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比同旁人说话,多了几分关切的意味在其中。 只是这意味太浅,来得也莫名,裴远章转念也觉得自己听错了。 略微调整了下姿势,好让贺灵靠得更舒服一些,继续低声说话。 “殊州的董将军,同张黎关系匪浅。”楼主道,“这其中缘由,就在于十几年前,寄往裴小将军军中的那封信。” 裴远章拳头微收,并没有说话。 太子也明白了,面前这人,就是冲着裴远章来的。 “自殊州裴小将军殒命后,继位的董攀一路高升,甚至比国公府出身的小将军还要顺风顺水,而张黎,没了裴家掣肘,也一路坐到丞相的位置。” 先前裴远章不是没有怀疑过董攀,父亲去世之后,要说从中获利最多的就是董攀。 父亲半路被人陷害身亡,董攀原在军中并不凸显,却在那时临危不乱,用雷霆手段稳住军心,甚至同匪徒交战也节节胜利,不过一年有余,军队和声名皆收手上。 张黎更是他一开始就怀疑的对象。 张黎一向与他父亲不合,父亲在外作战时,他在皇城更没少使绊子,虽说父亲满身功名,但是品秩一直在原地踏步。 只是那时候他太年幼,又不懂得隐藏,漏洞百出地去调查两个人,非但没有查出什么结果,反而惊动了两人,狠狠给他当面一击。 可裴远章一直没放弃过,仍在暗中调查,但凡长着狐狸尾巴的人,在人群中不可能永远不露馅,更何况两人从来都不干净。 只是他手上的证据,一直没到能将两人彻底击垮的地步,更少有同十几年前有关的事。 他也听闻过,当年殊州的事是张黎和董攀的合谋,应当会留下什么证据,却没想到,这信当真存在,甚至流入了鬼市之中。 他当然相信这位鬼影楼楼主的神通广大,能弄到十几年前的信物,只是他不信这个人。 楼主如今知晓他们最想要的是什么,可他们却一点不清楚,这位楼主的目的和底牌。 “想要交换也很简单。”楼主道,“就用他的命来换吧。” 他不甚在意地用稻草指向太子,太子微微眯着眼睛,讽刺一笑:“孤倒是看不明白了,阁下是什么意思?” 楼主道:“太子殿下这次来,不也是为了探查皇室被谋刺的事么。” “眼下皇城外的祁家子孙,死死的死,伤的伤,公平起见,也该轮到皇城内的这些。” 图穷匕见,太子冷冷一笑:“还真是你。” “是啊,自然只能是我了。”他阴森森地笑了两声,一阵冷风卷过,吹落他头上的兜帽,他的脸也用黑色的绸缎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极其浅淡的,似凶兽一般的眼睛。 太子平静的与之对视,分毫不让的目光中,满是剑拔弩张的意味。 寒风呼啸,在这两道目光之中飞卷,周围的窗楹被风吹得开开合合,木制相撞的声音越发急促。 裴远章也绷紧身子,一手护着贺灵,一手探向身后的匕首。 利刃似乎在下一个呼吸间就要出鞘。 “阿嚏。” 紧绷的气息凝滞一瞬,接着是木椅相撞,有人跌落的声音,半亮出的匕首皆收入鞘。 贺灵跌坐在地,十分不雅观地趴在裴远章膝盖上,她瞬间从梦中吓醒,眯着眼睛看着周围的情况。 还是在方才的破庙中,还是那三个人,一切都和方才一模一样。 她安心地打了个哈欠,才发觉还是有一点不同的。 那个黑袍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了兜帽,可面容仍旧掩藏在旁的东西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 瞳色是很浅淡棕色,但也十分的生动漂亮,只是太凶了些,凶得让人很难去留意,这样的瞳色,这样的形状,其实是很好看的。 贺灵又打了个喷嚏:“你们谈好了?” 太子无语,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刚要开始,被你打断了。” 贺灵打了个哈欠:“那你们继续。” “继续什么。”太子道,“孤从来不跟没有诚意的人交易。” 贺灵脑袋虽然还混沌着,点了点头,也确实,诚信都没有,怎么做生意嘛。 现在也太晚了些,还是不浪费时间的好。 “太子又觉得,您还能支持多久?” 太子冷笑道:“不过是些三教九流,怎么也敢威胁到孤头上来了?” “楼主不若多担心担心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就是就是。”贺灵帮腔道。 楼主看她无言一瞬,轻笑:“裴世子,但愿您别后悔今日的决定。” 裴远章一言不发,跟着太子身后离开。 外头的风吹得人发寒,两人相视一望,心绪都有些复杂。 太子想早日查清皇室被刺的事,裴远章又想尽快查清当年的事,可这个楼主,看着也不是能任他们拿捏的。 “也不算毫无收获。”太子道,“总算明了方向是对的。” 裴远章点点头,太子正要再劝,只见面前的小姑娘没走几步,身子就有些歪,勉勉强强回正,又往另一个方向歪。 还不等他动手,身侧的男人瞬息到贺灵身侧,扶住她:“怎么走路也走不稳。” 贺灵嘟囔了两声,太子却有些听不清了,只是他想到了小时候。 贺灵快出生那会,裴远章的父亲去世没多久。 裴远章本来就不太喜欢搭理同龄的小孩子,出事后更是不同任何人说话,同个木人一样,只知道目光无神地看着一个地方,或者躲起来偷偷哭。 纵使方姨力排众议同裴小将军的牌匾成婚,操持国公府,也想带裴远章走出来,他也总是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直到贺灵出生。 这丫头刚出生的那段时间最是磨人,谁抱她都要哭,只在裴远章面前会笑一笑,眼睛还挣不开就黏着裴远章。 长大一点后倒是没这么爱哭了,还是爱跟着裴远章,那时裴小世子不过也是六七岁的孩子,照顾个小屁孩左支右绌的,竟然神奇地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他记得,小时候的裴远章和贺灵,就像眼前这般一样,每次裴远章要陷入情绪中,贺灵本能地打岔,再将他拉出来。 两人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太子心想,如今他倒是认可姑母,裴远章和贺灵,很是相配。 但是婚前要注意的还是得注意些,毕竟他还看着呢。 太子快步走到两人身侧,制住裴远章接下来的动作:“不合礼数。” 贺灵犹豫了一会。 她其实更想程肃抱她,程肃一直稳妥,而自己兄长养尊处优的,性子还不好,她总担心自己会被摔下来。 可是毕竟是她的兄长,也不好同程肃太亲近,贺灵只得让步,对着太子伸出手:“抱。” “你是小孩子吗?”太子唠叨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又不是没有腿,多大了,还让人抱。” 贺灵被抱得也不自在,可她困得没力气,下一瞬几乎就能睡过去,只好忍气吞声,闭上眼睛睡觉。 怀里的人一直没有动静,太子垂眸一看,贺灵呼吸冗长,已经睡过去。 得,真是心大。 她今日这般行事,也不知道在长公主府上的说辞如何。 反正今日袁雪一直陪着她,太子借此带贺灵去东宫住上几日,让人去长公主府传了话,直接将人带到东宫。 裴远章也没说什么,只嘱咐好好照顾贺灵,便一个人消失在夜色中。 月光清凉,裴远章看着昏暗的小巷,暗暗攥紧拳头。 既然能留下痕迹,就一定有探寻到的方法。 裴远章想,既然殊州的那些人按兵不动,那自己就帮帮他们好了。
第58章 58 贺灵还是不太放心, 昨天那个男的太奇怪了,分明对程肃和太子都有莫名的恶意,却分文不取地将天蚕僵给了她,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她趁着太子还没时间收拾他, 拐了个太医同她一起去了宅子, 太医仔仔细细查验过一番, 十分稳妥地说自己水平有限,以他的能耐来看,这个天蚕僵应当是真的, 也没有增添旁的东西。 早知道多叫几个大夫来了,群策群力, 也稳妥一些。 贺灵心想。 那厢言却似乎看出贺灵的想法,道:“言却实在微不足道, 也不值当旁人费尽心思,用什么偏邪的毒药。” 贺灵想想也觉得他说得又几分道理,可还是站不住脚,太医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数次, 犹豫道:“这药自然是越早用越好。” 贺灵点点头,愿闻其详。 “且药物分量也够, 贺小姐要是相信老朽, 不若让老朽先制出方子试试, 若是没什么大碍,再给言公子服用?” 这位老太医家中世代从医, 又是太医院从医年限最久, 医术最了得的人之一, 贺灵没有什么不相信的,拦住想出口拒绝的言却。 “如此辛苦您了。” 太医拱手退下, 长福去送客,厅堂中复又只剩下贺灵和言却二人。 了结心头的一件大事,贺灵心里有几分畅快:“不日你的手就能恢复了。” 言却看看自己的手,用最名贵的药材调养着,明面上的伤口都痊愈得不见一点痕迹,皮肤甚至比以往还要新嫩,可也只有他知道,这双手,同以前,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他苦笑两声,这都是自食苦果罢了。 “怎么了,你还在担心么?” 言却顿了顿:“是言却太无用,让贺小姐花费这样多的心思。” 贺灵不在意地摆手:“算不得什么,如今你也算是我宅子中的人,无论花费什么我也都乐意。” 他眸光在贺灵身上停顿片刻,贺灵口中虽定下他的归属,可言行之间,有哪里有把他当做身边人的意思,哪有人同养在身边的人,会这样疏远有礼? 不过贺灵能承认已经是长足的进步,眼下他能在此地有一席之地也够了,十几岁的小丫头,总有通晓情的时候,何况贺灵,其实也对他这样的,有几分好感不是么? 言却笑了笑,手搭在贺灵的手背上,掌心下的小手轻轻颤了颤,却并没有收回。 “可喜小姐的心思,都没有白费。” 贺灵想了想也是,自从言却受伤之后,她也砸下去不少银两,如今看着他的手,恢复得确实不错。 她像欣赏自己的成果一样,拿起言却的手细细看,没留下一点伤痕,连之前琴弦磨出的茧子都没有了,从这双养尊处优的手就能看出,最近言却过得确实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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