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余太后被她的话气得心口又疼起来,什么叫心疼爱护,这蠢货不仅胆子大,还不知廉耻。“姜家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孽障,你……” “太后娘娘,你居然骂我孽障?若是我记得不错,是你费尽心机将我赐婚给王爷。我都说了我有心悦之人,我不想嫁给王爷,你非不听。还说有柔明之姿,慧敏纯良,火急火燎地让我嫁给王爷,你怎么能自己说的话都忘了,岂不是自己的自己的脸!” 余太后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她还真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还是最疼的那种。她以前怎么会觉得这蠢货好拿捏,怎么会觉得这蠢货能为自己所用。事实上这蠢货不仅再三坏她的好事,还处处与她对着来。 她看着姜觅的目光满是惊疑,似是要将姜觅看穿。 姜觅似笑非笑地迎视着她的目光,压根没有再掩饰的必要。一双如水的眼眸清澈而通透,像是能看进人的心底,涤清所有的污垢与算计。 这样的眼神,让她心惊。 她越发骇然,难道除了萧隽是装的,这个蠢货也是装的? 这怎么可能! “你敢这么跟哀家说话?谁给你的胆子!” “你呀。如果是太后娘娘非要把我赐婚给王爷,今日我又怎么会在这里。是太后娘娘你看重我,亲自下旨将我许给王爷。先前我还怨你把我嫁给一个傻子,没想到王爷居然会好。你定然是一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提前撮合我们。” 这话气得余太后恨不得撕了姜觅的嘴,左一个赐婚右一个赐婚,余太后感觉自己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一件事就是给她和萧隽赐了婚。 她若是早知道一个傻了十几年的人会好,或者说早知道对方这十几年来都是装傻,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赐婚。 还有这个蠢货,当真是骗得她好苦! 嫣然那个没用的东西,人都嫁进侯府近十八年,竟然没能看清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人是真蠢还是假蠢。一门心思都放在男女那点破事之后,以前既没能掌家,还没得抓住男人的心,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枉她当年的一番成全。 “你别以为隽儿好了,你就能上天了。你也不想想,你嫁给他之前已有心悦之人,天下哪个男人能忍得了这个。” “这又不是我错,是太后娘娘你造的孽。我这人最是坦荡直白,一早就说了自己有心悦之人,是你明知这一点还要将我赐婚给王爷,真正想恶心王爷的人是你,不盼着他好的人也是你,他若是真要记恨,那也是你,与我何干!” 余太后那个气啊,心中的火气再也压不住。她抄起手边的杯子扔过去,没想到姜觅居然躲开了。 “你居然敢躲?” 真是好笑。 不躲难道站着不动等着挨打? 姜觅不客气地坐下来,且坐没坐相。 “太后娘娘你莫气,万一气死了,那就看不到我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有人护着还有花不完钱的好日子。那样的话,我会觉得遗憾的。” “你好大的胆子,你当真不怕死吗?” “怕啊。”姜觅目光渐冷。“我知道你想要的不止是我的钱财,还有我的命。我正是因为怕死,才不得不奋起反抗。我若是任由你拿捏,哪天死了都是白死,所以我不得不和你对着来。你怪不到我头上,要怪只能怪你们坏事做尽,报应可能就要来了。” 这样的话,何止是忤逆,简直是大逆不道。 余太后气得浑身发抖,“给哀家掌嘴,掌嘴!” 候在一旁的嬷嬷早就耐不住了,冲过来就要扇姜觅的脸。姜觅早有准备,在她上来之前反制于人,抬手就是一个巴掌过去。 那嬷嬷被打懵了,反应过来想再次朝姜觅动手时,姜觅已经到了余太后面前,手里不知何时拿了一块碎掉的瓷片,正抵在余太后的脖子上。 “你…你敢对哀家不敬!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谋逆,你这是谋逆,是不是萧隽指使你的,你们狼子野心…” 不得不说,这老妇不愧是宫斗的赢家,到了如此境地心里所思所想还是权谋那一套,竟然想把谋逆的大罪扣到萧隽头上。 “太后娘娘好算计,这都能推到王爷头上。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妾室,装什么母仪天下,装什么正宫太后。” “你…你这是要造反,来人哪,来人哪,还不快把这个犯上的贱人给抓起来!” “你喊什么喊。”姜觅将瓷片抵到了余太后的皮肤,似笑非笑道:“如今郦京内忧外患,你那好儿子知道王爷好了之后,恐怕比你还害怕。你猜,他会怎么做?” 怎么做不重要,但想让他们死的目的不会变。 余太后是陛下的生母,所谓知子莫若母,她比谁都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嫉恨先太子,又有多忌讳萧隽。一个傻子倒也无妨,倘若真的好了那就万万不能留。 “你们找死!” “不是我们找死,是你们想要我们死,不过你那好儿子不会现在对付我们。小人嘛,自然会使一些小人行径,断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定王爷的罪。” 余太后这下终于信了,这个蠢货原来真的一点也不蠢。她心里的怒啊、悔啊、恨啊一股脑全涌了上来,恨不得用眼刀子把姜觅给杀死。 “你也是装的?” “我没有装啊,我就是这样的性子。” “你…” “太后娘娘想杀我?那真是可惜了,你现在还不能动我。我家王爷正愁没借口呢,一旦我出了事,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你可真看得起自己,真当他会喜欢你。” “他喜不喜欢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如果出事,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余太后闻言,面色阴晴不定。 这话没错。 萧隽如果确实是多年来装傻,足见城府之深。眼下京外还有顾氏逆贼盘踞,对方选择在这个时候不装了,必然是觉得有了抗衡之力。如果她处置了姜氏,岂不是正好给对方递了刀。 姜觅松开了她,将瓷片往地上一扔,然后理了理自己的衣裙扬长而去。 …… 勤政殿的气氛比永福宫也好不了多少,压抑而紧张。 他在看到萧隽进殿的那一刹那,忽然感觉阴气杀气四面而来,恐怖与害怕同时占据他的心头。 早有人先一步将王府发生的一切禀报给他,他眼神凌厉,有怀疑还有惊骇,一时之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那时候父皇还在,皇兄也在。他听得最多的就是父皇的训斥与皇兄的维护,父皇的眼里只有皇兄,皇兄若是千般好,他就是万般不如意。皇兄不仅有貌美高贵的太子妃,还有聪慧过人的儿子。 而他呢,除了看父皇的脸色和仰仗皇兄的怜悯之外一无所有。就连年仅几岁的皇侄,他都要讨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说错一句话。因为那孩子实在是太聪明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像是能将他看透。 他小心着,讨好着,终于有朝一日扬眉吐气。 训斥他的人,死了。 他仰仗讨好的人,也死了。 还有那惊才绝艳的侄子,也傻了。 一夜之间他成了君王,一跃成为天下之主。此后再也无人敢训斥他,他也不用再讨好谁。曾经聪慧过人的孩子,变得又傻又呆,成了他手中的木偶傀儡。 他以为这些人永远被他踩在了脚底下,直到此时。 眼前这个人,让他莫名感到恐惧。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前几日还又呆又傻的人,怎么会突然好了。 “隽儿,你这是好了?” “托皇叔的福,隽儿好了。” “好了就好,这些年的事你可还记得?” 萧隽看着他,目光如渊。 “皇叔是指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当然是他做过的那些事。 须臾间,萧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无论记不记得,这个侄子已经不能再留。若真是好了,恐怕也会记恨于他。若一直是装傻,那就更不能留。 “你这些年傻着,委实闹出不少不成体统之事,不记得也好。”他挤出一个自以为慈爱的笑容。“这些年你受苦了,皇叔一直盼着你能好。如今你终于好了,皇叔很高兴。” “皇叔真的高兴吗?”萧隽的声音没什么波澜起伏,如同旷野中的冰天雪地,那么的远那么的寂。 “当然是真的,你好了就好。如今朝中人心浮动,京外逆贼围困,皇叔正是用人之际,必将委你大任。” 他说的委以萧隽的大任,其实任命萧隽为使臣,前往京外与义军谈和,并将义军们招安为朝廷所用。 谁不知京外的云州义军首领是顾家曾经的家将,若萧隽不能降服他们,他自然有罪名扣到萧隽头上。若萧隽将他们招安,事后他也定会寻机会除了他们以及萧隽。 “隽儿,这事必须你出面才能成,你一定会帮皇叔的对不对?”他看着萧隽,施以自己最大的威压。 但萧隽面色不变,眼神亦是无波,就那么空冷冷地看着他,倒让他无端又生出几分惧意,丝丝密密的寒气从脚底爬上后背。 这时有人匆匆来报,说是大事不好了,应州的逆贼也到了京外。 萧昶一听,大惊失色。 应州? 那岂不是说明他的十万大军已经折损,若不然为何没能拦住应州那帮流匪,还让他们杀到了京城。若是应州那帮人和云州那帮人沆瀣一气,他被困在京中岂不是没了活路。 “隽儿,你可一定要帮皇叔啊。左右都是劝降,索性都交给你了。” “皇叔难道不怕我与他们联合?” “朕信你,你可是萧家的子孙!”萧昶的眼底划过一抹隐晦之色,“自从你生病之后,你我叔侄二人已许久没有好好说过话。这宫里也有不少的变化,朕陪你四处走走。” 他说这话时,朝身后最为信任的太监使了一个眼色。 萧隽垂眸,随他一同出殿。 他们越走越偏,远远看到一座幽静的小亭。小亭中似乎有人,看衣着打扮应是后宫妃嫔的模样。 “如今你好了,若是你母妃知道定然很是欢喜。”萧昶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萧隽没有回答,眼睛一直看着亭子里的女子。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记忆中熟悉的身影。他的心仿佛掉进了万丈深渊,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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