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切结束后,就不用再担忧了。 家国大义? 云万里看着面目狰狞的陆晖,莫名觉得他很可悲。 躲在杭州这么久,妻女不在,留那一后宫妃嫔各个心怀鬼胎,这般人生意义何在。 “你抛弃了你的妻子,你的女儿,”他说,“小家不守,何以谈国?” 戟刀高高举起,在半空中划过一个锋利的弧度,而后离开地面的刀锋又狠狠坠落。 一刀落吓,血溅满地。 ………… …… 陆鱼跨过大殿门槛,尚未抬头,就听到刀戟落地的声响。 她蓦然停下步伐。 血污自金碧辉煌的殿宇向外延伸,云万里高大结实的身躯挡住了视线。陆鱼看不到倒地人的模样,却深谙飞云将军的戟刀从未落空过。 站在殿宇中央的武人转过身来。 他一袭银胄,俨然溅满血污,殿外的光投射进来却没能照到他的全部面庞。云万里大半面孔隐匿在阴影之下,影子沾染着右脸的伤疤,更显威严恐怖。 陆鱼瞥见了地面上的红袍一角,泡进那同色的血污里。 “是陆昭,”陆鱼咬紧牙关,“是他要你动手。” 早在意识到密信存在时,她就隐约猜出了是这个结果。 “你可曾想过,”她质问道,“你杀了皇帝,你也别想好过?” 云万里意外地平静:“你要恨,就恨我。” 恨他? 恨他做什么,恨他收留了自己,教自己一身武艺,又亲手杀了她的仇人吗? 理智上陆鱼觉得自己不能恨云万里,但她深吸一口气,满心满脑都是发泄不出的怒火与愤懑。 陆鱼最终只是挥了挥手,叫部下推搡这一名五花大绑的男人进来。 是高承贵。 逃亡的丞相被抓了个现行,他踉踉跄跄跨过门槛,一见到那血污和红袍就反应过来。高承贵端庄的面孔一僵,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你——云万里你——” 高承贵知道自己会死,但他没想到陆晖会死在自己前头。 他哆哆嗦嗦道:“你杀了皇帝?” 云万里看向陆鱼。 十五岁的小娘子攥紧拳头,转身离开。 他一声叹息,收起刀戟,只是对押送高承贵的人淡淡道:“带回开封吧,合该给百姓一个交代。”
第55章 乾康二十年, 高承贵处斩。 处斩当日,开封百姓自发欢庆,恨不得要将见血的刑场闹成喧嚣庙会。 年末, 百官以朝中不可无主为由, 在诸多推脱与拉扯之后, 惠王陆昭登基为帝, 改年号昭德。 云万里向陆昭请罪, 自称“误杀”陆晖, 理应当斩。陆昭不允, 云万里又请辞官, 陆昭再三挽留无用, 无奈之下,只得保留了云万里的官职, 却不得已接过他上缴的兵符。 之后,没了职权的云万里, 带着杜菀姝离开了京城。 昭德元年,金陵。 晌午的日头正好, 茶馆里坐满了客人。 几名当地的闲客凑坐一桌,打着折扇、举着茶碗,就这么聊络起来。 “听说了吗,”一名书生道,“都说金陵有高承贵的余党想闹事呢, 又是什么拿到了当年寿州舞弊的新证据。” “还寿州舞弊啊?” 坐在书生边的同窗摇头,很是无奈道:“官家都换了一个, 那高承贵也死了, 再查,还能查到哪里去?” 书生冷笑:“你这就不懂了, 旧事重提,可不是为了继续查舞弊案。我听闻是高承贵的余党与京城王家有所勾结。” “京城王家,那不就是圣人娘家?”同窗大吃一惊。 “外戚嘛,胆子够大。”书生轻哼一声,“这官家坐上龙椅才多久,就先打起这种主意来。” “也是因为当今官家……身子骨不太行吧。” “小点声。”坐在同桌的中年人提点道,“这是你我能说的?” 他话音落地,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就一敲鼓,清了清嗓子。 “今日咱就继续讲那飞云大将军和杜家三娘的事,上回说道——” “怎么还讲啊!”书生抬高了声音,“不是说云万里和杜菀姝都来金陵了,你还讲他们的事,就不怕本人听见吗。” 同窗闻言愕然道:“他们在金陵?不是在山东么,我还听说二人收拾了不少流寇。” “难道不是去了福州,”中年人插嘴,“夫妇二人去打海贼了!” 台上的说书人一听,不以为然地摇头。他敲着自己的小鼓,半是反驳半是玩笑:“你们当着夫妇二人有分身术不成,能这大江南北随意跑?” “这可不好说。” 书生摇了摇折扇,煞有介事道:“他们夫妇二人武艺高强,说不定还会飞。” 中年人很是不屑:“亏你还是读书人,怎不知道杜家三娘的来历?人家杜菀姝是杜守甫的女儿,是出身的大家闺秀,怎会舞刀弄枪!” “这你就不懂了,”说书人笑道,“传闻飞云将军刀枪不入、战无不胜,偏生就怕自家婆娘。要是这婆娘不会武功,他怕她作甚?” 书生添补道:“要是一般的大家闺秀,又怎会和刘家娘子处到一处,现在刘家的大娘子,可是能提刀上马击退西戎的将才了!” “说到那刘家娘子,我听说萧渊将军追到肃州了,还要入赘?” “这萧家入赘刘家,萧渊他爹鼻子都要气歪了吧。” “别扯远,”台上听着闲聊的书生,又把话题拉了回来,“诸多传闻,其实还是在金陵最为可靠——是云万里抓住了高承贵,他继续抓捕高承贵的余党也是理所当然。” 台上台下的闲扯聊到这儿,忽听窗外骤然一阵鸟儿鸣叫。 不过茶馆内喧嚣热闹,谁也没在意。 只是邻桌坐着的一名武人不急不缓起身:“结账。” 他声音低沉,引的书生与同窗转头,只见起身的武人瘦削高挑,威武姿态叫二人不约而同暗暗吃惊——这人刚才就坐在这儿,怎他们没察觉到? 武人头顶带着一顶斗笠,垂下来的黑布遮住面庞,看不清长相。他将几个铜板丢在桌上,转身离开。 待他走出视线,书生和同窗才回过头继续闲聊。 “我还是觉得不靠谱,”同窗说,“哪个说书的都讲,云万里的右脸被火烧了个精光,年纪轻轻就没了半张面皮!这般人走在街上,不一早被认出来啦?你们都说他在金陵,金陵怎没见过这号人——” 同窗话还没说完,只听二楼一声震天响! 大堂的茶客均是一惊,抬起头,就见到一个黑衣黑斗篷的男人,直接踹开了二楼某个包厢的房门。书生和同窗当即愣住:这不就是刚才起身的那名武人吗?! 楼下的跑堂登时急了,连茶馆老板都闻声出现。年轻力壮的跑堂直奔二楼,还没踩上台阶,一名不知从哪进来的黑衣人轻盈翻过围栏,拦在了跑堂面前。 “探查司拿人,劳烦通融。” 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送到了跑堂面前:“弄坏的东西,我们会出钱赔偿。” 听到这话,大堂吃茶的人顿时来了精神:探查司?! 要知道京城的探查司,那可是皇帝的亲兵!据说在开封都很难见到其踪影,没想到竟跑到金陵抓人了。 书生和同窗对视一眼,更是心惊:原来坐在他们旁边的,竟是探查司的人! 二楼包厢内丁零当啷,不出半炷香的时间,就见那破门而入的武人,带着另外两名破窗的黑衣人,押解着两名看似镖客的壮年走了出来。 其中一名“镖客”被捆住还不住挣扎,对着戴黑斗笠的武人不住叫骂:“陆昭小儿的走狗,别以为抓了我就平息,他篡夺皇位,他不得好死!” 黑斗笠却只是平静转身,朝着黑衣人摆了摆手:“你们押解下去。” 见他不理,镖客额头青筋暴起,一张脸涨得通红,昂头咆哮:“云万里,你杀了皇帝,你夜里睡得着吗!” 说完,他竟是挣脱了身后的黑衣人,直接朝着对方撞了上去! 镖客喊出名字,大堂内众人大哗! 而他突然撞上来,黑斗笠也是始料未及。即使侧身做出规避,也是被镖客狠狠撞到了肩头。 斗笠落地,露出一张剑眉星目的俊朗面孔,武人似是有西戎血统,五官深刻且凌厉。而坐在大堂一角的书生,分明看到他右脸额角处留着一块巴掌大的烧伤。 这,这可全对上了! “真,真是云万里?!”同窗愕然叫道。 “不对啊,”中年人回过神来,“都说飞云将军与他妻子形影不离,那,那杜家三娘呢?” 被撞掉斗笠后,云万里也不慌张,人高马大的武人一个闪身,反手擒住镖客肩膀。 仅看体型,那镖客比他壮硕不少,但云万里竟是硬生生将人重新按在了地上。站在楼梯口的黑衣人立刻转身上楼,与同僚一起,二人重新将其制服。 “乌眼。”云万里冷声道,“送去金陵府。” “……是。” 追上楼的乌眼想也不想应下,旋即他反应过来:不对啊,他现在不是云万里的部下了! 虽说云万里的军阶尚在,但他辞去了所有官职,眼下探查司并不归属他掌管。 今日在茶馆相遇,完全就是……碰巧。 “大人……将……云……”乌眼一句话换了三个称呼,都不知道该喊他什么好。 见他窘迫模样,云万里忍俊不禁。他捡起斗笠:“喊我云大哥就好。” 一时间,乌眼心绪万千。 跟云万里混了六年,就没见过他这般随意的笑过。 只消半年,人的变化就这么大么?乌眼对着云万里抱了抱拳:“云大哥。” 云万里颔首:“余下的交给你们。” 说完,他头也不回,转身下楼。 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云万里身上——那说书人口中的大英雄亮相,谁不想多看一眼?唯独茶馆的老板瞧见一名纤细玲珑的娘子无声跨进门来。 这娘子生得清隽文雅,一双杏眼黑白分明。她虽梳着妇人发髻,可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一二岁的模样,一身浅绿衣裙瞧着质朴,但用料极好。 是名大家妇人。 老板抓紧迎了上去,看那二楼满目狼藉,不由得一声叹息。 “夫人,”他拦住那名娘子,“今个来的不是时候,这楼上……拿人呢,若是吃茶,劳烦娘子在大堂等等,我喊人收拾好了您在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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