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哪怕是走远了,依然心有余悸,还有人同情起被姜觅赖上的贺夫人, 暗道贺夫人也是倒霉,怎么就被慎王妃给赖上了。 在她们看来原本贺家就因为谢家被抄一事自身难保,眼下又沾上慎王府,恐怕陛下下一个要问罪的就是贺家。还有谢家被抄一事, 慎王妃说了谢太傅是被冤枉的不算,她们说了也不算。君要臣死, 臣不得不死, 皇帝金口玉言一开谁敢置喙。 但她们并不知道,贺夫人压根不害怕被姜觅赖上,且还生怕姜觅是真的身体受不住, 主动扶住姜觅。 眼看着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姜觅慢慢直起身子。 “贺夫人, 今日真是多谢了。” 贺夫人苦笑着摇头,“说起来, 还应该是我要谢谢你, 谢谢你为谢家说话。” 他们贺家和谢家同理连枝, 谢家若是真倒了,他们贺家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连她一个内宅妇人都知道, 何况是贺家的男人们。 “王妃,你如今是彻底得罪了太后,恐怕这事不没完。” “我知道。”姜觅冷笑道:“君王不仁,天将大乱,我们都应该早做打算。” 贺夫人点头,叹了一口气。 凡大乱将至,无非是内忧外患。如今皇帝行事不顾君臣之情杀鸡取卵,视京中世族高门之家产于自己的囊中之物,京外既有义军虎视眈眈,还有流民哀声切切,这等乱相足以令人心浮动。 事实也确实如此,放眼京外到处都有流离失所的百姓,也有揭竿而起的义军。京内京外乱成一团,已有乱世的征兆。 莫说是贺夫人,便是之前匆匆离去的那些世家夫人们又有几个看不出来,不过是看破不说破,内心质疑皇权又对天家抱有希望。 两人就此别过,各自登上自家的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姜觅哪里还有半点激愤难过的模样,甚至还有闲情雅致吃起点心来。她知道萧隽这一晕,醒来的就不再是傻子慎王,而是曾经那个聪慧绝伦的皇长孙。 所以他们和太后母子之间的战争即将正式开始! 一路上行人少了许多,且大多都是行色匆匆一脸忧愁的模样。眼看着快要到王府,马车却被人拦下。 拦住她的人是安国公府的下人,说是有人领着一群衙役登门,声称有人状告徐效欠债不还,要将徐效送上公堂。 姜觅当下命车夫调头,直奔安国公府。 安国公府外已聚集了不少人,果然无论什么时候都阻拦不住世人的八卦之心,哪怕是眼下人心惶惶之时,也挡不住有些人的好奇。 有人看到她,瞬间情绪高涨。 “快看,慎王妃来了!她是不是来给徐爷还银子的?” “那可是十万两银子,慎王妃原本就和徐爷舅甥关系差,她真的会替徐爷把银子还了?” “这人都来了,应该是会还的。” 徐家的大门紧闭,钱掌柜带着几个下人不停叫门。一群衙役随行在侧,却无一人上前出头,任由钱掌柜等人喊得嗓子都快破了。 “我说几位爷,你们可是官差啊,岂能由着被告之人躲着不冒头?”钱掌柜的嗓子都哑了,说完一句话后猛烈咳嗽起来。 为首的衙役道:“钱掌柜,昨日我家大人才给你们做了中人,人家慎王妃与你们说定三日为期。如今三日之期未到,你们又要状告徐效,将我家大人置于何地。我家大人给你们千金坊面子,让我等随你前来调解。若你们与慎王妃再行商议之后未果,我们才能着手抓人,否则 我家大人岂不是落得一个失信的名声。” 钱掌柜心里暗暗叫苦,原本说定了三日之期,他在东家那里也有了交待。没想到一个时辰之前东家突然让他去报官,还说无论如何都要把徐效送进大牢。 可那顾大人本就是个喜欢和稀泥的,一听他又要状告徐效当下就说自己头疼,仅派了几个喽啰过来应付。 为今之计,他只有硬着头皮上。 “你们有所不知,听说慎王妃在宫里言行放肆冲撞了太后娘娘,说不定要被问罪,想来应该指望不上。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只能再向徐效讨债。” 姜觅装作惊讶的样子,“钱掌柜,你一个下人倒是消息灵通。我刚从宫里出来,你就知道我在宫里发生的事,难不成你在宫里有人?” 钱掌柜支吾起来,他一个下人怎么可能宫里有人,宫里有人的是他们东家。但东家的身份一直瞒着,从来都不为人知。 “慎王妃,你别管小的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你只说是与不是?” 姜觅环视一周,心道八卦的人可真多。看那一双双充满求知欲与好奇的目光,今日她就索性做一回好事。 “你不敢说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我替你说吧。你是从你东家口中知道宫中今日发生的事,你东家身份不一般,乃是当朝的国舅爷承恩公,我没说错吧?” 此言一说,顿时水滴进了油锅里,瞬间激起一阵“劈啪”的议论声。以前世人只知道千金坊背后的东家定来是个有来头的,还想着是哪个世族高门,没想到居然会是承恩公府。 要知道承恩公在未封爵之前,不过是个末流小官。哪怕是一朝飞黄腾达,无奈底蕴实在是薄弱,根本无法同老牌的世家望族相提并论。再加上余家会做表面功夫,自诩清贵人家不屑与商贾人士往来,所以鲜少有人会将千金坊与其联想到一处。 “真想不到啊,千金坊的东家居然是国舅爷。” “这事许是真的,你们想想千金坊是何时开的,好像正是余家发达之后……” 钱掌柜听到这些议论声,脸色都变了。 “慎王妃,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你别管,你们东家是不是告诉你,我在宫里冲撞了太后娘娘,很快就要倒霉了?” 正是这样的。 钱掌柜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这下看热闹之人的兴致已被提起,他们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姜觅,期待着能从姜觅口中听到更多内幕。 姜觅打定主意做好事,自然是不会让他们等太久。 “你们东家说的没错,我在宫里确实顶撞了太后娘娘,但我也是被逼无奈。”她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问众人:“前朝宝藏的事大家都听说了吧?” 不少人拼命点头,表情因为即将听到这样的秘闻而无比兴奋。 姜觅也不吊他们的胃口,直接扔下一句话:“宝藏一事确实不假。” “陛下不是说谢太傅妖言惑众吗?”有人质疑。 “对啊,对啊,陛下还因此抄了谢家,这宝藏怎么又是真的呢?” 姜觅示意大家静下来听自己讲,“不光是我,今日进宫的所有夫人们都看到有人在宫里挖东西。你们想想,如果宝藏是假,那他们在挖什么?什么修建长生塔,你们可有见过谁在这个时节破土动工的?太后娘娘都没有否认宝藏的真假,只说他们什么也没挖到,可见宝藏一事确实为真,而谢太傅是被冤枉的。更让人气愤的是他们明明挖了宝藏,却还要朝我们伸手要银子,一开口就要我出六十万两银子,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众人被六十万两银子惊到,惊呼声四起。这也难怪慎王妃顶撞太后娘娘,六十万两银子可不就是想要人命。 有人惊讶地喊出来,“承恩公要找慎王妃要银子,太后娘娘也找慎王妃要钱子,这…这分明是盯上徐家和慎王妃了。” “加起来七十万两,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心也太黑了。” “你们小声点,若是传到余家和余太后的耳朵里就不好了。” 有人叹息道:“徐爷这些年往千金坊送了多少银子,不会是被人下了套吗?若不然哪有那么背的手气。” 这话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不少人越想越觉得正是如此,脸上的表情也就越发精彩,好比是窥探到了某种秘辛。 “王妃娘娘,你…你真的顶撞了太后娘娘?” “钱掌柜的东家说我冲撞了太后娘娘,这话确实不假。太后娘娘一门心思想要霸占我的钱财,若不是有人替我求情,恐怕她就要下令抄我的家。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居然也给我扣了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说是要杀了我。 幸好萧家有祖训,不能残害骨肉,再大的罪名也只是幽禁,她这才作罢。后来她自知自己无理,又不愿意承认,索性装晕了事。所以我才能出得了宫门,得见宫外的天日。” 钱掌柜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然后立马走人,但东家交待的事没有完成,他又哪里能离开。 “慎王妃,这样的事你怎么能到处说?” “我如果不说,难道要等死?与其被人阴谋诡计谋了性命与家产,我死之前也要让世人知道我所经历过的一切。余家和余太后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发指,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们的真面目!” 人群已经哗然,说什么的都有。 皇权至上的社会,让他们很多话都不敢说,但又想从别人嘴里知道更多。所以有人起哄,让姜觅再多说一点。 姜觅当然会如他们的愿,悲声切切,“京外灾情严重,到处都是流民。太后和陛下不想着用挖出来的宝藏赈灾救民,反倒拼命想从臣民们手里搜刮钱财。前头刚抄了谢家,转头又想让我献出家产。今日进宫的所有人,哪一个不是被要求捐银子。大难当前,为君者只想着中饱私囊,根本不顾臣子和百姓们的死活,实在是让人寒心哪。” “不是抄了谢府吗?怎么没银子安抚那些流民,说什么只抄出一万两银子,这话骗骗鬼还差不多。” “慎王妃都说挖到了宝藏,也不见陛下下旨赈灾。如今城门紧闭不让我们进出,难道是想困死我们?” 凡事若涉及自身利益,最是能激起民愤。 姜觅朝人群中几人悄悄示意,立马有人高喊。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家里的米缸都快见底了,粮食一日几个价,以前粗米是一升八文钱,眼下都涨到四十文了。再这么下去我家连粗米都买不起,一家老小都要饿死了。” 另一人悲愤响应,“四十文已经买不到粗米了,我今早去万喜行买米,他家的小二说粗米已经要五十文一升了。还说若是今日再不买,明日恐怕就是六十七十文,简直是黑心商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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