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对朱炯的话有些吃惊。 在他记忆中这还是自家殿下第一次这样直接坦率地承认他对别人尤其是女人的感情,一向高高在上的殿下如此剖白,对朱炯一贯的秉性而言,已经是将姿态降到极低了。 但细细一想八宝却又觉得是情理之中,如果朱炯会对哪个女子动心,那阿峦似乎是唯一的答案,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阿峦无意展现出的那种包容。 八宝于是躬身说:“殿下喜爱阿峦,是她的荣幸。” 朱炯说:“孤要留下阿峦,永远留下来。” “殿下既然喜欢,那就如此做,只要能让殿下开怀就行。”八宝十分理所当然地说。 “可是阿峦对他似有好感。”朱炯问。 “那个李俊,与殿下相比就如同砂砾与明珠,阿峦不会弃明珠而就砂砾。”八宝迟疑地说,“若殿下不放心,也可将他——” 朱炯抬了抬手,“暂且先不了,毕竟是阿峦的旧识,被她知道反倒不美,以后不准他们二人再见面,时间长了自然就淡了。”他的眼中冷冽之意一闪而过,“但他若执迷不悟……孤便把所有的账同他算清楚。” “是,奴婢懂了。” 朱炯起身,“走吧,先回府。” 突然弄清楚了自己的想法,朱炯觉得有些隐隐的兴奋和期待,一下子涌出许多想要做的事,他还迫不及待想把这个消息说给阿峦听,她会是什么反应呢?吓一跳?还是惊喜?还是感动? 回到代王府后,整整等了两个时辰,谢峦枝依旧没有回府,朱炯的期待也逐渐冷却,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眉眼间的黑沉之色也越聚越多。 八宝看得心焦:这个阿峦,难道今天晚上还敢出格到夜不归宿了不成?都这样晚了,她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还不回来?总不会还在跟那个姓李的亲亲我我? 想到这些可怕的可能,八宝也逐渐坐立难安,时不时就派人跑腿去门口打探,看有没有消息。 终于,有人来报:“阿峦姑娘回府了,马上就到。” 说起来谢峦枝,今晚她刚干完一件大事,从金水堂出发后她一直跟着李俊,一路平安无事,游街结束后李俊说要陪她逛街,为了避免任何可能的意外,她谎称自己累了,九芳灯会太吵太闹她有些难受,想让李俊送她回去,拉他离开。 李俊听了她的话,果然如她所想立刻就表示今日不游玩了,先回去要紧。本以为事情就这样顺利了结,没想到回家路上路过一座桥的时候还是出事了,突然有小孩呼喊救命,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俊已经跳下河去救人了。 当时她吓得魂飞魄散,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难道李俊要魂断于此了?好在她早有准备,冷静下来后立刻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麻绳,一头栓在岸边大树上,另一头绑在自己身上,而后目光紧紧追随着李俊。 很快,李俊把第一个和第二个孩子送上了岸,第三个孩子他稍稍多花了些时间,到第四个也就是最后一个孩子的时候,谢峦枝发现他的动作有些不对,在原地上下浮沉。 谢峦枝随手拉了一个看热闹的壮汉,“我去救他们,到时候你拉我们上来。”壮汉满口答应,“行,妹子。” 她在清州的时候督造河堤,常常在江边干活,为了以防万一,她偷偷在家门口的河里练习过游水,水平尚可。 她深知自己体力的劣势,直接向李俊的方向奋力游去。 李俊还算镇定,看到她过来吓一跳,“小枝,你怎么过来了,危险。” “别废话,我腰上捆了绳子,你过来抱着我,我们一起上岸去。” 李俊也知道眼下的情形紧急,孩子已经晕厥,他自己更是一只脚被水草绊住了。 他低声道:“得罪了。”上前搂住谢峦枝。 谢峦枝一只手拽他一只手拽绳,脚下踩水,对岸上喊:“快拉!” 壮汉发力,勒得谢峦枝腰间有些痛,不过很快,那股牵绊李俊的力道消失了,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了,李俊可以自己游了,护着谢峦枝回到岸边。 爬上岸,李俊气道:“小枝,你怎么可以这么胡来。” “若非我胡来,你就等着你祖父给你办葬礼吧。”谢峦枝没好气道,“而且我不是胡来,我捆绳子了。” 李俊这才反应过来,问到:“你哪来的绳子。” 谢峦枝翘了翘嘴角,含笑道:“路边刚好捡到,可能是之前摆摊的拉下的吧,也许是老天爷在保佑你,所以赐下这个机缘呢。” 李俊也笑了,他认真地说:“居然如此巧,看来我运气的确不错,不过运气最好的还是小枝你在我身边,谢谢你,小枝。” …… 谢峦枝刚踏进屋子,朱炯便察觉到了她身上的变化:“你衣服怎么换了?”他又看她湿漉漉的头发,“你头发怎么也重新梳过了?”他质问。 谢峦枝将过程解释了一番后说:“所以李俊邀请奴婢先去他家换身衣服,泡过热水澡之后等头发干了才回来。” 朱炯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你竟然为了他跳河里去?”
第60章 质问 要救李俊性命的事情挂在谢峦枝的心头已经好几个月了, 如一块大石头一般,今日终于顺利圆满地解决,谢峦枝的心情愉悦极了。 回来的路上她嘴角一直带着笑容, 殊不知这笑落在朱炯的眼中也显得格外碍眼,仿佛在诉说着她与李俊之间的情意浓浓。 谢峦枝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却没想到等到朱炯这样的质问。 她的神色有些懵懂,“啊?” 朱炯又问:“你——对李俊有爱慕之心么?” 谢峦枝摇头, “没有。” “既然没有爱慕之心,为何奋不顾死跳下水救他。” “李俊是奴婢的故友旧识, 朋友有难,自然得全力相助, 难道……不应该么?” “不应该。”朱炯不受控制地说, “你的性命比他贵重。” 谢峦枝心头狂跳, 抬起眼谨慎又小心地看了眼朱炯, “奴婢不懂殿下的意思。” 朱炯不语, 却给旁边的八宝一个眼神,八宝心领神会,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还贴心地带上房门, 顿时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安静地可怕。 朱炯向她走近几步,脚步声像敲鼓一般敲在她的心头。 咚——咚—— 朱炯望着面前的女子, 他已经很久不知道紧张为何物了,他略急促地吸了两口气,“阿峦, 你以后就伴在我身边可好?” 说说出口,他心中生出无限欢喜, 他不住地想,阿峦会是什么反应呢?她定然也会欢喜的吧? 这一瞬间,谢峦枝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前世的那个时候,同样的问题,同样在这个人面前,那张更有威仪年纪更长的脸仿佛与面前这张更加年轻的脸重合了。 甚至让她生出一种错觉,自己根本没有重活一世,她还在前世的大殿上,现在这一切不过是她幻想出来的罢了。 谢峦枝后退一步,扑腾一声直接跪倒在地,叩首行礼,头紧贴着冰凉的地板。 —— 这也和前世一模一样。 朱炯脸色骤变,哪怕他再不通男女之情,他也知道这样的反应绝非他所期待的。 “奴婢惶恐。” 朱炯看着地上埋头跪着的女子,说到:“你先起来。” 谢峦枝没有动。 朱炯生出怒气来,忍无可忍道:“孤命令你现在立刻起来看着我!” 谢峦枝的身子微微颤动,终于还是老老实实在朱炯面前站好,深吸一口气,她抬起脸平静无波地看着朱炯。 朱炯的嘴唇蠕动,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不愿意?” “奴婢不愿。”谢峦枝想了想说,“奴婢身份卑微,才学品貌都是普通,殿下是皇孙贵胄,应当有更好的女子来相配……” 朱炯打断了她的话:“你在把孤当傻子糊弄么?你说的这些根本谈不上原因,其实……不过是你不愿意罢了对不对?” “……是。” “是因为李俊?”朱炯想起灯会上看到的那一幕幕,一路跟随、温情对视、舍身相救……一桩桩一件件都如鲠在喉,梗得他难受极了,忍不住就想要发作。 “殿下误会了,真的不是。” 朱炯想问如果不是,那到底是为什么,他看到的那些景象又怎么解释? 但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克制住了他,他的自尊也不允许他再问下去。 他于是移开目光,将视线投向烛台上跳动的火焰,以一种极为冷淡克制的语气说:“孤明白了,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你依旧在孤身边当值,和从前一样就是。” 谢峦枝对这峰回路转的变化有些意外,讷讷地说不出话。 朱炯坐回到座位上,微微笑了一下来和缓气氛,他的声音很平稳:“阿峦,你不用紧张,不过是前几日孤进宫的时候父皇提起孤的年纪也到了,身边该添几个服侍的女子,孤听了也觉得有理,只是孤一向不喜欢人多口杂,所以就想也不必那样麻烦。” “孤身边熟悉的女子只有你一人,自然考虑到你身上了,想着若是提拔你,一来可以回报你这些年的功劳,二来一切如常,也不必担心额外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出来。” 听着似乎……合情合理,谢峦枝有些迷茫—— 按照朱炯的年纪皇帝会关心他的后院之事也是应当,而从上辈子来看,朱炯在女人这上头也的确是如他自己所说喜好清净不喜欢麻烦。 莫非这辈子因为有她这个变数的存在,他的决定有所偏离,觉得看在自己可信又忠心的份上给自己一个“机会”也无所谓? 朱炯继续道:“不过,既然你不愿意,孤自然不会强迫你,这本不是什么大事,自然依照你的心意,毕竟你跟了孤这么多年,只要你不背叛孤,孤不会为难你,刚才的话你不用往心里去。” 谢峦枝屈膝,讷讷道:“是,奴婢知道了。” 朱炯已经拿起公文了,“孤还有公务要处理,你也累一天了,先下去歇吧。” 谢峦枝小声道:“谢殿下,那奴婢告退了。” 她满腹心思地回到自己院子,春草已经上床休息了,裹着被子起身出来迎她,“姑娘,你终于回啦,灯会好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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