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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闰便自顾自喝起茶来，听着台上的三国演义出神。 小青很快买了栗子来。江闰吃了两个便说自己累了。赵武巴不得江闰早回萧府，听了这话立刻安排门外候着的车夫回府。 今日在外不过呆了半个多时辰，江闰心情却很好。 只因为自己并不是随便被抛弃的。 上一世父母离异，母亲早早离开这个家庭。长大懂事了知道是大人们的矛盾，自己无话可说。后来父亲再娶，有了弟弟之后对自己照顾不到，江闰也觉得无可厚非。 长大之后有了很多朋友，只是朋友们也有自己的家庭和亲密爱人。与自己的关系，或许慢慢又会淡下来。 慢慢的，江闰对于朋友便少了期待。 总之自己不会是被坚定选择的那一个，少些期待就少些失望。 赵修缘的关心，无疑给了江闰一颗温暖的解药。 自己还是被关心着的，在这个冰冷的朝代，并不是只有掠夺和侮辱。 回到萧府的江闰又展开了画布，安静画起画来。 萧恒一回来，看见的就是安静画画的江闰。 今日阳光甚好，穿过窗户照到了书桌上。萧恒看着眼前谪仙般的人儿，想起来刚才见皇帝时听到的话。 自古以来，才华横溢的文人墨客，挥毫泼墨的画家书法家，因为过去惊艳绝伦，被人们认为并不是凡人。 而是天上的谪仙下凡，等到人间事了，还是要回到天上去的。 谪仙与凡人不同之处，便在于这些绝伦的才能。 画画自然也算。 江闰会画画，并且画得好。这个萧恒是知道的，不过在萧恒看了今日江闰手上的画时，还是震惊了。 “你画的这是什么?” 江闰手底下正在画着的是秋江叠嶂图。 “回爷的话，这是在牢里偶然画的一幅图。觉得好看，现在回想着把它画下来。” 牢狱之灾里画下来的景象，自然不是什么开心欢快阳光普照的。而是阴郁肃杀带着点暗黑的。 秋天的江河与萧萧落木齐下，说不出的怆然。 萧恒伸手取过她手中的笔，不想她再回忆牢狱时光。打断她的绘画进程。 “别画了，过来陪爷躺一会儿。” 今日不知道什么原因，萧恒回来得早了很多。现在还是半下午的时间。 就这么被抱着，江闰躺在了萧恒的怀里。或许是真的累了，他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听着对方平稳的呼吸声，江闰不知道何时也逐渐进入了梦乡。 这天天气极好，江闰看着梦境里的小人高高兴兴回家。 应该是家，毕竟脚步那么轻快，面色那么喜悦。 甚至嘴里还哼着小曲，仔细一听竟然是穆桂英挂帅。 江闰看着，跟着，打心眼里为她高兴。 朱门绣户，红木的大门高高在上。门房见人来了没说什么便让人进去了。 那人一点也不懊恼于门房的怠慢，而是坚定朝目的地走去。 江闰不知道哪里是目的地，就跟着走。走过铺满青石板的大院，走过曲折缠绕的回廊。走过潺潺流水的假山湖水，还有人生熙攘的下人房。最后来到了一处院落。 那是一处与整座大院的华贵绮丽完全不同的一处小院。 院门就是两扇破木板，而且还缠绕着不少藤蔓。吱呀一声推开门，高兴叫喊道：“娘，我回来了。我考上画院了！” 这一张嘴，全然是少女清脆的声音。江闰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怕是女扮男装。 小院里也是破败不堪，野草遍地门窗萧索。江闰觉得此时正是秋天，院外伸进来的石榴树枝桠上，还挂着红红的石榴。 屋里传来一声沙哑的回应。 “考上便考上了，莫要得意忘形。” 江闰看她瞬间就没那么开心了，开始心疼起她来。 但她好像并没有受影响，依旧开开心心向屋里走去。 屋子里也是一样的破旧不堪，两间屋子母女俩一人睡一边。家具便是一张床，一张桌子便再没有其他的了。 桌子上的茶具都是最简陋的粗陶。 “你考上了，不久你父兄便会来让你出去应酬。到时候千万不可饮酒，听到了吗？” 江闰看她点点头。乖巧可爱。 长相与自己九分相似。 江闰瞬间从梦中清醒，不知道自己梦到的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梦境中的人是谁，自己怎的半点印象都没有。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对自己的身份也有所怀疑。只是脑子空空，出了几个似有若无的梦境，根本没有任何线索。 想不出来的事情就不要让它占用自己的脑子了，江闰索性不想了。 晚饭的时候，前院派了奴仆过来叫萧恒过去。只留下江闰一人吃饭，她乐得清净，饭都多吃了两碗。 吃完饭没事，小青过来悄悄耳语。 “兰双姐，你知道前院叫爷过去干什么吗？” 前院就是前厅，一般是萧家有大事或者聚会的时候，一家人待客或者聚餐的地方。 去年萧恒回来，一家人聚会就是在前厅。 左右与自己无关，江闰并不怎么关心。便随口问了一句。 “怎么回事？难道还能有什么喜事？” 小青张大了嘴，不住感叹江闰料事如神。 “兰双姐，你还记得水仙姐吗？她现在在外院，消息可灵通了。我刚才过来，听他说是大爷要纳妾啦！而且那小妾还怀了身孕！” 据江闰所知，小青嘴里的萧广元应该就是这个大爷。只是因为生母是萧从周的妾室，虽是长子也不受重视。 萧广元的妻子张氏是个小官的女儿，是个八面玲珑讨人喜欢的性子。家里上上下下奴仆也好，亲戚也好，没人不说她好的。 只是一点，她和萧广元已经成亲十年了，现在还未有子嗣。 为了这事，府里上上下下不少人窃窃私语。就连老夫人秦氏也时常过问。 江闰还在后厨烧火的时候，大厨房里专门有一个灶是给张氏留的。不论是要吃些什么稀罕物，还是秦氏从哪里弄来的稀奇药方，整日炊烟不断。 最终还是没有半点效用，只无端让人心焦。 这下好了，不知哪里来的女人解决了这个问题。 或许有点物伤其类的原因，江闰对这个还未谋面的母亲心生怜悯。 毕竟，正房张氏没有孩子。第一个孩子势必要抱给张氏的，以后孩子大了即使知道生母是谁，也不能叫娘，只能叫小娘。 真的是…… 小青还在不住分享着听到的一切，说什么那个女子没什么学文，没什么家世，就带着一个丫鬟。还没过门，便被秦氏养胎为名接进了府里。 现在正在萧广元的院子里住着。每日看着窗外，等着萧广元过来。 前院，萧府一大家人正在前厅里讨论纳妾的事情。 雕梁画栋，香烟缭绕。奢华富贵不说，到处都透着清雅。空气里残留的檀香的味道也很浓郁，让人一时间恍若身处仙境。 秦氏盼孙子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来了，一直笑得合不拢嘴。周妈妈拿着帕子站在旁边，等着擦她嘴角流下的口水。 秦氏现在正忙着想孙子的名字，手里拿着一本《周易》翻着，立誓选一个既好听又吉祥的名字。 而萧从周却面色冷峻，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这也难怪。他身为吏部尚书，有多少人想着巴结，就有多少人想取而代之。一言一行都要三思，更何况是儿子与人无媒苟合还有了孩子。 “元儿此事太过不妥，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只怕又是弹劾我的一道奏章。纵子强抢民女，这个罪名甚大，任谁也承担不起。。” 萧广元自知理亏，坐在椅子里像只挨冻的鹌鹑，就差把脖子缩进去了。 他在萧家身份尴尬，明明是长子却少了个嫡子的身份。亲娘又因为患病去世，自小就不如萧恒受重视。 后来萧恒长大了，处处叛逆。他便处处乖巧听话，做父母长辈眼中的好孩子。也听从萧从周的安排早早娶妻，努力读书考取功名。 没想到最后拼了命考取功名，只做了个六品小官。娶了妻子却久久没有孩子。 本想萧恒那个自小离经叛道的肯定不能有什么建树，最后落得个人憎狗嫌。没想到他却经商打仗都是一把好手，不仅传闻富可敌国，现在还有军功在手。回来就是大理寺少卿。 真真的被人从上到下比了下去。 萧广元心里气，却又不知道气从何处来。好像生活里的一切都如此不如意。 一是想要个孩子，二是想要个贴心的人。便背着张氏，在外头有了人。 萧广元被这一顶大帽子吓得不轻，赶忙跪下，脊背几乎弯成一只虾子：“孩儿有错，请爹惩罚。真是我是真心爱护瑛娘，她也愿意陪我一生一世。我们是两情相悦才……” 萧从周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还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你便是与她无媒苟合，还说自己并无家室！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在外败坏萧府的清誉！” 萧广元跪在地下，战战兢兢。张氏一句话不说，只是眼里含着泪看着。 萧恒手里把玩着一只茶盏，看起来爱不释手的样子。 厅里鸦雀无声，人人等着萧从周发话。 秦氏虽然喜欢这个尚未出生的长孙，却还是顾忌儿子的心情。毕竟这个家里要靠萧从周操持，吏部尚书可是掌握万千官员命脉的职位。 老夫人秦氏出了门，别人看的还不是萧从周的面子。若没有了儿子，前呼后拥的诰命夫人怕是都没有了。 虽是如此，秦氏也只是想把孙子留下来而已。此时出来打圆场道：“毕竟还是个孩子，有些出格的事也无可厚非。元儿这些年没有妾室，连个通房都没有。芸娘也该知道轻重了。” 张氏原名叫做张芸。 这番明面上的敲打也是在暗指这么多年没孩子的事。张芸若是懂事，此事便找个台阶赶紧下了。 此时她听了秦氏的话，拿起手里的手绢来擦拭着眼角的泪珠。 “媳妇没什么主意，一切都听祖母和父亲的。若是那瑛娘能给广元一个孩儿，我也愿意抚养那孩子。好好教育，当做亲生。” 众人纷纷点头，无一不在赞叹她的懂事识大体。 最后几人一致同意，下月初六过门。虽然现在瑛娘就住在萧府，到时候从后门抬出去再抬进来就是了。 一众人就这么说定了一个女人的命运，所有人都觉得满意了。最后散会。 萧恒回到竹苑，见到江闰正要出去。 “去哪里？” 身边没有赵武，也没有外出的打扮。看来并不是出府。 果然。江闰回道：“去后花园。” 左右无事，萧恒便也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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