爵位,你们也别想了,过几日我会请旨陛下,让他将武昌侯府的爵位收回去。” “父亲!你不能这么做……” 姜晴雪和姜沅齐齐跪下求情,一个比一个哭得伤心。 姜觅小声道:“哥哥,我们走。” 姜家的家事,与他们无关。 “等一下!”姜晴雪想朝姜觅冲过来,却被徐泽手中的剑吓退。“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事事不如我……” 为什么一个以前处处都不如自己的人,摇身一变成了人人口中交口称赞的活菩萨,眼看着还要登上天下女子都羡慕的最高位。 她不解,也不服! 姜觅笑了。 “我处处不如你?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娘就算是死了,她也永远是武昌侯府的嫡夫人,你母亲永远都是妾。你一个妾生女,如何能和我比!哪怕我破府而出,哪怕我不姓徐,你也当不上侯府的大姑娘。你身份上不如我,你长得也没有好看,你还没我有钱,你哪里来的脸说自己事事比我强!哦…我想起了,你有这么一个厚脸皮的生母,天生脸皮就比别人厚,也天生比别人贱!” 如果换成从前,姜晴雪必定是要反驳的。然而到了今时今日,她突然觉得姜觅说的全都是事实。 正因为如此,她所有的底气和骄傲都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你…我…为什么会这样?” 姜觅可没义务安抚她受伤的心,抬脚离开。 徐泽冷冷地看了一眼所有人,护在她身后。 “姜惟似乎对你颇为愧疚,你为何不原谅他?” “那你呢?” “我和你不一样,我对他没有记忆,无所谓原不原谅。” 姜觅停下来,叹了一口气。“他或许不坏,对娘也确实有些真情,但我没有资格原谅他。” 她不是原主,她没有资格。 “他可能不是什么坏人,但他不应该装出深情的样子,又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如果说接受余氏被逼无奈,那孟姨娘呢?” “世间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寻常,娘已经不在,他纳个妾室也无可厚非。” “他可以三妻四妾,可以纳妾生子,但不应该一面与别人生儿育女,一面还处处以深情示人。在我看来他污辱了深情这两个字,因为真正的深情,是不可能容得下任何的身心不一。” 徐泽有些意外。 他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萧隽如今已经为帝,日后身边的女人少不了,你该如何?” 这个问题姜觅暂时还没办法回答,她和萧隽还有账没算。 “说到萧隽,我有一事不明。当年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徐泽闻言,眼神闪烁。 “我们那时候才多大,能有什么过节…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姜觅不信。 看徐泽这样子,两人之间的过节恐怕还不小。 到底是什么呢? 她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第82章 …… 安国公府外。 徐效期待而焦急地走来走去, 不时朝巷子口张望着,一双眼睛看上去红红的,显然之前才刚哭过不久。 秦妈妈立在他身后, 同样一脸的期盼。 “舅老爷, 你别急。王妃说了,今日会和世子爷一同回来的。” “润儿小时候最爱吃西街吴家的馄饨,你让人去看看,买回来了吗?” “早买回来了。”秦妈妈眼眶也有些湿。“这会儿那馄饨怕是糊成面片汤了,奴婢让人再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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