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车上望去,见允中在车子前头坐着,窦灵儿和云贞从轿厢里探出头来。 灵儿叫道:“师父,我在这儿呢!”韩世峻:“看见了。快回吧,庄主和夫人都等着呢。” 换了一条路,往山坳处行去,又走了二三里,绕在一座山前,沿着盘山路走到半坡上,但见一处宽阔平缓的地界,偌大一个庄院,两边高墙粉壁,边上尽是垂杨松柏。大门敞开着,并排能行进两辆马车。进了门,是一条宽阔马路,路边一排数间敞厅,几排仓房,再往里走,又是一道粉墙,沿墙边砂石路行至正南,这才到了庄院正门。住了马车,几个家人小厮在那里接着。 窦宪引众人来至二厅上,未及坐下。就见从后走入三个人来,当先一个穿着赭黄色袍,中等身材,眉目之间一团和气,正是庄主窦从义。蒋铭望过去,见他比自己父亲年纪略轻些,身姿挺拔,精神炯炯,一看就是武人出身。 窦宪笑嘻嘻上前说道:“爹爹,这次我不但接了姐姐来,还请到了几位好哥哥来家。”窦灵儿拉着云贞走过来,云贞给姨丈道了万福。窦从义向云贞问了太公、通序等人安好,这才向儿子说道:“这几位都是谁,你快给我引见引见。”窦宪给父亲一一介绍,众人拜揖。 原来这窦从义少年时从军,曾做过太/祖武德皇帝(即赵匡胤)身边亲兵侍卫。太/祖崩逝后,他借故解职离京,回乡经营祖上田庄。从义当年在京时,韩世峻在武功郡王(即赵德昭)府中任护卫,二人偶然相识,甚为相得。郡王死后,韩世峻在江湖上流荡了几年,与窦从义重逢,便随他来到了凤栖山,在庄上管些事务,教习庄客演练武艺。 从义身后跟着的两个年轻人,大的三十岁上下,名叫魏致远,是窦从义故旧之子,从小寄养在庄上的,成年后娶了从义的外甥女徐春花为妻,现在小东庄住着,帮忙管事。另一个年纪小的,是窦从义的外甥,妹夫徐强的小儿子徐万利。 窦从义听说他们几个都从坚白家来,又看个个儿相貌不俗,十分欢喜。因问起蒋铭家里,说到了蒋毅。从义呵呵笑道:“怪不得觉着面善呢!老大人在京中,我曾见过的,原本还想不起来,今日见了二公子,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你跟你父亲当年真个十分相像!” 蒋铭和允中听说这话,就欲重新见礼。窦从义阻拦:“这可万万使不得!我虽是见过尊大人,尊大人却未曾见过我,那时我在官家身边做的微末差事,并没有与老大人相识的荣幸哩。” 问起蒋毅现况。蒋铭答道:“十多年前因祖母过世,家父返乡丁忧,后来一直住在金陵,闲居在家,再未任职。” 窦从义慨叹道:“老大人正当盛年,身居高位,却急流勇退,真是不容易。多少人说宦海生涯不可久恋,真到了脱纱帽的时候,能有几个不恋的?还是他老人家襟怀高旷,实是可敬可佩!” 又问各人年岁,说起此行来由。笑道:“我在这偏僻地方待了二十多年,活的不知岁月了,如今见了你们几位少年才俊,才知时间过得快,这么多年,自己都不知怎么过来的,一转眼,都是老朽了。” 说的都笑了。蒋铭等人正不知如何回对,窦宪在旁笑道:“爹怎么老了?我看爹这精神,跟魏大哥他们也差不多。”又道:“儿子这次请了几位哥哥来,可算是立了一功?” 窦从义笑道:“算是吧,可是你没把太公接来,你母亲一定失望,就算是功过相抵了!”窦宪道:“外公不来,我能有什么法儿呢?”忽然想起:“对了,后头还有客人哩,今晚不到,明天准到。”告诉了李孟起前来拜访的事。 众人寒暄一阵,灵儿和云贞手拉着手,去见她母亲了。窦从义命魏致远带蒋铭四人去住处,说道:“你们略歇歇,已教人预备了,等下给你们摆酒接风!”诸人相跟着去了。 这厢窦从义对儿子说:“去见见你娘吧”,窦宪见他表哥徐万利在旁,一直还没顾上说话,招呼道:“二表哥什么时候来的?”万利没接话,却说:“告诉你个话,昨天我见着杨琼了,他叫我给你说,他明天有事,来不了了。” 窦宪疑道:“怎么来不了?他忙什么呢?”原来这杨琼是莲花寨知寨王绍英的表侄,与窦宪一向要好。明日是窦灵儿生日,早说好了,到时候来凑热闹。不想王知寨这几天有要紧事,杨琼跟着办差,走不脱,不能来了。 窦宪听说,应声“知道了。”又问:“二表哥来,就是特意等我说这事儿的?” 徐万利还是没答话,锁着眉头,向窦从义说:“舅,我去看看他们预备的怎样了。”窦从义点头:“你去吧,让他们手脚快着些。”万利去了,窦宪跟着他爹一起来见他娘。
第46章 (下) 【窦庄主厅下设肴席】 到上房屋, 只见周敏和云贞、灵儿都在,围着暖炉说话。见俩人进门,云贞站了起来:“姨丈”,窦从义笑道:“贞儿快坐”, 窦宪看看她们三个, 笑道: “爹!你看我娘和她两个在一块, 可是好一幅冬闺集艳图?” 窦从义“呵呵”一笑。周敏蹙眉嗔道:“这个坏小子!油嘴滑舌, 自己的娘也拿来打趣,没个样儿, 该打!”对丈夫说:“你也不管管, 就惯着他吧,惯的骨头都轻了!” 窦从义笑道:“自己家里什么要紧, 他有分寸的,又不在外头乱说。” 窦宪掇了一个杌子,坐到周敏身旁,笑嘻嘻道:“我怎么是打趣呢?真全是正经话!我爹肚里也这么想,只是他老人家不好说, 我便替他说了。” 窦从义刚接过灵儿递过来的茶, 才要喝, 听这话在窦宪身后踢了杌子一脚,笑骂道:“说着说着就跑辙,我看你真是要讨打了!” 窦宪“嘿嘿”一笑,道:“说真的, 我这出门见过多少女子, 生的最美的, 还是咱自己家里。第一位就是我母亲大人,第二位是我姐姐, 第三位,”叹了口气,“唉,灵儿这丫头,勉强算一个吧。” 灵儿向周敏道:“娘——,你看我哥!”云贞只在一旁笑。 周敏道:“刚听灵儿说,昨天你们见面,她的马惊了?” 窦宪:“是呢,把我吓的够呛,我一把没拉住,差点摔了一跤。还是陆大哥,简直神力!上去一下就按住了,那马一动也动不了。” 窦从义才听说这事,吃了一惊,问详细,窦宪述说了一遍。又讲蒋铭、允中和陆青的来历。窦从义大加赞赏,引得周敏好奇,道:“这么说还是世家子弟,刚才我也出去看看就好了。” 窦宪道:“一会儿吃饭,娘见了,就知道我不是虚言了。”问他爹:“万利哥怎么了?我刚看他好像不高兴,跟谁赌气似的。” 窦从义“唉”了一声,道:“还不是你姑丈,昨儿仓房钥匙找不着了,说是万利拿了,万利不承认,说他没拿,你姑丈审他,他就从家跑出来了,怕挨打,不敢回去,我也不能逼着他回呀。” 说着摇了摇头:“这钥匙怎么就不见了呢?也不知到底他拿没拿,看他样子不像是撒谎。可有上回的事,也保不齐是他拿了。” 周敏一声不言语,只是笑。窦宪气道:“我姑丈那个啬皮,真是老悖晦了,我看就算是万利哥拿的也没错,换了我,早拿了八百回了!” 话音未落,被他母亲往手臂上敲了一下,知道失言,向他爹陪笑道:“其实我用不着,我拿那劳什子做什么呢。” 窦从义瞪了儿子一眼,皱眉道:“听万利说,这回疑心钥匙是他拿的,还跟我有点儿干系。”周敏:“与你什么干系?”窦从义:“还不是因为上次,我给了他几两银子么?”遂讲了原委。 原来窦从义的妹夫徐强,原也是殷实人家出身,种种缘故穷了。从义的妹妹无法,把妆奁都变卖,给丈夫做生意本钱,又被人骗个精光。以至于后来家徒四壁,举债度日。窦从义看不下去妹子受苦,把他一家大小都接了来,将小西庄田产林木分给了徐强,又着人帮扶打理。 渐渐地有了钱,手头宽绰了,谁知徐强吃穷吃怕了,把银钱看得比性命还重。一文恨不能掰成两半花,针头线脑都要计算,逢年过节买块肉吃,也要称斤两记账。老婆生病,舍不得请医买药,还是窦从义掏钱给治。两口子天天吵,直到把个窦氏气的生病死了。 徐家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嫁给了魏致远,算是逃出了生天。大儿子厚利成亲后,因为老头吝啬,小夫妻俩叽叽咯咯,三天两头闹别扭,后来干脆分了家,老头只给了几亩薄田,现靠着岳父家过日子。 如今只剩小儿子万利,和老爹一处开火灶,每日里清汤寡水,把小子熬克的清水滴滴,常来舅舅家蹭吃蹭喝。窦从义也劝过妹夫,却不顶用,说多了,徐强反说他不知俭省积蓄,由着孩子败家,不是长远之计…… 上个月,万利嘴馋,把家里晒的腊肠拿了几根,与小厮煮着吃了。这老头都有数目的,一时查了出来,气往上冲,抄拐棍把儿子打了几下。万利跑来舅舅家哭诉,说活不下去了。 窦从义没法儿,只得劝外甥:“你爹都是为你好,本资源由滋源君羊已无二儿七五儿吧椅收集你想想,他都这个岁数了,还指望啥呢,还不都是给你攒的……” 窦宪当时赶在跟前,帮腔道:“姑丈那么大岁数了,等他百年后,什么都是你的!再怎么着,你也比他活的长不是?”窦从义听这话直跺脚,把窦宪轰了出去。 徐万利听他舅说的有理,便回了家。窦从义可怜外甥,给了他几两银子,又怕徐强生气,教别告诉他爹。万利有了钱,时常去外头店里打个牙祭,渐渐被老头知觉了,就在肚里画了个问号,打问儿子哪来的钱,答说是朋友请客,老头半信半疑。 因他自家银钱都藏在仓房里,老头钥匙总不离身的,每到晚上睡觉,解下钥匙,顺手摘毡帽,就把钥匙搁在帽子底下盖着,早晨戴帽子时,再把钥匙栓在腰上。如此非止一日。偏偏这天早上戴帽子,钥匙却不见了!叫儿子来问,小子不承认,一蹦三尺高,老头就要打他,于是万利又跑到舅舅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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