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炯打理妥当后向外走,步辇已经等候在明泽堂的门口了。 八宝和谢峦枝目送着朱炯离去。 待朱炯离开,八宝语气复杂地开口了:“阿峦,你……”他似乎想说什么。 阿峦疑惑,“公公想说什么?” 八宝闭嘴不语,“没什么。” 他总有一种预感,将来在阿峦身上,或许会发生很多意想不到的故事。
第26章 朱炯的反击 朱炯回来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步辇停在了明泽堂门口。 朱炯孤身一人走进来,另一头宫宴上的丝竹管弦已经奏响,隐隐飘了过来,衬得他的背影有一种格外的孤清之感。 谢峦枝上前迎他,走到屋内灯下,才看清他的眼眶居然是通红发肿的。 “你哭……”谢峦枝惊异极了,话刚出口,突然又觉得似乎不应该戳破。 她怎么也无法把朱炯和泪水联系在一起。 然而朱炯还是听到了,他扭头,目光泠然地看过来,没有任何伤心悲痛的情绪。 谢峦枝有些尴尬地说:“看来……是奴婢看错了。” “父皇希望有一个满心孺慕的儿子,想要向他低头臣服的儿子,我就给他,仅此而已。” 原来是这样......他是故意哭给皇帝看的。 他对这段父子亲情舍弃得很决绝。 但他的选择很没有道理么?谢峦枝心想,似乎也没有,这第一步是皇帝先迈出的。 “殿下,还有一事。”谢峦枝说,“院子里堆的那些灯笼——怎么处理。” “扔了。”朱炯干脆地说,“已经不需要了。” “只是可惜了殿下亲自画的那些图案,都是适合给陛下贺寿用的,虽然都很好看却不能用,太僭越了,不然我本来想着拿两个下来改一改,把我屋子门口的灯笼给换了,那两个灯笼的样式实在太老气了。” “我帮你画。” 谢峦枝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会这样反应,倒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不必了,太麻烦殿下了。” “我既然说画给你,你就收下。”朱炯直接问,“想要什么花样。” 谢峦枝第一个念头就是,能不能要一个写“无罪免死”的留着日后以防万一用?好在她还没失去理智,挑了一个稳妥的:“那就画鱼吧,喜庆又吉利。” “好,就画鱼。”朱炯心情颇为不错地说。 “说起灯笼——阿峦,去把南边的窗子都打开,今天应当还有一出戏,我们也瞧瞧。” …… 今日万寿节的宫宴,文武百官、宗亲勋贵都得到场祝贺。 人人都穿得花团锦簇,华贵的丝绸衣摆在烛火映照下灼灼生光,女眷们更是一个赛一个的打扮精致,绿云团团,珠钗闪耀,好一派热闹的盛世景象。 中间是热场的伶人,有各色进献上来的歌舞曲艺表演轮番登台,在宫宴正式开始之前活络气氛,不至于冷场。 “陛下驾到——”随着尖尖的唱和声响起,众人纷纷起身,恭敬地对着上首行礼。 延平帝和成贵妃来了,身后簇拥着其他后宫妃嫔,还有一众侍女太监跟随,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当然最惹眼的还是皇帝和抱着二皇子的成贵妃。 贵妃打扮隆重庄严,头戴金冠,华贵逼人,她的座位就在皇帝边上,虽然只在侧边没有居中,但已经与坐在下边两侧的各色妃嫔画出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隐隐有超脱的意味。 很多人的脑海里都冒出了两个字——“皇后”,这样一想再看贵妃怀里的二皇子,眼神难免微妙。 宫宴开始一段时间后,马上就要进入进献贺礼的环节了。 成贵妃率先说:“陛下,我代昭儿也准备了贺礼给您,按理说长幼有序,应当先看大皇子殿下给您准备的礼物,只不过——” 延平帝好心情地问:“不过什么?爱妃但说无妨。” “只不过这礼物有点特殊,风太大的话就看不到了,所以得格外把握时机,现在的天气刚刚好,所以臣妾想啊,能否把顺序调一调,先看昭儿的。” “这——”延平帝有些迟疑,“好吧。” 成贵妃巧笑嫣然,她把二皇子交到宫人手里,自己上前拉着皇帝的袖子,“那陛下起身随臣妾来。” “在外头?”皇帝好奇地问。 “陛下来看了就知道了。”成贵妃卖关子道。 “这——好吧,朕就随爱妃去看看。”延平帝无奈地笑着,起身随成贵妃向外走。 皇帝这一走动,其他人也纷纷停下了各自的交谈,目光追随着他们,还有许多人也自发跟了过去。 有不明所以的人在追问,“这是怎么了?” “听说是贵妃为陛下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要到外头才能看见。” “是什么稀罕东西?” “我也不知,走,我们一起去见识见识。” “走走走,去看看。” 也有一些大臣面色不满,“贵妃这是什么意思,长幼有序的道理都不懂么,分明是故意的,明日我一定要奏上一本。” “慎言慎言,陛下过寿辰正开心呢,你非要凑上去触霉头么?” 泌阳侯面色不快,坐在原处一动不动,对着那些看热闹的人群重重地“哼”了一声。 姐姐不在,他外甥就如此被人欺负,若不是天家就好了,他这个做舅舅的怎么也要上门理论理论。 正在此时,有一个人的声音响起,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力,“诸位大人何必惊异,要我说,这也是美事一桩,不过是祝寿的次序而已,大皇子是当兄长的,谦让弟弟本就是理所应当,古有孔融让梨传为美谈,今日大皇子愿意让一让弟弟,兄友弟恭,咱们做臣子的看了应该高兴才是。” 说话的正是庄品茂,他虽然是笑着的,但话里的份量却很重。 谁都知道他纯粹是在生拉硬扯抬高架,大皇子连面都没有露谈的什么礼让幼弟,分明是成贵妃想抢大皇子风头,到他嘴里却成了大皇子顾大局识大体“让”的。 但又谁都不敢说他说错了,人家说天家兄弟手足相亲难道你要跳上去说错了错了其实龌龊深着呢?这样的话到底是谁不给皇帝面子。 有几个原先比较大声的此刻也不吭声了,若无其事各自散去。 泌阳候听得心旷神怡,待人群散去,端着酒杯走到庄品茂身旁敬了他一杯,“庄大人,敬你。” 庄品茂微微颔首,“侯爷客气了,您或许还不知,前两日陛下召见我,让我之后每日去明泽堂为大殿下讲学授课。” 泌阳候瞪大了眼睛,而后喜出望外,“这样说你日后就是大皇子的老师了,那我再敬你一杯。”泌阳候端起酒壶又给自己满上一杯一口闷下去,“大皇子那里——请庄大人多多照拂一二。” 庄品茂没有推辞,安然受了,“自然。” 两杯酒下肚,庄品茂说,“走吧侯爷,咱们也一起去看看,若有什么稀罕物事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庄品茂既如此说了,泌阳候也便跟随而去。 外头的台阶上已经挤满了人,大家都翘首以盼。 延平帝乐呵呵地问成贵妃:“爱妃啊,大家都到的差不多了,是什么东西可以看了吧?”他猜测,“莫非是烟火?” 成贵妃含笑说:“不是,陛下稍待片刻便知。” 她对台阶下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立马飞奔而去,吹响了袖子里的响哨。 不一会,有人指着远处,“好像有东西飞起来了!” “让我看看。”“真的,真的有东西在飞。” “我也看见了,还不止一个。” 黑暗中,远方一大片星星点点亮起,先是有一个,而后又跟着两三个缓缓向夜空中升起,接着是一大片从地上徐徐上升,连接成片,晃似星河斑斓,遥遥升起在漆黑的夜幕上。 也有见识广博的人认出了这东西,跟周围人介绍到:“此物乃孔明灯,点然后可以飞上夜空,在战场上可作传信之用,贵妃娘娘知道此物,还能想到做贺寿之用,真是巧思。” “是啊,真漂亮,天宫美景就是这样了吧。” 泌阳候心情更加糟糕了,嘴角不屑地撇了撇,他心道,贵妃好坏的心思,先声夺人来这么大的阵仗,完全将炯儿的风头抢了去。 延平帝看得十分专注,眼神满意,成贵妃在旁边见状不由笑得更深了些。 “陛下,那上面可是有臣妾亲手写的祝语呢,希望陛下身体康泰,我大兴风调雨顺百姓安康,这祝愿飞上天去离天上的神仙更近一些,他们是不是更容易看到呀?” “这是自然。”延平帝说,“朕多谢爱妃。” 成贵妃心中自得,朱炯啊朱炯,枉你在那孤寒地方亲手劳累这么久,不依然是给我做嫁衣?有我珠玉在前,你再放什么灯笼都无济于事。 明泽堂内,主仆三人都远远看到了天上的异象。 在辽阔的黑暗中,那一片片飞升而起的璀璨烛火看起来十分震撼且美丽。 八宝不识得此物,呢喃道:“这是什么?” 谢峦枝说:“这就是孔明灯,可以飞上天的灯笼,我和殿下前几日在院子里做的就是。” “你和殿下做的也是这种可以飞的?”八宝急道,“那是贵妃学的殿下?” 朱炯凝视着那夜空,“我还担心她不学。” “贵妃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最近的天气干燥少雨,这样多的孔明灯挤在一起——有一两只出意外也很正常不是么。” 黑暗中,有人安静地坐在茂密的树枝中,他手上拿着弹弓,安静地举起、瞄准——而后松手,一颗小石子在没有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准确地向一盏灯飞去,直击要害。 他行云流水般再次重复了动作,另一个方向也有一盏灯晃了晃,歪了方向。 阶梯上观看的人群中有人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但又不敢确定,只疑惑地小声说:“刚才才......是不是有灯掉下来了?” 又过了一会,远处隐隐有火光闪现,开始大家以为是又一个助兴的节目,但渐渐地所有人都开始觉察出不对劲,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火光越来越旺盛,映红了小半边天,隐隐有奔走呼喊声传来。 延平帝面色铁青,他对左右大喝一声,“都傻了不成?没看见起火了么!” 众人如梦初醒,侍卫和太监们纷纷往起火的方向跑。 延平帝一挥袖子转身离去,竟是连这寿宴都不参加了,“福康,你留下收拾。”他咬牙说。 成贵妃面色发白站在原地,脚下动了几步想要追上去,却觉得格外沉重,只得眼睁睁看延平帝的身影走远了,抛下她一人。 福康恭敬地对她说:“娘娘也请先回吧,这里交给奴婢来收尾就行。” 旁边围观这一幕的妃嫔们有人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贵妃娘娘,您这礼物送的实在是——轰动,莫非也是您提前算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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