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太监不肯走,道:“王妃娘娘,王爷身边不能没人侍候,您让奴才也守在外间吧。” “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从今往后我就是这府里的主母,我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胆敢违背我的命令,轻则罚没月例,重则杖责赶出去。你有胆再说一遍!” 小初子扯着那太监的衣服,小声劝说。那太监脸色阴晴不定,最终还是不太情愿地跟着众人退到了屋外。 屋外除了他们,还有四个侍卫。 那太监不甘道:“王妃娘娘一来就给我们下马威,也不知道会怎么对王爷,我实在是担心王爷。” 话音一落,喜房内传来萧隽惊慌的声音。 “娘子,你…你为何脱我的衣服!” 所有人交换着眼色,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少儿不宜的画面。难怪王妃把人都赶出来,原来是急着和王爷圆房。 事实上内室的情形并非如此,萧隽的衣服确实脱了,露出与他苍白面容毫不相符的精壮上身。姜觅也没有对他什么无礼之事,而是正在给他的伤口上药。 先前在轿辇之上他比划的字就是:我受伤了。 当时姜觅就猜到了一二,必是他近几日都忙着解救顾霖的事,所以才受了伤。他这次的伤在右臂,伤口虽不深却新肉溃烂。 “有毒。”他低声说。 “那毒可解了?”姜觅忙问。 他点头。 毒已解,但这伤会好得慢。 “那舅舅见过你吗?”姜觅又问。 他又点头。 明知那人放出舅舅的消息是为了引人上钩,明知那人必定设了重重的埋伏,他还是去了。尽管那夜里他易了容蒙着面,两人也没说上话,但他知道舅舅应是认出了他。 “你看出来了吧?他应该是…被毒哑了。” 原来真的哑了。 姜觅想安慰他,便摸了摸他的头。他突然靠过来,将头埋进姜觅的怀里。姜觅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有将他推开。 这样的欢喜,哪怕是父亲尚在的那几年他也不曾有过。难怪世人说最是销魂女儿香,英雄沉沦不言悔。 他窃喜着,带着不为人知的贪心。 “娘子,有你真好。” “你说你这个大男人哭什么哭,不就是脱了你的衣服吗?你快点过来啊,难道还要我教你不成?” 姜觅一边抱着他,一边大声嚷嚷。 外面的人听了,更是一个个脸色微妙,所有人都震惊于姜觅的大胆孟浪,你看我我看你的交换着眼色。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又传来姜觅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到底行不行啊?你说你白长这么大个子,我还以为你虽然傻点,但好歹还是个男人。没想到你居然中看不中用,真是气死我了!你这么不行,我还怎么怀孩子。没有孩子,我以后还能指望谁!” 难怪王妃这么急,原来是想尽快怀上孩子。 说来也是,女子嫁人之后无子傍身是大忌。王爷是个傻子,王妃必须要生下自己的孩子,日后才能有指望和依靠。 只是王爷不仅傻,还不行啊。 这下所有人的表情更古怪了。 而此时内室的气氛也很古怪,萧隽实在是没想到姜觅如此豁得出去,眼中的泪光犹在,瞳仁却是漆黑幽深得吓人。 姜觅有些不敢与他对视,实在是这人的眼神太过可怕。那么的黑那么的深,像是要把人吞吃入腹的无底黑洞。 她小声嘟哝着:“做戏嘛,当然要做得真一些。” 龙凤喜烛晕出一室的暖光,映得她的小脸似无暇的暖玉一般,眉目如画香腮似雪,柳绿花红迷人眼。 萧隽空洞漆黑的眸子瞬间如迷离的万花筒,姜觅还来不及惊艳,突然自己的身体被人一带一压,正好坐在萧隽的身上。 无比契合的亲密,她清楚感觉到了对方身体的异样之处。更让她震惊的是,男人阴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娘子,我行的。”
第51章 她脑子里“轰”了一声, 似有无数的烟花炸开。 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原本苍白如鬼,此时却像是染上霞色的寒玉般无比绚丽,冷艳之余又有几分温润, 一时之间竟让她错不开眼。 做戏而已, 用得着这么逼真吗? 行就行,为什么要叫她娘子?先前在人前这么叫她也就罢了,两人私下独处密语时为何也要这么唤她? 她原本不想脸红的,但此情此景也不由得两颊发烫。不等她说些什么打破眼下的暧、昧,萧隽居然又一头埋进她怀中。 “姜觅, 幸好是你。” 什么叫幸好是你? 是指幸好成亲的对象是她吗? 也是。 除了她,还真是谁都不合适。 “我说了我会帮你,就一定不会食言。” 富贵险中求嘛,何况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萧隽贪恋着这样温暖和香气, 感受着多年不曾有过的安心,只恨不得抛却所有的爱恨情仇永远沉沦在此刻。 他一边卸下所有的伪装, 暴露着自己所有的脆弱, 一边又暗暗唾弃自己现在的样子,暗道萧隽啊萧隽,你什么时候才能不用装疯卖傻也可以随心所欲。 一室的喜庆, 仿佛驱散了那些算计与阴谋。但烛火不熄,夜风不止, 该他们面对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少。 “姜觅,我好累。” 怎么可能不累呢。 哪怕姜觅一个外人, 也能想象得到这些年他有多不容易。当年那个年仅五岁的孩子该是多么的害怕啊, 装疯卖傻如履薄冰地长大, 其中孤苦艰难无人能知。 “萧隽,现在还不是说累的时候。” “我知道, 舅舅还等着我去救。” 他那好皇叔故意让舅舅现世,不就是引顾家的旧部上钩,然后再一网打尽。之前在京外时没有成功,眼下到了京中只怕更是设下了天罗地网。 但那又如何! 别说是天罗地网,便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去。 他从姜觅的怀里抬起头,漆黑的瞳仁中已是一汪深海。 外面的人有一会儿没听到里面的动静,那太监刚想贴在门上听时,就听到里面传面又响起姜觅的声音。 “我饿了,你们还不快去给我传膳。今天可是我大喜的日子,少说也要给我摆上十八道菜,少一道都不行!” 紧接着秦妈妈急色匆匆地出来,迭声说主子们饿了,让人赶紧去准备饭菜。 那太监伸着脖子往开着门里望,隔着屏风与内外室之间的门他什么也看不清,他脚步挪着就要进去,却被子规挡住。 子规指着小初子,问:“你是不是小初子?” 小初子讷讷着,一副害怕的模样。 “就是你了,我家王妃让你进去侍候你家王爷,免得夜里渴了拉了的没人侍候。” 这话说的好像萧隽是个生活失禁的傻子。 小初子低着头进去没多久,饭菜就送了过来,然后门再次被关上。 很快姜觅的刻薄的骂声又传出来,骂萧隽人没用还吃得多,骂小初子笨手笨脚连个茶都端不稳,还罚了小初子一个月的月钱。 外面的人听到小初子被罚了月钱,面面相觑。早就听闻这位王妃脾气坏性子差,没想到如此的不能容人。连小初子那么老实小心的人都被罚月钱,他们更不敢往前凑。 里面的骂声一直没停,间或还夹杂着拍打的声音,以及萧隽控斥可怜的声音。等到残羹冷盘被撤出来之后,就连那太监也歇了进去的心思, 此时的萧隽已经换上利落的夜行衣,而小初子则缩在角落里不停地哭泣着,“别打我,别打我,小初子,救我……” 他的声音和萧隽装可怜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 之前萧隽说起时姜觅还不太相信,如今亲耳听到便知萧隽之所以瞒过那些监视之人,小初子功不可没。 小初子是顾家旧部之后,辗转被送到萧隽身边,这些年主仆二人配合完美,萧隽也就能在夜里出府谋划大计。 要成大事,必须要有人。 姜觅知道萧隽的手底下应该有一批人,然而此一去等待他们的是精心设计的埋伏,万一失手了呢? 他们前功尽弃,她也没了指望,还要受到牵连。 “萧隽,你有没有想过你舅舅根本就在刑狱大牢?” “在与不在,一探便知。姜觅,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一刻也等不了,我没有办法再看到舅舅受苦。” “我知道的。我是说若是知道你舅舅真正关押的地方,你们也不用冒险,且还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何意?” 姜觅思忖一下,道:“我的意思是,你那皇叔最是心胸狭窄。你说他这么一个喜欢在背地底搞小动作,暗戳戳恶心人的卑鄙小人,这些年他会把你舅舅关在哪里?” 之前纪连就说过,当年他被蒙着眼睛押送离开云州城,然后被关押在某个地牢中,直到被当作诱饵送到刑狱大牢,所以他怀疑自己一直就在京中。照这么说来,顾霖多年来应该也是被关押在京中的某个地方。 萧昶那个人极度的自负,又极其的喜欢恶心人,所以他一定会把人关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且还是一个他颇为得意之地。 两人目光交汇,竟然有种心灵相通的默契。 姜觅又道:“救人之后,藏人也是个问题。有一处地方你知我知,你可以把人安置在那里。” 萧隽扯了一下嘴角,可能是太久不笑,笑容都显得那么的生疏和冷淡。暗夜中孤身独行这么多年,每一次夜行都抱着有去无回的决绝。便是全须全尾的回了,这冰冷的王府也没有等他的人。 而这一次,一切都不一样了。有人在他临行前同他一起谋算,也会等着他归来,犹如前路的明灯,照亮他脚下的路,也指引他归来的方向。 “姜觅,事成之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姜觅心下翻了一个大白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给她画饼。画饼虽然管用,但也不能一直画啊。 “你快去吧,等会过了那些侍卫换班的时辰就不好了。” 萧隽点头,熟门熟路地从后窗跳出去。 夜风从窗户进来,吹得那龙凤喜烛的烛火摇曳乱晃,仅是几息之后又恢复如初,仿佛方才的人影交错都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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