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新月此时终于缓过神来,恨道:“觅儿表妹,你别以为人人都给你面子…” “既然表姐都这么说了,那这面子我不要也罢。”姜觅说着,把那绢花了回去,嘴里还嫌弃着:“这样的绢花,确实不配戴在我头上,我又何必要给别人面子。” 这下刘新月的脸色更难看了。 海氏也有些挂不住面。 更让他们觉得没面子的是,姜觅紧接着和刘氏说自己累了乏了要回去歇一歇,说完也不管刘氏同不同意直接走人。 她这一番操作,令屋内的气氛变得十分尴尬。 “姑姑,你看看她,她这是什么态度,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还有没有你这个祖母。依我看她就是欠管教,日后我必定将她教得服服帖帖懂事乖巧。” 余氏一听海氏这话,心头顿时一紧。 原来存了这样的心思的不止他们! 想来也是。 这些年婆母掌管着徐令娇的嫁妆,岂会一点心思都不动。当年那名动京城的十里红妆,谁见了不眼热。 她掐紧了掌心,看了自己女儿一眼。 姜晴雪心领神会,寻了个借口先走一步。一出安怡堂的院子,她没有回自己的晴光阁,也没有去满庭芳,而是朝着采薇轩的方向前行。 桂花虽已败,但秋意正好。 姜觅走得不算快,很快被她追上。 “你可知刘家表婶此次来侯府所为哪般?” “我哪知道她要做什么?”姜觅像是真的乏了,极不优雅地打了一个哈欠。哪怕如此没有仪态的模样,仍然有着令人心的慵懒之美。 姜晴雪被闪了眼,她忍着心中的不快,道:“你我姐妹一场,我好心给你提个醒。刘家表婶恐怕是想让你给当儿媳,欲将你说给棠表哥。” “棠表哥?”姜觅做出吃惊的样子,“我可是侯府嫡长女,要嫁我也要嫁一府的嫡长子,我怎么可能嫁给刘棠!” 刘棠是海氏的第三子,上头还有两位嫡子,其中嫡长子已经娶妻,嫡次子倒是还没有定亲。海氏直接越过自己的次子替三子求亲,不就是觉得姜觅配不上自己已有功名的次子。 原主自小貌美,哪怕性子不好,却依然受刘家兄弟的偏爱。为此海氏没少费心思,一是盯着自己的儿子们不许接近原主,二是渐渐地少了和侯府的往来。尤其是原主越大之后,海氏更是不许自己的儿子们独自登侯府的门。 那么讨厌原主的海氏,为什么又生了娶自己当儿媳妇的心思?除了利益,哪里又会有其它的理由。 姜觅心下冷笑,看来到了嘴里的肥肉,那个便宜祖母是不打算吐出来了。 姜晴雪又道:“棠表哥倒是勤奋,无奈实在不是读书的料,父亲说过他才疏学浅不是可造之材,想来将来也没什么前程。你若不想被稀里糊涂嫁过去,最好是早早和祖母说清楚。” “既然他又不是嫡长,还成不了大器,父亲自然不会同意我这个嫡长女嫁过去的。”姜觅又打了一个哈欠,水光瞬间弥漫了她的眼眸,越发动人心魄。“倒是你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嫡女配他一个嫡三子刚好。” 姜晴雪气得想骂人,什么叫名不正言不顺的嫡女,什么叫她和刘棠相配,这个蠢货说话真是越发恶毒了!如果不是目的没有达到,她真想转身就走,一点也不想看到眼前这张绚丽到过份的脸。 姜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如此明显的算计,这些人还真是把自己当成蠢货了。一个个都想算计她,自己如果不做些什么岂不是对不起自己又蠢又坏的名声? “我可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嫡长女,祖母和父亲再是不喜欢我,也不可能把我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 这并不是姜觅胡诌的,而是原主真的听到有人这么议论过。 “什么意思?”姜晴雪略怔,下意识问道, 姜觅凑近一些,依旧笑看着她。“刘家不是说他自小命格有异,所以才一直瞒着养在京外。但我听人说他并不是命格有异,而是出身不太光彩。他可不是刘家表婶所出,而是表舅养的一个外室生的孩子。刘家人重名声胜过一切,刘家舅爷又是御史,自然是不可能容忍家族中有私生子的污点,所以哪怕是一个外室子,刘家表婶为了家族颜面也不得不认在自己名下。” 还有这样的事? 她怎么没有听说过。 姜晴雪虽然半信半疑,但须臾间已经想到如何打消刘家人心思的好主意。既然有办法对付刘家,那她也没必要再纠结此事,而是把话题转到刚听到的消息上。 “你刚才听说了你的事,你那个义舅舅确实是有些过分,哪里有自己欠了赌债还不出来,竟逼着自己的外甥女还债的道理?” 这些人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姜觅心道。 之前她在国公府故意那一通发作,然后又在许多看热闹人的注视下愤怒地出了国公府,所有人都以为她必是被舅舅气狠了。 所以恐怕是她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给自己的主子们通风报信去了。但那些人又哪里知道,一切都是她想让人看到的结果。 这高墙四角的侯门深宅,没有她的亲人,也没有她的牵绊,有的只有虽有血缘关系却处处算计她的人。 她就像是一块无主的肥肉,谁都想上来咬上一口。她的容貌她的钱财,每一样都被别人惦记,恨不得将她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没完没了的阴谋,无处不在的陷害,她是真的一刻也不愿意留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我的舅舅还轮不到你来说,我看你的舅舅也没什么好的,不会是盼着你嫁给余三来一个亲上加亲吧?” “你胡说什么?要嫁也是你嫁!” “我?”姜觅怒道:“姜晴雪,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要嫁也是我嫁,你们母女俩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姜晴雪一时差点说漏了嘴,暗恼不已。 “我的意思是你是长女,先嫁的人肯定是你。你舅舅行事如此混账,你若真和他扯上干系,名声定然会有损……”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快滚!” 她愤怒的样子,以及说话的语气,明显就是一副恼怒成羞的模样。姜晴雪暗自畅快,幸灾乐祸的眼神险些藏不住。 不是说自己也有好舅舅吗? 这舅舅和舅舅肯定是不一样的,她的舅舅是有着一品勋爵之位的承恩公,岂是一个乞丐出身的义子能比的。她的舅舅深得陛下的看重,在朝中的地位卓然不凡。而那个徐效嗜赌成性,眼看着都要把安国公府的东西败光了。 “你我到底姐妹一场,你母亲又是被人害死的,我心里其实挺同情你的。今日我靖表哥来接我去承恩公府,若不然你同我一道去散个心?” “姜晴雪,你会这么好心?” 刘氏和海氏想算计她的嫁妆,余家人也一样。 不过是虎穴和狼窝的区别,在她眼里都一样。如果她真跟姜晴雪去了余家,此怕是这一去再也翻不了身。 姜晴雪心虚了一下,道:“是你自己不去的,以后可别怨我。” 说完,她转身就走。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她心里默数着,以为姜觅会和从前一样被她的话勾起好奇心,然后主动上钩。 “二姑娘,你为何要这么好心?是大姑娘自己不肯去的,就算是日后知道世子爷邀了谢大公子到承恩公府做客一事,她也怪不到你头上。”她的丫头故意压着声,音量却是不小,分明是想让姜觅听到。 姜晴雪回道:“你说的对,反正我没邀请过她了,她自己不愿意去以后也怪不了我。” 主仆二人以为这下姜觅该入套了,她们故意放慢脚步,就等着姜觅追上来。等啊等,身后一点动静也没有。 姜晴雪朝身后看去,看到的只有姜觅远去的背影。 怎么会这样? 明明那蠢货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为何她会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好似近些日子以来事事都不太对劲。 难道蠢货也会突然开窍? 不。 不可能的。 母亲说了,如今侯府上下只剩这一颗眼中钉,若是能把这颗金子做的钉子死死钉在余家,日后必能高枕无忧。 …… 姜觅一回采薇轩,便让子规关了门。 很快屋内传来碎东西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吓得院子里的下人们一个个成了受惊的鹌鹑,大气都不敢乱出。院子附近少不了各院的眼线,听到这样的动静之后自然是要回去一五一十地禀报自己的主子。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外面受了气,和以前一样一回来就摔东西撒气,却不知道此时在屋子里摔东西的不是她,而是子规。 子规看着地上的碎片,眼睛里全是可惜之色。 “姑娘,这个瓶子就不摔了吧。” “摔吧,碎碎平安。” 碎碎平安是这么碎的吗? 子规疑惑了一下,很快又觉得姑娘说什么都应该是对的。她虽然眼底有犹豫和不会,还是把手中的瓶子扔出去。脆裂的声音随着瓷片的迸发炸响开来,惊得外面的下人一个个更是心惊胆战。她摔一会停一会,很快屋子里是满地的碎片。 一地的狼藉中,姜觅半点不受影响。正对着灯光研究着萧隽给自己的那块玉料,用刻刀比划着从哪里下手。 “姑娘,你准备雕什么玉饰?”子规好奇问道。 姜觅旁边看了一眼,桌子上摆着一块蟠龙闹海的玉佩,正是萧隽用来抵债的那一块。 子规也看到了这块很明显应该是男子佩戴的玉佩,并没有问它是从哪来的,而是问道:“姑娘是要雕个一模一样的吗?” “样式一样,就是中间的蟠龙闹海改成鸣凤在天。” “哦,原来姑娘要雕的是和这块玉佩相配的凤佩。” 姜觅闻言,愣了一下。 她之前怎么就没有往这方面想,如今被子规一提醒,这两块玉佩若是放在一起可不就是象征着坚贞爱情的龙凤双佩。龙佩在她手上,她再雕刻一个凤佩送给萧隽,怎么想都觉得有那么几分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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