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她现在对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 自从上次萧怀来过之后,她的话一天比一天少。也不画画,也不雕刻,只偶尔读点书。 而且她变得很容易累,累了就想睡觉。现在一天时间里,倒是有半天是在睡梦中度过的。 睡梦中也并不安生,到处都是光怪陆离的梦境,躲都躲不开。 这处院子距离皇城里最繁荣的地方有些距离,半点声音都听不见。 彩云和彩月也约好要出去放河灯,只等江闰睡着便出去。 平日里江闰睡得早,之后还有很长时间。院子里还有值守的家丁,很安全。两人也不怕人会平白丢了,因此很是放心。 虽说一开始萧恒三令五申看好她,但这一个月以来江闰都表现得很是乖觉。除了有时会无故流泪,平日里连话都很少说。 至于饭食,给什么吃什么。除了要点书看一看,基本没什么需求。 彩云和彩月不止一次庆幸自己遇到了一个好主子,才能如此省心。 今日也是一样,吃完饭的江闰慢慢走回床边,躺着等待睡意来临。 每天什么都不做依旧很累,就像双脚踏进泥地。走也走不动,拔也拔不出来。 彩云二人见她睡了,窃窃私语着悄悄离开。 整个院子更加安静了,江闰翻个身都显得天崩地裂。 连续翻了几个身以后,发觉很难睡着,百无聊赖的江闰披衣起身来到院子里。 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天气也很好,墨黑的天空见不到半片云彩。月光如水,澄明清澈,很是令人心神舒爽。 院子里没什么人,今日大家走回去团圆。只有几个侍卫守着门口,守卫院子的安全。 江闰顺着小路走在花园里,观察着已经开败了的小花、不知不觉走到了满墙金银花旁边。 金银花有黄有白,所以叫做“金银”。 不甚漂亮的小花开了满院墙,微风吹过叶子像层层碧浪翻滚。 看了一会儿,江闰觉得有些累,便想回去睡觉。 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花墙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格外引人注意。 江闰裹紧了自己的小外套,心头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植入脑子里的各种恐怖故事。 眼睛所到之处,都是光怪陆离不辨边界的狰狞怪物扭曲拥挤,江闰闭着眼睛摇摇头,撒腿就往屋子里跑。 没想到这时,江闰感觉自己背后生风,一只大手拽住了自己的胳膊。 !!! 汗毛在月光下根根分明,纷纷竖起。 江闰嘴里连怎么求饶都想好了,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江闰!我来救你了!” 江闰瞬间热泪盈眶,转身一看,果然是赵修缘!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说完又意识到,这是一种多么危险的举动。 赵修缘大步走过来,剧烈运动带来的喘息导致话音有些急促。 “我来救你了!今天晚上皇上微服出巡,我带你去见他!走!” 江闰惊喜无比:“真的?!” 手下的肌肤温润滑腻,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宽大的衣袍遮住玲珑的身躯,赵修缘别过眼去。 “是,我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过来了。” 江闰不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自然是萧怀告诉的赵修缘。 “是萧公子告诉我的。他很是敬佩你,想要帮你又不能直接出面。因此告诉了我。” 江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现在就去可以吗?” 说着,两人便去到了刚才下来的墙边。 “相信我,踩着我的肩膀上去就可以。” 江闰也不是什么深闺小姐,爬个墙的力气还是有的。 院墙外是一条死巷子,尽头是别院的另一堵墙。 江闰试了一下,爬墙的力气有,只是墙太高了,力气没地方用。 赵修缘就势蹲下:“踩我的肩膀上去,小心点。” 别院的院墙确实很高,赵修缘努力站起来,颤颤巍巍把人举过墙。 江闰跨在墙头,远处人声灯影摇晃。 随后,她又伸手将赵修缘拉上来。下墙的时候,依旧赵修缘先下去,站在墙下双手张开。 “跳下来,我接着你。” 江闰心头涌动着难言的喜悦,这些天笼罩在心头的阴暗突然拨云见日。 “赵修缘,我好开心。” 好开心这世界还有人记得我,还有人愿意帮助我。 还有人愿意,听听我的声音,尊重我的意愿。 赵修缘瞬间脸红到脖子根,说话的声音甚至有些结巴。 “我……就是,你是这个时代最好的画师,不应该成为一个人的收藏品。所以……” 江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灰暗漫长的甬道,小巷的尽头有一辆马车等候。 萧怀毕竟不敢大张旗鼓跟自己哥哥对着干,只能提供一些重要情报。真正出人出力的,还得是赵修缘。 江闰眼眶有些发红,在夜风中抹了好几下脸。 马车粼粼而行,赵修缘坐在车上还有些担心:“你就这样去,不换身衣服?” 江闰摇摇头:“换了有什么用,还不是萧恒一句话的事。倒不如坦坦荡荡,免得让别人做了小人。” 现在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萧恒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不光萧府一家都是皇上的得力干将,就是萧恒自己的军功,也能值得一说。 这样的人说的话,皇帝肯定会相信。所以,现在再去隐瞒性别,作用不大。 甚至有可能弄巧成拙。 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江闰对赵修缘说道:“等一会儿,你把我放到街角,我自己过去摘星楼找皇上。” 赵修缘还沉浸在刚才的脸红心跳中,有些疑惑。 “怎么?” 江闰有些担心,万一周围有萧恒的人跟着。那就坏了。 “我自己去即可,不能连累你。你刚进入画院,正是好时候,你的家人也对你寄予厚望。若是让萧恒知道是你帮我逃出来的,难免会针对你。到时候,可能连你的家族都会受牵连。我不想连累你了……” 我不怕你连累,我甘之如饴。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江闰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若是这次皇上能帮我,让我能摆脱萧恒的控制,我愿意远离京城。到一个人人都不认识我的地方生活,偶尔给人写封家书,写些墓志铭,画幅肖像都行。” “你不继续做院首了?” 江闰摇摇头。 这几天,她也想通了。或者说,累了。 这个时代,给予女性的生存空间只有院子围起来的天井那么大。跳出了这个范围,那就是离经叛道。 家人血亲,丈夫好友,所有人都会成为你的绊脚石。没有人希望一个不受控制的女性出现在社会中…… “太难了,我有些累。休息休息也是好的。” 赵修缘一脸落寞。 可是他却说不出挽留的话来。 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能力挽留? 单就今天晚上的事,都离不开萧怀的帮助。若是劝人留下了,拿什么来保证以后的安全?拿什么对抗虎视眈眈的萧恒? 不过最终他还是决定。 “我送你过去。” 摘星楼顶层。 这个雅间常年无人,若是有人问起,店老板就会说是给贵客预留的。 而此时,雅间里便有两位贵客。 一个文质彬彬,穿着金色圆领袍的年轻人端着酒杯站在床边。他身边站着一个身量高大,面色冷峻的年轻人。 两人一个像山间的修竹,一个像参天的巨木。看起来很是养眼。 正是当今皇帝谢照和萧恒两人。 窗外一轮明月高挂,两人一边赏月一边饮酒。 “伤怎么样了?” 萧恒低头回答:“回皇上,好多了。” 谢照点头,眉间染上一丝愁绪。 “你可知今天叫你过来所为何事?” 萧恒继续低头:“请皇上示下。” “最近北方不太平。”
第81章 北方,便是萧恒战斗过的北方,是鞑靼生活的北方,是烽火连天的北方。 萧恒回来不到一年,北方又出现问题了。 谢照继续说下去。 “不过这次并不是鞑靼人卷土重来,而是有人拥兵作乱。朝廷现在没有可用之人,朕的想法,你可了解?” 这自然是了解的。 谢照需要萧恒继续评定北方。不过着种话不能皇帝自己说出来,而是需要萧恒主动请缨。 或许等萧恒伤好回去上朝的第一天,谢照就会在早朝上与他演出一场双簧。 这件事萧恒也知道,是七王爷的人。 前几天的受伤的仇还没报,现在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不过,萧恒并没有回话。 谢照有些不满意。 手里的酒杯重重落在桌子上,脸色也有些难看。 就在君臣二人剑拔弩张之际,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侍卫在门口通传:“爷,外面有人求见。” 谢照正烦心,不知道萧恒打的什么主意。此时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要看他的脸色。 于是有些烦躁道:“不见。” 那侍卫也不敢多说,领命便下去回话。 萧恒却在此刻抬起了头。 “皇上,臣请求皇上见一见这人。或许有惊喜也说不定……” 谢照瞬间明白了。 有些朝里的老臣,宦海浮沉半辈子,做人做事不说多高明,审时度势捏轻拿重倒是成了一把好手。最是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利用什么来获得最大利益。 看来萧恒不接受自己的认命,也是有条件要讲。 大部分条件,都是提拔自己的门生故吏,要么是给自己亲朋好友谋个一官半职。 萧恒还年轻,那估计是亲朋一类的。 谢照当即便在心里做了决定,官职什么的不在话下。只要萧恒把七王爷这个眼中钉铲除掉,什么都是值得的。 江山社稷为重,即使是一个只喜欢琴棋书画的皇帝,也懂得这样浅显的道理。 不一会儿,侍卫带着人上来。 江闰站在门前,心情还有些忐忑。 衣服已经穿好,她扯了扯领子,摸了摸头发。确保一切都干净整齐了,才示意侍卫可以开门了。 侍卫低头敲门。 “笃笃笃”,是很轻的三声。确保屋里人正好可以听到的程度。 “进来。” 低沉的声音,带着有些清亮的音色。 侍卫推开门,然后闪身离开。江闰低头走进去,顺势跪下。 “草民江浦,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从这声音出现的一瞬间,谢照便双眼大睁。什么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行动守则都在此刻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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