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么大事儿。”萧满说,“何况你昨日受了惊,陛下总要慰问一下。” 陆忘珩刚要问他什么时候受惊了,便想起他昨日是遇到了两拨刺客,萧满还逼着人家改了口供,估计是借此在皇帝那里给他博了个好大的同情。 只是那波人只是要试探萧满的态度,并不曾下杀手,而最初那批想要他命的人却不知是谁。 但也不重要了,陆忘珩想,永安终归不是他的家,他也不会久留,哪怕此时以明心里还放不下他。 “不是大事儿吗?”陆忘珩最终只是重复了一句萧满对于汴州蝗灾的评价。 说完便看见萧满似乎很满意地笑了一下。 但是接下来几天陆忘珩却没有很大的动作,他见完几个萧满安排的王公贵族,感叹一下永安奢靡之风,也就没有后续了。 有常年鬼混的公子哥儿问他汴州在哪儿,陆忘珩端起茶水停顿了半天,最终大大方方地说道:“我哪儿知道!” 当天这句话便传遍了永安士族的耳朵里,众人心里想着公主殿下这回究竟是走了眼还是只看脸,但还是一个个上赶着巴结他——公主殿下不好接近,这位令公主神魂颠倒的准驸马却十分接地气,人人都与他聊得来。 但聊归聊,这群达官显贵却也清楚,公主未必会忍他天天鬼混不办事儿,于是也都等着看萧满的意思。 还不等公主做什么举动,次日这位准驸马就又办了件荒唐事儿。 陆忘珩同工部尚书一道儿去听戏,听完便跟工部尚书要钱,一万两白银,却不是赈灾,而是要祭祀。 当然是无功而返。 毕竟无论是要钱赈灾还是祭祀,首先它就不归工部管! 何况他这一趟,且不说闹了多大的笑话,就说祭祀这件事儿,就犯了萧满的忌讳,于是连原本跟他出去喝酒的人都没了,纷纷等着看萧满如何“处置”他。 陆公子办的这些事儿大家口口相传,虽说看在公主和丞相的面子上不能大肆宣扬闹得满城皆知,但让公主殿下听闻也是足够了。 陆忘珩这边没要着钱,也没人再来找他“出去玩”,于是就安静下来,整日只待在升平宫里喂鱼逗鸟。 萧满终于来问他:“你这是做什么,藏拙?” 陆忘珩假装没听出她的讽刺:“我本来就不会,又有什么可藏的。” “汴州饿殍满地,你就什么都不做吗?” “我相信公主殿下早有安排。”陆忘珩依旧嬉皮笑脸。 萧满不明白陆忘珩此举的用意,哪怕是真的不会,她明明也安排了人教他,可他却宁愿出去花天酒地也不肯对汴州的事上半分心。 萧满叹了口气:“为什么?” 陆忘珩觉出她生气了,也不敢再笑,只道:“旁人要捧一个新贵,得带着他四处拜访,而以明要捧我,却是让王公贵族来见我,轻易便能给我高官许我实权。可我只是个平头百姓,实在是怕极了权势,担不起殿下的重任。” 其实陆忘珩私底下托人去看过汴州,确实是颗粒无收,但汴州多年富庶,加之百姓似乎早有准备,倒也不至于因为一岁的收成饿殍满地,只是群情激奋,似对当地官员大有不满。 反倒是这一番私密的查看,让陆忘珩再次认识到萧满的权势,他毫不怀疑,若自己此番去了汴州,几乎不用受累便能得到百姓的认可,再加上萧满安排的那几个“助手”,也用不着怎么费力,他就能将汴州变成自己的地方。 这实在不是他夸大,而是汴州如今这个情况,但凡有人能将百姓厌恶之人处置了,便是人心所向,人心所向,自然处处顺遂。 汴州就像一块荒野里的金子,只等他弯腰去捡。 只是他怕这么一捡,就再也扔不出去了。 这些天他虽然看起来整日鬼混,却也想了很多,以明不可能凭空给他变出来一个汴州,这过程必然也是煞费苦心,只是她既然于此费了如此的心思,哪怕真是爱惨了他,大抵也不会抛下如今的权势跟他离开永安了,他再留下去,对二人也都只是空耗。 萧满闻言皱起眉头,原来她苦心经营,陆忘珩却只想当个平头百姓吗? 只是这些话,究竟是他的真心,还是只是一层薄薄的伪装? 萧满眯了眯眼睛:“那你来永安做什么呢,又何必答应要做驸马?” 陆忘珩道:“以明,我确确实实是为你而来,答应你的时候也以为驸马只要吃喝玩乐就好,哪曾想要做事的呀。” 萧满闻言愣住了,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陆忘珩见状又道:“我与殿下道不同,也许本就不该来,只是我和陆念这些年一直记挂你的安危,总要亲眼确认才好。 “至于驸马,我既然答应了你,只要你需要,我也不会反悔,汴州赈灾我会去做,但等这件事结束,还是不要给我旁的事情做才好。” 萧满垂下眼睛:“行。” 当天晚上萧满做了个梦。 梦里她的腿断了,流了很多的血,长秋宫的偏殿走了水,烧得什么也不剩。 她突然就想了起来,那天是稻夜把她救了出来。 但是梦和记忆是不同的,梦里稻夜没有来,倒总有个声音透过火海传到她耳朵里。 是在找她。 梦里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看着自己的腿流血,听那个声音喊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直到那个人模模糊糊地出现在她眼前,她才突然抬头去看他。 是陆忘珩,正拿着一枝桂花,低头笑着问她:“殿下跟我走吗?” …… 醒来的时候萧满出了一身的汗,热的,她这才意识到宫里已经燃了火炉。 此时堪堪入秋,天气还热,只是宫女们怕她晚上着凉,这才烧了火炉,再过一阵子,就该把地炉也烧起来了。 她是畏寒,可她却突然觉得这火炉这么燥热,倒不如受寒来得好。 无奈何,萧满接过刚刚进门的稻夜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想起刚才的那个梦,没说什么,只是摆手示意她们都退出去,一副要继续睡的模样。 稻夜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再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带着一群侍奉公主洗漱的宫女们退下了。 房门被轻轻阖上之后,萧满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骨头扳指,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回了枕头底下,然后她坐了起来,朝东边的房梁处招了招手。 不多时便有一个灵活的少年顺着墙壁滑了下来,然后悄无声息地跪到她跟前:“殿下。” “陆忘珩昨天都干了什么?” “同您说过话后便与几位师爷请教了赈灾事宜,后来请了江尚书吃饭,要开仓放粮,江尚书没有为难他,很快便替他走了流程。酉时同押粮去汴州的孙侍郎说,这些粮食都要让百姓拿田里捉来的蝗虫换,之后便回了升平宫。” 萧满心想,江维不是不想为难他,恐怕只是担心再耽搁下去汴州百姓不好过。 至于以虫换粮,活脱脱就是只学了皮毛,不考虑实际,只显出他的天真无知。 以陆忘珩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在汴州的威信与权势,若要靠蝗虫的数量换粮食,只是喂饱了那些豪绅罢了。 萧满不知道这些表现是陆忘珩故意为之还是真就是这种水平,但是赈灾赈灾,他连灾情都不去看,只站在遥远的京都隔着城墙去赈抚,对百姓可能的苦难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同情与不忍。 哪怕是江维,也许都比他更合适。 但萧满还是不死心:“把汴州这几个月的旱涝情况报给他。” 旱极而蝗,就萧满所知,汴州这次却没有干旱。 如果刚刚开始的蝗灾不足以让人重视,那其他的呢? “是。”少年应了一声,见萧满没有别的吩咐,便又顺着房梁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萧满唤人进来,穿戴整齐走出房门。 一出门便看见德中等在走廊上,于是她立即上前几步,笑道:“德公公,怎么一大早过来了?” “殿下,喜事儿啊。”德中笑眯眯地迎了上来,自然地接替了稻夜的位置,亲自扶着萧满往正殿去。 萧满笑道:“什么喜事?” 德中刚要开口,便被一道声音压了下去。 是陆忘珩,他在正殿门口喊了一声“以明”,然后沿着长长的走廊跑了过来。 德中有些诧异,这陆公子唤的竟然还是“以明”,他还以为殿下会同陆公子说一声,让他换个称呼呢。 以明是萧满的字,但满京城无一人敢叫。 第4章 驸马 这倒不是敬不敬重的事情,而是“以明”这二字,并非陛下亲自取的那个表字,而是萧满曾经在燕京时用的名字。 时人只知公主十七岁以前久居深宫,却不知她刚一出生便被皇后私下送出宫外抚养,直到五年前才被接回宫中。 德中至今还记得公主出生那天陛下喜忧参半,只是授爵封地的旨意刚下便得知小公主被皇后私下送走了,转眼又变成了惊怒。 德中不知道皇后同陛下说了什么,但后来陛下在宗室中找了个女婴,代替小公主在宫中活了十七年。 所以,陛下对于公主舍弃了他亲自取的表字而选了曾经在燕京的名做字这一举动,很难不介怀,以至于每次听到都要皱一皱眉头。 久而久之,京城中人提及公主殿下,宁愿唤其“成安”,也不敢提半句“以明”。 德中见陆忘珩过来,便也放下了先前的话头,先赞叹了他一番:“陆公子,可还记得咱家,公子是越发仪表堂堂、玉树临风了,难怪殿下见了也心喜。” “记得记得,”陆忘珩道,“德中公公嘛,您来是有事儿?” 德中道:“是有喜事儿,正要告知殿下。” 见萧满也点了点头,没有避着陆忘珩的意思,德中便接着说:“陆公子近日为赈灾辛苦,陛下想着您二人也是两情相悦,不能让这事儿耽搁了,便让礼部筹备,择吉日成婚,仪制章程上,殿下若有什么需要尽可同礼部讲。” “倒真是喜事。”萧满说了一句,然后看了看陆忘珩,问他是什么想法。 陆忘珩见状笑道:“可不是嘛,我同殿下身份地位相貌性情乃至八字命格无一样不合,简直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啊。” “哦,还有一事。”德中再次看了看萧满的眼色,见没什么异样便继续道,“赵家的小公子赵青,殿下听说过吗?” 萧满一听这个名字便明白了,赵家是前太子生母的氏族,太子被废,陛下是要安抚一下赵家,提拔一个无功业之人到她这里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萧满笑道:“自然听过,能文善武,是不可限量的人才,本宫十分看好他。” 德中接着道:“陛下也十分看重赵小公子,便想提拔他做公主亲卫,让奴才来问问殿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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