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中乖顺道:“大哥别生气了,是我做错了,从此知道厉害,再也不敢了。”蒋钰看他这样,反不好再说他,安慰了几句,让他出来了。 允中又到二哥房里。蒋铭在床上趴着,似睡不睡。琥珀搬个凳儿请三少爷坐,吩咐金匮倒茶来——原来前几日蒋铭把佩儿名字改了,不叫佩儿,叫金匮了。 允中拦道:“不用倒茶了,我不吃茶。”把凳子挪在床边坐下,看蒋铭神色萎靡,有气无力的,叫了声“哥”,眼睛里又转泪花儿。 蒋铭苦笑道:“行了别哭了,还没哭够,你哪来那么多眼泪。”又道:“没事儿,我好些了,过两天就都好了。” 允中道:“哥想吃什么,告诉我一声,我叫厨房做去,或叫他们外头买去。”蒋铭道:“待我想起来,就跟你说。”笑了笑:“今儿你过生日,我也没什么好礼送你。”允中:“哥说什么呢。” 把刚才蒋钰的话告诉了一遍:“不知怎么,那王知寨被人刺杀了,二哥知道么?” 蒋铭道:“我也是才知道,昨儿在湖亭吃饭,碰见窦宪和他妹子,都与我说了。”允中这才恍然:“我说的呢,哥一回来,就知道是这事儿。他们怎么样?”…… 说了会儿话,怕累着哥哥,告辞出来。 回到房中,萝月一眼就看见他腰间的玉佩:“是老爷赏的么?”允中点头:“是,拿下来吧,你替我好生收着”。 萝月道:“那会儿你刚出门,琥珀姐姐就来了,二少爷送了两管笔来。”拿给允中看。允中道:“我刚从二哥那边来,他怎么没说?”看了两眼:“先放着吧。”让翠墨收去了。 萝月悄声道:“琥珀姐姐哭的眼睛肿肿的。我问她,二少爷怎么样了,她说,昨晚大少爷打发潮音送了药去,用了,今儿已是见好了。” 允中“嗯”一声,看萝月要说不说的样儿,因说道:“你一定想问昨天的事,别问了,不是什么好事。” 萝月“哦”了一声,低声自语:“自我来这些年,没见过老爷这样动怒……” 允中问:“你听说什么了?”萝月摇头:“没听说什么,连瑞香都说不知道,只说连大爷都有了不是,从来也没见过的。” 允中坐下,叹气道:“这件事,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可你知道了,她们要问,你不说,岂不得罪人?要是说了,难保口耳相传,私下议论,让太太或是大嫂听见了,又是事儿。所以,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实话告诉你,昨天,要不是二哥把错儿都揽下了,大哥劝着,我恐怕也要受些责罚呢。” 萝月便不再问了,替他解下玉佩,两个凑一起赏看了一会。萝月道:“这是稀罕宝贝,可见老爷太太疼你。”允中点点头,笑了:“回头你打个络子,把它络上。”萝月:“要打什么色的呢?”允中道:“你看吧,这个玉色,配什么色都好看,只是艳色怕显俗气,又不能太扎眼,还是松绿或者石青吧。” 又去书房捣鼓了一会儿印章,思忖起蒋毅的话,发了半日呆,叫萝月把那六经语孟的书收拾出来,用心看去,不提。 转眼数日。允中每天过来看望二哥。蒋铭的伤渐渐好了,这天到上房请安,蒋毅脸上一丝笑也没有,只命他:“好生温书,回头查问你!”蒋铭喏喏而退,心里郁闷,也只好自怨自艾罢了。记挂云贞,却愁出不去门,又没别的事情做,只得读书写字权当消遣。 眨眼到了中秋这天,从早起薄云遮日,及至傍晚,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因蒋毅没什么兴致,白氏这阵子又有些身体不适,家中少了蒋锦,兰芝本来有蒋毅在场就拘束,又因禧儿午后有些发热,挂念着,愈发形容肃静。蒋铭和允中哥两个,一来没心思,二来还在看父兄脸色,也不敢说笑。是以这个中秋节过的甚是寡淡无味,就连禥儿都比平时安静许多。一家人吃了晚饭就散了,蒋钰陪着父亲去书房说了会儿话。 这雨直下了一夜,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天亮了才住。蒋铭思念云贞,整晚上没睡好。寻思道:“看这情形,不要说重阳,只怕到了冬至也出不了门,原说好了去看她,忽然不去,岂不让她担心着急?” 思来想去,还是去求求大哥,或能想出个法子。又想起这阵子,蒋钰一次也没来屋里探望过,见了也是爱理不理,显然还在生气。心知混不过去,这天下午,打听蒋钰没出门,便过兄嫂这边来。 一进门,就见潮音站在门口,看着奶娘领禧儿玩耍。秀春扶着菱歌,在穿廊来回散步。见他来了,潮音笑说道:“大少爷和少奶奶在小书房呢。”引着过来。向里报说:“二少爷来了。”只听兰芝应道:“请进来吧”。 蒋铭进了门,见大嫂正在书案旁看账目,看见他,笑了笑,把手里的账簿放下了。须臾蒋钰带着禥儿从里间出来,兰芝一边领了禥儿,一边背着丈夫给蒋铭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小心应对。出去把门关上,屋里留下兄弟两个。 蒋铭上前作了个揖,叫声:“大哥。”蒋钰也不应他,在书案后头坐下了,脸上平平的,也不招呼他坐,只问:“什么事?” 蒋铭本想说笑两句,见这光景就说不出来了。便道:“哥,我想出门一趟。”蒋钰一皱眉:“做什么去?”蒋铭:“早先跟朋友约好了的,要见一面。” 蒋钰仍是板着脸,拿起手边书册瞅了瞅,口里说道:“不行!父亲严命,不许你出门。实在是要紧的邀约,打发个人,出去告诉一声得了。” 蒋铭见这样,心里发急,说道:“那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出门?难道要一直关着我,直到进京不成?” 蒋钰严厉看了他一眼,把脸一沉,手上书本“啪”的一声撂在桌上,把蒋铭吓了一跳,瞅了瞅哥哥,招架不住,把头低了。 蒋钰严声说道:“这是父亲的意思。要依我,进京也不必去了,就在家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去!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心浮气躁,做事不动脑子,还考什么?考中了有什么用?真要有什么差使,还不够你惹祸的!” 他骤然发怒,蒋铭不敢则声。蒋钰声音不高,语气却十分严厉,斥责道:“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对在哪儿,错在哪儿,不该好好想想吗?人命关天!就是官府判人死罪,也要三审五核,查的清清楚楚。现在死的人身份不明,你却好像没事人似的。以后你要是做了父母官,民生命案,也是这么稀里糊涂就行了?你将来要做什么,家里对你怎么期望的,自己不清楚么?学那一介匹夫,好勇斗狠,争强好胜,几句话就去拼命了,就这定力,以后还有什么出息!” “……还有,你就不想想,你的命,是自己的么?守身事亲,不妄为非!读了那么多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我看爹说的一点儿没错,你现在这么任性,不知自省,都是平时我太纵容你了!你还怨父亲严厉,要我说,反倒是罚的太轻了!你现在,根本就是反身不诚!” 话说蒋钰平素很少发火,对弟弟妹妹一向宽和爱护。但他说出来的话,总比蒋毅更难辩驳。蒋铭自小与大哥亲厚,习文练武也是哥哥照管的多,心中对他畏惧不亚于对父亲。当下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训,头也抬不起来,一声不得言语。后听说到“好勇斗狠”、“反身不诚”的话,心中半是愧怍,半是委屈,脸上不禁露出伤心难过的样子来。 蒋钰看他这样,就住了,沉声道:“怎么了,我说错你了么?”蒋铭抬头看了哥哥一眼,低头吸一下鼻子,赌着气说:“没有!”蒋钰:“没有你委屈什么?”蒋铭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不言语。 蒋钰吁了口气:“你过来,坐下。”蒋铭看他一看,欲言又止,站了半晌,方走到桌旁坐下了。
第110章 (下) 【絮絮衷言姊妹相亲】 兄弟俩默然坐了一会儿。蒋铭平复了情绪, 蒋钰也将脸色放缓和了。蒋钰问:“这件事,明摆着不是看到那么简单,你怎么想的?” 蒋铭道:“刺杀朝廷官员,这肯定不是寻常贼匪做的。我当时, 听了那个杨琼的话, 没多想。现在想起来, 胁持辽使, 用计围困官兵,那天要是我们不到, 王绍英恐怕当场就完了。这个秦仲怀, 肯定不是山贼,应该别有来历。” 蒋钰沉吟道:“你还是回想一下当时情形, 各人说过的话,或者能猜出些隐情来。” 蒋铭道:“是,我这几天也在想,那天夜里到山上,秦仲怀说话, 我隐约听到了几句, 当时没在意, 现在想起来是挺奇怪的,好像说,让萧崇敬写什么书,还说, 要给他主子说什么。” 蒋钰道:“他主子?就是辽国国主了?”蒋铭道:“应该是。所以我想, 这个秦仲怀, 说不定跟秦助谋逆的案子有关,可是如今人没了, 又没证据,只能是胡乱猜测。” 就把想起一些细节与蒋钰说了,蒋钰沉吟道:“爹爹与我也想到这个了,这事儿不解之处太多……” 议论一会儿,没有结果。蒋钰道:“履霜坚冰至。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又有人跳出来报复,说明这事还没完,以后十有八九还要发作的,咱们还是警醒些,有什么风吹草动,别大意了,注意安全。”蒋铭点头:“我知道了。” 蒋钰又道:“进京赴试之前,就不要出去了。父亲对你期望很高,虽然京中有人照拂,你也得用心准备,这次应试,务求拔群出萃!” 看蒋铭只顾瞅着地上出神。皱眉喝道:“听见了没有?”蒋铭吓一跳,赶紧应道:“听见了!”看了看蒋钰,又道:“大哥——” “还有!”蒋钰不理他,忽又转怒色道:“以后再有这样大事,你要是再敢瞒着我……”蒋铭不等说完,忙道:“再也不敢了!” 蒋钰盯他一眼,顿了一顿,便说:“没别的事,你就回去吧。”蒋铭又叫:“哥——”,蒋钰皱眉:“又怎么了?” 鼻子里“哼”了一声,斥道:“别想着出门了!都吃你连累了,谁还敢放你出去?” 蒋铭无奈,只得站起来,转身要走,又被蒋钰叫住,停顿一忽儿,说:“要是你与云姑娘有约,就给她写封信吧,让李劲给送过去。” 原来蒋钰早把李劲叫来问话,申饬了一顿。那李劲一句不敢辩解,只是认错,说:“先时二爷和舅少爷去山上救人,是李劲疏忽,一点儿不知道,事后大伙都知道了,才晓得。下山路上那次,也是没劝住二爷,都是李劲的错,求大爷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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