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晴家在淮南,父亲在来皇城之前,也在殊州做过一段时间的小吏,可是一直不得重用,只被安排去做一些无关紧要的文辞小事。 盛晴的父亲本就内敛,旁人排斥他,他便自己好好待着,虽说在殊州没什么成就,但日子还算是安稳。 可是人生总有些许不如意的事,在盛晴九岁那年,母亲得了重病,父亲四处求医问药,终于幸运地寻找到救治的方法,只是开销太重,太重,她们家,根本承担不起。 那时候盛晴也不明白,她父亲也是科举出身,虽在榜中最末,可也是同天下这样多的读书人一路厮杀过来的,父亲日夜辛勤,为人正直,就算不与他荣耀权势,财富敬仰,也该让他轻松一些,再不济,也该让他们生活平顺一些。 可是并没有,盛晴的父亲耿介,为官这些年月,根本没有攒到多少家底,母亲这一病几乎将这个小小的家庭逼到绝路。 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找上了盛家,为他们指明了一条路。 至于事情是如何办成的,盛晴却不清楚,只知道前些时日父亲收到了一封从殊州寄来的信,自收到信之后,父亲便每日愁眉苦脸,夜夜难安,甚至晕倒在家中。 她也不想麻烦贺灵,可是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就算不说这事已经过去了许久,父亲当时也是不得以才这样做的,难不成就让他见着自己的妻子,因为他的无能逝世,看着自己的女儿,因为他的没用而失去母亲。 当时那般情境,父亲有什么办法。 就算换了旁人,谁又能想到别的出路。 盛晴泣不成声,靠在黄诗云的肩膀上抽噎。 可黄诗云的肩膀清瘦,她的肩膀也没有一点力气,根本撑不起这件事。 房间里只有盛晴的抽噎声,贺灵手指掐着桌角,沉沉地叹了口气。 盛伯父似乎没有错,可大理寺发现他的罪证惩处,似乎也没有错。 “你想让我做什么?” 盛晴忙道:“听闻殊州一案牵连甚广,那时候我父亲不过一个小吏,他如今也名不见经传,除了同他相处的同事,没几个人知晓他。” “贺灵,你只消同太子殿下说一说,或者告诉在殊州的裴世子,我父亲,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吏而已。” 盛晴面容恳切,一点不顾脸上的鼻涕眼泪,紧紧地看着贺灵。 她父亲谨小慎微,不过是小小的一粒灰尘,于案情无用,于大局无用,于天下无用,就像平日里吹走一粒灰尘,直接将他抹去不就好了么。 反正好事没有轮到过他,那,像这种祸事,也应当不要落在他身上。 贺灵斟酌道:“这不难,今日你说的话,我会试着转告给兄长。但是他会怎么做,大理寺又会如何查,我爱莫能助。” 盛晴流露出几丝失望,她垂眸,攥紧拳头:“多年情意,你难道……” 黄诗雨握住她的手,打断道:“这样就很好了。” 贺灵也有些沮丧,可她实在帮不上忙,除了递几句话,也不知从何处帮忙。 况且盛伯父,确实也有错处,她对律法了解不多,但就像盛晴说的,既然伯父作用不大,落在他身上的惩处,应当也不在能力范围之外。 她暗自失落,却不见面前两人的眉眼官司,贺灵再抬头,盛晴她们已经恢复常态。 盛晴想了想,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就按黄姐姐说的做吧。” 黄诗云道:“你且安心。” 盛晴笑容苍白:“眼下,我也没办法了。” “什么?” “没什么。”黄诗云摆手,“看来大家都没有心情再继续了,咱们先散了?” 贺灵点点头,看向盛晴,盛晴也没什么意见。 黄诗云动作麻利地离开,贺灵小心地挪到盛晴身边:“实在对不住,帮不了你什么忙。” 盛晴抬头看着房梁:“不必道歉,我其实对你也没有几分指望。你这人做事呆板,一是一二是二的,想求你变通,哪可能。” “对不起。” “没什么。”盛晴抹掉眼泪,“我不怪你,毕竟不是你的父亲,你的母亲,旁观者总能有几分高高在上的理智。” “我只怪我自己,怪我父亲不是手握重权的淮南王,母亲不是长公主,我自己更是没用。” “可是求生,能有什么错,贺灵?” 她的言辞凄厉不平,声声逼问,贺灵回答不出来。 “走吧。”盛晴用帕子擦干眼泪,“我不会放弃的。” 贺灵道:“若有旁的事需要我帮忙,你尽管开口。” 盛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随即轻轻一笑:“没了。你最好还是顾及好你自己。” 贺灵跟在盛晴身后离开,心情沉重。 突然,尖锐的叫声刺破人的耳朵,众人皆向声源处望去。 楼上还有人吵闹忙乱的声音,“嘭”的一声巨响,喧闹尽歇,只见一个青色的身影,从半空划过,重重地砸在一楼的舞台上。 坊中的人如同冻住一般,只呆呆看着倒在地上的人。 “这不是言却吗?” “言却,言却!救命,这是在杀人!” 奔走地奔走,尖叫的尖叫,又是一片混乱。 “我看谁敢去。”二楼粗狂严肃的声音将所有人都震在原地。 那人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虎背熊腰,看着很是壮硕,他横眉将众人扫了一圈,冷嗤道:“这事跟你们没关系,别上来找不痛快。” 往外跑的人立马停下步子,其余人凑在一块,看着眼前的男人,不免有几分畏惧。 他缓步走到言却身边,轻蔑地俯视一眼:“眼下可服气了,嗯,这下你那点傲气,可还有?” 言却吐出一大口鲜血,因为疼痛,声音轻的如游丝一般:“让,将军失望了,言却实在不会。” “不会。”他微微抬脚,踩在言却的手背上,狠狠地碾了碾,“那你这双手留着倒没什么用处了。” 他继续用力,微微俯身欣赏言却痛苦的表情和呼痛:“好好好,真不愧是青汇坊中的小倌,伤成这样,还这般漂亮,这般,讨人喜欢。” “住手!” 不待他反应过来,后腰一阵剧痛,人猛地向前踉跄几步。 他扭头怒视多管闲事的人,却见是个十分清瘦的女子,她身后,还站着一个细弱的小姑娘。 就两个女人,也敢来怪他的好事。 “长福,绑了他,带他去见官。” “是。”
第37章 37 “你们可知道我是谁?”男人道, “区区两个弱女子,也敢来挡我。” 长福没有同他多说,随意地活动了下手腕, 灵巧得同一只鸽子般, 向那男人冲了过去。 她的动作又快又准, 招招击向男人的薄弱点, 男人连退几步,抓起旁边的桌子朝长福丢去。 长福一脚踢开,旋身躲过迎面的重拳, 狠狠给了他一掌,不落下风。 贺灵松了口气, 转身到言却身侧。 方才远远看去便觉得可怖,凑近看言却的模样越发凄惨, 脸上都是自己的鲜血,衣服也被染红了一半。 “你怎么样?” 言却努力想扬起一个微笑,可还是失去最后的气力,彻底晕了过去。 “快帮忙, 去找大夫啊。” 周围的人好似才从梦中醒来,七嘴八舌地说话, 兴许是畏惧那人, 却迟迟没有人上前。 “谁胆敢在青汇坊闹事?”坊主带着护卫姗姗来迟。 眼前的混乱尽收眼底, 她目光平静地看过众人,被绑成粽子的男子, 和昏倒在地上的言却, 面上不曾有一丝异样。 仿佛眼前发生的, 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她冷静地打点好一切,让人将言却扶到后院去养伤, 这才有心思理会贺灵。 “方才多谢这位小姐出手帮忙。”她十分冷淡道。 贺灵打量着她。 坊主是一个十分清瘦的中间女子,太过清瘦了些,颧骨都有些尖锐地突出,面部线条凌厉,一双眼睛的眼头和眼尾都是尖的。 这样瘦削,偏她还穿着件随身的衣服,身上的轮廓清晰,不是无力的,看着虽瘦弱却十分有劲力。 “怎么来得这样晚。”贺灵难得有几分埋怨。 她原以为青汇坊做得这样大,每日进出往来这么多人,在防备应急方面应该做得很好,哪里出了事,便能迅疾反应过来。 谁想言却伤得半条命都快没有了,他们才迟迟赶到。 如果不是她在,如果不是这人的武艺并不精到,言却今日,又会有什么苦果。 坊主的笑容薄凉:“青汇坊行事就是如此,小姐说得未免有些逾矩。再说,人也没有出事,不是吗?” “你……”贺灵没想到坊主的话这样不留情面,想起言却的样子,心火暗生。 坊主一点不在意言却如何,这位小姐是不是生气,现在的青汇坊已经恢复平静,大家欢乐如旧,便没她什么事了。 她随便嘱咐了两句,准备离开。 贺灵也不想与她多言,她担心言却的伤势,开口道:“方才言却的手,也被伤到了。” “手么?”坊主终于有些许反应,可又很快恢复方才的冷硬,“既然伤到,也算不得什么。” “小姐还想在青汇坊玩耍请自便,旁的都是我们青汇坊自己的事,不必小姐多言。” 怎么会有这样冷漠的人。 贺灵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她来青汇坊的日子不算少,渐渐也明白这里究竟是在做什么的,也知晓言却在青汇坊中有什么样的威望和声名,受多少人的推崇和喜欢。 眼下言却境遇堪忧,可这个坊主却,却…… 就算是养得家宠出事,她也该有几分表示,更何况是在她手下做事,为她带来好处的言却。 她这样做,跟方才伤害言却的男人,又有什么分别。 贺灵冲上去几步,却被身后的盛晴拉住,盛晴对她摇了摇头,只能看着坊主离开。 “为什么?”贺灵发问。 盛晴道:“你同她理论什么,人家逐客令都已经下了,走吧。” “可是言却。” “言却可是她的摇钱树,当今谁会同钱过不去。”盛晴面无表情道,“怎么遇着言却的事,你便冷静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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