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大哥吗?” 季远正蹙眉思索,却听到背后一个大着舌头的声音。 他不回头也知道,是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弟弟,季违。 季违沉迷酒色,还是庶子,彼时被季远压得抬不起头。现如今一见他受挫,便迫不及待地找上门。 心中暗骂“无耻小人”,季远回过头,冷冷淡淡问:“做什么?” 季违衣衫凌乱,脸色酡红。刚一靠近,季远便闻见他身上浓浓酒气和脂粉味,一阵反胃。 同样是女人,灼灼身上就是清甜的桃花香。天生一双桃花眼不施粉黛,很有懵懂的媚意。 意识到自己又在想灼灼,季远觉得不对,轻轻甩了甩头。 季远的反常,让季违顿时找到落井下石的基点:“你管我做什么?” 季违踉踉跄跄上前几步,摇摇晃晃搭季远肩膀,由于站不稳,几乎是重重推了他一把:“你还有什么风光的?你的丑事全裕安都传遍了!” “我有什么丑事?”季远冷笑一声,挥开季违的手,“不过捕风捉影,倒轮得到你在这耀武扬威?” “季远?你以为还是从前吗?现在,你和我,都一样!不,你比我更不可理喻,你被妖精迷惑,什么恶心的东西你都下得去嘴……” 季远猛然薅起他的衣领,将他重重扔在旁边墙上,面色如霜寒:“你不配指责我。” 季违本就醉酒,这样一摔,更是歪在墙上,一时半刻站不起来。 “若是父亲知道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你就休想再出门厮混!” 季远冷冷甩下一句,挥袖进了院子。 季违腹中翻江倒海直想吐,却也不忘朝院内大喊:“季远!你心里有鬼!你什么都不是!” 季远重重甩上房门,努力克制住气得发抖的双手。额头上冒出青筋,一向和风细雨的脸上阴冷异常。 他不近女色,一心只求官路亨通,为了求娶高阳侯的女儿,多年来他身边连丫鬟都没有。就因为这个桃花妖,他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连季违都敢轻慢他了。 他什么都没说,几步过去,抓住她的手腕回到房里,强硬地揽在怀里,狠狠吻住,将她压在榻上,仿佛要发泄他心底所有的阴暗与欲。 灼灼发出几声惊讶的嘤咛,有点难受,但仍顺从地回应他。 …… 幔帐围得严严实实,帐中光线昏暗,季远缓缓坐起,披上中衣,却感觉灼灼轻轻握住他的手指。 他回头,看到灼灼甜蜜地望着他,慢慢地倚回去。 感觉她的脸小幅度地在他颈肩磨蹭,他的手紧了紧,问出了从初次见面便绕在他嘴边的问题。 “你喜欢我什么?” 灼灼眨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我同你说过了,前世你我便心意相通。我从来到凡界后便一直 在找你。” 她将手轻轻覆上季远的脸:“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季远看着倒映着他的影子的桃花眼,缓缓摇头,又问:“我的前世,是什么样子的?你为什么会喜欢?” 他似乎很执拗于这个问题。 灼灼长长的睫毛缓缓颤动,她想了想,靠在季远肩上,慢慢地说。 “我的师父很厉害,而因为我本体是妖,其他人觉得我没资格当他的徒弟,所以,有些受排挤。” 季远没说话,依旧脸色沉郁,任她靠着。 “那个时候,只有你对我不一样。你对我很温柔,帮了我很多忙,所以那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可后来,我搞砸了事情,你为了保护我,被罚到了凡界……” 灼灼神色有些低落,似乎触到了心中的难过,抱着季远的手更紧了一些。 季远没有安慰她,也没有回答。他还是坐着,温柔地摩挲灼灼的手,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冷。 他轻舒一口气,慢慢地闭眼,对怀中的灼灼低声道:“我想喝你泡的茶,名叫‘桃雨’的那个。” 那个茶他喜欢得紧,他也尤其喜欢看灼灼为他泡茶的模样。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强迫自己,忘记那些连他自己都觉得无耻的念头。 …… 但仍有一个人看到了季远的眼神。 云霁在季远刚开始说话的时候,看到了这段画面,首先被眼前的情状辣得不忍直视。 其实她一直很好奇,江渚,还有其他的青雾门人,在入魂的时候撞见这事会怎么办。 青雾,作为云岛之中接触外人最多的一个汀岛,见识最多,八卦当然也最多。 偶尔云霁去青雾汀找人,时常听见那些门人凑在一堆,偶然几句飘到她耳中,不是哪位著名仙人恩怨世仇,就是劲爆八卦。 饶是云霁,有时都会产生知道太多命不长的想法。 云霁还记得,上次落华铃让她看到的画面中,她察觉龙文真君看向灼灼的目光与季远很像,像在贪婪。 而现在,她意识到了二者的不同。龙文始终把灼灼当做夺取桃络丹的工具。而季远,则是占有、爱怜、愤恨交织。 云霁回到房间里,取下窗上的落华铃,叫出鬼脸人出来,让她去季府,将落华铃交到灼灼手里。 她下意识觉得,这东西还是在灼灼手里比较好。 …… 龙文真君的轿子高调地在城里转了一圈,在高阳侯府停留了一阵,又大摇大摆回了宫。 没过一会儿,城中便传开了,高阳侯府退掉了与季府的亲事。 一时间,无数人都在说,季家的季远,怕是真的要完了。 城中谣言四起,而本该在轿子里招摇过市的龙文真君,却带着两个随从,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了城外云微山。 云微山是距离裕安城最近的一座山。山顶有座寺庙,平日里往那走的人不少。 只不过,这山阳面平缓,阴面陡峭。人基本都在阳面的山路上,阴面人烟稀少,连动物都不多。 龙文真君转到阴面,让两个随从抬上了半山腰。 这两个随从,便是宿萤与云霁曾注意过的,龙文真君身边那两个身手不凡的人。 山腰处,穿过阴森森的树林,有个小山沟。山壁上有好些个山洞。龙文真君停在一个山洞前,看着黑洞洞的里面。 两个随从在他身后,冷眼看着他。其中一人开口道:“你最近做了太多别的事。” 龙文真君略微偏头,却没看他:“主人交给我的事,我都做了。” “主人对你很不满。”另一人道,“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龙文真君慢慢地说:“我这么做,是为了更好为主人效力。”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两个随从:“只是上次,你们连施丹这种事都搞砸了。” 一随从皱眉:“你管好你自己!” 龙文真君没理会他,自顾自道:“我感觉到最近有人盯着我。我恐怕已经暴露了,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他语气缓慢,而那两个随从突然脸色一紧,纷纷捂着脖子,似乎喘不上气。 “我废掉了一身修为,被天界发现,死无葬身之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 龙文真君嘿嘿笑了起来,他目露兴奋,看着两个随从倒地挣扎,面色青紫,最后归于安静。 山洞深处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个灰扑扑的人影僵硬地走出来,将两个随从拖入洞内。 龙文真君转身,望着深不见底的山洞深处,露出疯狂而残忍的笑。 他想大笑出声,却没几下子,便喘不上气,虚弱地咳嗽喘息。 “就快了,很快就成了,很快……”。
第19章 不祥 灼灼能感觉到,一早起来,季远便心事重重。先是说早饭味道做得不对,又找借口将灼灼赶去院子里,把自己关在屋内。 昨日高阳侯府派人来,取走了高阳侯府小姐的庚帖,态度傲慢坚决,狠狠拂了季府的面子。 灼灼心里窃喜,但瞧着季远脸色阴沉,心里又不是滋味,一整晚没和季远说话。 灼灼站在桃树旁,没什么精神地数着桃花瓣,不时看向紧闭的房门,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而且今日的天气,也格外阴沉…… 灼灼看着天空走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院外已是一片大乱。尖叫与嘶吼混杂,逐渐向季远的院 子靠近。 季远听到声响,也推开房门。 两个人惴惴不安地分辨着混乱的声音——是在府内! 就在两人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季远的小厮满脸是血地跑了进来:“公子!公子快跑!有怪物——” 声音戛然而止,没等季远反应过来“怪物”两个字,一只灰白的手从小厮身后伸出,干脆地拧断了他的脖子。 鲜血映在季远眼中,他僵在原地,看着毫无阻碍从院门中走进,然后扑向他的“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动作。 “唰!” 一双柔嫩的手死死挡住了扑向季远的灰白干尸,灼灼挡在他前面,从牙缝中挤出声音:“快、走!” 桃粉色挡住了腥红的血,季远猛地回过神来,连退几步,撞在身后的廊柱上。 他看清了,五六个灰白诡异的“人”正冲进来,身上沾了血,动作僵硬而凶残地向他们冲过来。 灼灼周身妖力闪烁,她分出身又挡住了一个冲向季远的干尸,回头冲他喊:“快跑!” 季远的大脑已经完全停止思考,浑身颤抖扶着廊柱,猛然想起了屋子后面通向的小门,踉踉跄跄地跑走。 季远浑身虚汗,撞开小门跑到街上。 街上一切如常,有几人看到冲出来的季远,疑惑地看了他几眼。 季远努力遏制住颤抖的手,突然想起,裕安的驻守仙门就在街上不远,动作快过大脑,疯了一样地向那边冲去。 裕安城的驻守仙门是如今凡界第一修仙宗门,天雪宗。驻守在这里的,多数是一些年轻下山历练的弟子。 季远猛地冲进了天雪宗大门,身上已被冷汗浸透:“有怪物,有怪物!” 有弟子认出了这个吓得不成人形的人是季远,赶紧上前输了点内力给他:“什么怪物?在哪?” 受了内力,季远勉强能喘过气来,他奋力冷静些许,急促地道:“有怪物在我府上,杀了好多人!它们要抓我!” 几个弟子对视一眼,纷纷想到了季家大公子被妖怪缠身的传闻,赶紧点了一队人,带着季远往季府赶去。 季府中,几个干尸全部集中在季远的院中。这些干尸无知无觉,身体极为坚韧,毁坏力极强。 灼灼只是个二百年的小花妖,才没多少功夫,已经觉得难以支撑。 只是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这些干尸似乎有很多机会能将她杀死,却在最后关头僵硬地收手。还有几个始终在院中徘徊,像在寻找什么。 灼灼突然看了一眼挂在她腰间的落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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