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了个荷包装好,想了想又写了些话,删删改改总觉得不满意,索性随自己性子写,也塞进荷包里。 东西在傍晚就送到了裴家,裴远章看着袖中箭不由得失笑。 她便是用这小玩意,同人定情么。 裴远章展开信纸,字体不是当下小姐们爱用的蝇头小楷,也没什么颜筋柳骨,是平横直竖架起来的,十分有贺灵特色的字。 纸上的内容同这字一般直来直往,不加修饰: “裴世子一路平安,玉佩我已经收到了,很贵重,不知道回您什么好,这小箭勉强能防身,应当对您有几分用处,不过更希望您用不到。 政事虽然辛苦,但殊州也确实是个极好的地方,裴世子勤勉也别忘记游览休憩。 最后,万望您事事顺利,所求皆有所得。” 裴远章反复看了几遍,指尖摩挲着袖中箭。
第15章 15 日升月落,时光匆匆,转瞬已是三月时光流过。 这几个月贺灵都被困在公主府学习,除了些重要的宴会,长公主会带着她一道出去,参加完立马又被塞进府中学习。 皇城究竟什么样,她在这待了三个月,还一点不知。 好在这三个月她足够尽心,课业都勉勉强强通过,这才有了几天的休息。 沉沉睡了一日,贺灵有些待不住,邀请旧友一同游耍。 一早做好轻便打扮,驱车到醉客酒楼。 “你们都来得这样早?”贺灵惊喜落座,“点了什么。” “几样子拿手菜。”黄诗云将单子递给她,“看看你有什么喜欢的。” 贺灵扫了一眼,只添了些茶点小食。 黄诗云见她点的都是南方的菜色,提醒道:“这些小食做得同淮南可不一样,是想吃家乡菜了。” “可不是。”贺灵叹气,“这段时日在府上也没心思挑拣吃食,而今闲下来,就开始馋了。” “长公主府上的吃食你还要挑拣?” 贺灵不好意思:“确实,珍馐可口,样式味道都极其精美,可总不是习惯的味道。” 她缓了缓:“就像淮南比不得皇城,可还是在淮南自在。” 贺灵的言语中带着淡淡的愁意和失落,引得两人也回忆起在淮南的日子。 那时候她们都还年幼,最头疼的事也是回家晚了被父母责骂,时光流淌同溪流,安谧潺潺。 当时只道寻常,如今才知那样的生活,暗含多少,自己先前未发觉,如今只能怀念的幸福。 “你自己怀念就好了,别再惹得我们伤神。”盛晴道。 贺灵一笑:“那便请教你们,怎么快快习惯这里吧。” 黄诗云失笑,抬眼看向窗外。 初秋明朗,天高气爽,天气是这样好的天气,皇城是这样好的皇城,可她们根不在这,长不在这,哪里能适应呢。 “其实……”盛晴道,“如今我也说不上是不是适应了皇城,有时候觉得这里很好,没有再好的地方,可有时候却觉得淮南是极好的。” “时常觉得,这里的什么好景好物都同我没有关系,都是皇城那些小姐的,虽然学习了不少,但许多事我都不明白。” “在淮南爱做什么做什么。”盛晴叹气,“可先前,就因为我同侍郎家的小姐玩笑了几句,我父亲便拖着我去道歉。” “怎么?”贺灵惊讶。 她印象中的盛晴虽说是个口无遮拦的性子,但为人良善,说出来的话偶尔让人讨厌,不过听听也就罢了,太同她计较只会惹自己心烦。 黄诗云道:“还能因为什么,是盛晴没有脑子,那小姐本就见不惯她,借机发作罢了。” “为何?”贺灵不解。 “不喜欢她还需要什么理由?喜欢她才需要。”黄诗云冷笑,“不过这位小姐的不喜确实有几分道理,还不是盛晴的婚事,订上了旁人看中的情郎。” 提起婚事盛晴也是微怒:“是那媒人这般没有心肝,我家在皇城没有家底,只想着靠媒人能说上好亲事。” “那小姐同他已经有首尾了,竟然还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他身家干净,我又怎么能知道!” 黄诗云毫不同情:“你不知让你父亲查查么?” 盛晴委屈:“我父不过是个小吏,为人老实,整日文疏都写不完,都快日日宿在衙署,哪有时间去打听。” 她一拍桌子:“反正我是看清楚了,这皇城男子没一个好东西,与其同他们成婚,我还不如同爹娘相伴白头。” 黄诗云很不认真地点头赞同:“你爹娘也愿意?” “我婚事一直不顺,父母也没有办法只能放着了,再说,有黄姐姐你……” 黄诗云登时变了脸色,冷冷地看向她。 盛晴瑟缩一下:“对不起黄姐姐,是我失言了。” 黄诗云不应声,抿了口酒水。 贺灵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两位好友在皇城的境遇也知之甚少:“是怎么了?” 黄诗云手中的杯子转了一圈:“没什么,不过遇人不淑罢了。” 贺灵心中担忧,见黄诗云没有继续说的意思,她也不再多问,这时餐点已经备好,流水一样送到三人面前。 厢房中安静得让人心慌,小桌前摆好的餐食也没有人动筷,黄诗云忽然一笑。 “是我坏了大家的兴致。”她道,“如今我也弥补几分。” 黄诗云拍了拍手,贺灵才看到,轻纱帷幕后不知何时坐下了一个人,身影修长清瘦,清晰地投在薄纱上,随风微动。 贺灵吓了一跳,看黄诗云一脸平静,盛晴满含期待。 盛晴同她对上视线,眼下她倒是高兴得双眸发光:“不必紧张,不过是听个曲儿罢了,这是皇城才艺精绝的清倌,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贺灵失语,瞥见桌上的茶杯,伸手摸了两次才拿起,喝了一大口。 帘中古琴清脆一响,而后是个男人带笑的声音:“在下言却,在诸位姑娘面前献丑了。” 贺灵满脑子都是怎么会这样,皇城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她这两个朋友见清倌怎么这般轻车熟路,是自己太奇怪了么? 这可如何是好,要是被人发现了…… 贺灵坐立难安,根本不敢想下去。 她蹭地站起来:“我还有事,先……” “咚咚……” 帘后人又闲闲拨弄几次筝弦,而后琴音如呼啸山风,彻底将她卷了进去。
第16章 第 16 章 琴声清越浩荡,流畅地将人带到弹琴人所构造的意境中。 恍然间,贺灵觉得自己回到了淮南,在时而汹涌又平静的海上走了一遭,有浩渺烟波,有惊涛骇浪,她随之起伏翻涌,畅快紧张。 再回神却还是方才的厢房,她甚至晕眩了一瞬。 贺灵惊诧。 她小时候也零零散散学过几个乐器,但都不精通,这三个月专学古琴,原以为先生的技艺已足够让人惊叹,如雨中翻飞蝶舞,谁想竟还有这般精妙的水平。 人说诗文造境,他竟然能用乐曲编织幻境。 贺灵惊讶得没了表情,黄诗云见状:“怎么样,可喜欢?” 贺灵摇头:“我说喜欢是有点玷污这曲子了,能听到已经是我十分荣幸了。” 帘后的人声音带笑:“小姐谬赞了。” “他最擅长的还是二十七弦瑶琴,技艺一流,情感丰沛,放眼当时,没有能同他争先的,你可要看看。” 贺灵心动,方才的慌张被乐曲打得烟消云散:“可以么,会不会太辛苦了,方才那一首应当挺耗费心力的。” 黄诗云一愣,同盛晴交换了眼神,两人均摇了摇头。 “你能付得起价钱,有什么不可的。”盛晴直言道,“言却极少出面,今日有机会,自然要过个瘾。” 贺灵并不看她:“言公子方便么?” “贵人相邀,言却不敢推辞。” 黄诗云拍了拍手,便有人将桌椅摆在中间,帘后的人斜抱着把琴,缓步而出。 他一身青翠色广袖对襟儒服,衣料轻盈地裹在他身上,身量修长,看着很是清瘦,可也没什么羸弱的姿态。 满头乌发只一半用根玉簪绾着,一半如瀑般散在身后,面部轮廓虽柔和却不显女气。 他步履柔得似乎踩在棉花上,不疾不徐,不大不小,刚刚好的设计。 言却放下琴,动作有些慢,给温柔留够了时间,缓缓落座,他这才抬眸,抬眸的动作也缓缓的,最后定定地落在贺灵身上。 贺灵没有见过这种眼神,他眸中好像牵出不少丝线,柔柔地飘散在她身边,附在她的身上,皮肤上,随言却眼眸微动,细细地牵扯着。 “唔。”贺灵摸了摸脸,低头捡了块糕点吃。 言却这才低笑着收回视线:“那在下献丑了。” 不同方才的壮阔,丝丝缕缕的细雨从他指尖倾泻,贺灵动作一顿,心中思绪随他的曲子哀婉缠绵,脑中忽然浮现了那张脸。 那张她许久没见过,只露着一双眼睛,却让她喜欢不能厌恶不能,微微心酸,莫名愉悦的脸。 “小姐!” 乐曲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贺灵也没意识到,自己的眼泪怎么就流了下来。 贺灵抹了把脸,视线中出现了个绣着青竹的帕子。 “是言却的错,无端惹得小姐伤心。”他言语中无限抚慰。 贺灵忽然想对他说些什么。 说出她新生的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秘密心事,他心思细腻,让人信任,让人觉得,他一定能理解她,包容她。 贺灵手抬了抬,最后还是放下,侧对着言却:“不用了,不用了。” 言却目光停留一瞬,收回帕子:“是言却僭越了。” 贺灵眨眨眼睛,眸中还有未退的湿意:“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她顿了顿,“你弹得很好,很厉害,我该谢谢你的。” 言却将手帕放在小几上:“小姐喜欢便足够了。可还想听什么曲子?要欢喜一些的?” 贺灵头一次面对这样密不透风却十分有分寸的温柔,无措地看向黄诗云,她们却一脸笑意,等着看她的动作。 “不不,不用了。”贺灵心中忐忑,“弹了两首曲子,你也累了吧。” 言却一顿,旋即笑道:“是了,多谢小姐体谅,那言却先退下,诸位小姐告辞。” 听他离开贺灵又莫名有些舍不得,却也知道自己不该出言挽留。 “嗯。” 目送他离开,贺灵才缓下略微加速的心跳。 “你可真是,焚琴煮鹤,牛嚼牡丹。”盛晴道,“你也是世家王侯府上的女子,怎生这般拘谨。” 贺灵喝水掩饰:“我第一次见,你们常常这样么?” “不过听个曲子,这算得上什么。”盛晴道,“皇城还有不少好处,你也该见识见识。” 贺灵集中不起精神,草草结束了用食,在路上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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