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不是说过了吗,去找郑十七啊。” 沈星河猛地回神:“你要去哪里找郑十七?” 方小杞眨眨眼,说:“郑十七早就打道回商州的林场了,我当然是去商州找他啊。” 沈星河之前有点心不在焉,这时才想到不妥:“商州距离大安城两百里之遥,你怎能一个人跑去?” 她不在意地说:“快马加鞭,两天的路罢了。我让易大人写封信,跟商州官府打声招呼,他们必会配合。” 沈星河恼火地用力扯了她的手一下:“不行!情况不明,你要么等我出去一起去,要么让别人去。”他想了一下,“让季杨跑一趟即可,听山也行,听山走南闯北四处行骗,必然不惧路远,给他个机会,让他去锻炼一下。” 看他毫不让步的样子,方小杞只好应着。 “那,那我走了。”她迈了一步,手却被扯住,回头看了一眼,说:“松手吧大人?” 沈星河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握着她的手。他愣了一下,没有松开,反而喜道:“你没有打我。” “需要补上吗?” “不了吧。”沈星河赶忙松手。 方小杞转身跑走,嘴角忍不住噙着笑意。 沈星河站在原地,颇为飘飘然了一阵。又恼火自己总是莫名词穷的毛病。当年太傅考较自己功课时,自己出口成章的本事哪里去了?只有宋明汐那种货色,才会临场词穷,每每打下小抄偷偷照着念! 想到打小抄,他忽然灵犀透顶:“我也可以打小抄啊!” 他快步回到案前就想铺开笔墨。却看到案上的机关盒。对了,还是得先破解这盒子。 “我这么忙,还得弄这种东西,真麻烦。” 他拿起金丝楠木机关盒把玩,不耐烦地尝试拼图。这盒子是那四面像的边角料做成的,木料的金色流彩华美地闪烁。他一边拼,脑中不由自主盘旋着木料的来龙去脉。 他回忆起这两天通过宋明汐打听到的消息。 宋明汐说,金丝楠木去年九月份就送到了,是由商州官员亲自送过来。木料运送到京中之后,圣上亲自看过,十分欢喜,当即令人转运木工坊,请木雕第一圣手雕作四面观音像,供在圣宁寺…… 沈星河拨弄着拼图的小块滑动,思绪随之转动,忽然理顺出一条思路:“钟馗做事缜密,那么,每个步骤,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的手指忽然顿住,困惑地自语:“圣上即便有礼佛之心,为何偏偏雕的是四面观音?” 他自问自答:“”因为四面像更有机会做手脚,在霍槐验货时,梁木匠只需把刻成钟馗的一面靠墙就能蒙混过关!” 他又问自己:“大安城内明明有皇家寺院,又为何将观音像供去圣宁寺?因为皇家寺院安防严密,远在城郊的圣宁寺才是筹谋诡案的上佳选择!” 心中如有闪电划过,他脱口而出:“定然有人给圣上出主意,刻意引导!” 沈星河握紧了木盒:“这个人,必是圣上身边的人,也是圣上信得过的人。” 他盘算着德宗帝身边的人,手底下的方块“咔”地吻合了两片,口中缓缓念出一个名字:“迟小乙。”
第213章 以神明自居 “就是这个迟小乙!”沈星河心中涌起不安,不由站起身来,在榻前的空地踱步,试图把思路理得更清晰,“迟小乙不是钟馗,也是钟馗的同伙。而我在查钟馗案。我与钟馗该是对立的角色,迟小乙为什么怕我死了,给我药让我护身?” 无需谁来回答,沈星河缓声说出答案:“钟馗制造系列诡案,为的是牵出玉石劫案。迟小乙救我,是为了让我留着命继续查案!依照这个角度,我,是钟馗选中的合作者。” 到这里,已把现下情况分析得差不多,但是,沈星河觉得不够。 他低语道:“追查玉石劫案,原是我和方小杞的执着所愿,与钟馗不谋而合,可是……” 可是这种被操纵、被布局的被动感觉,透着极其危险的意味。 沈星河的身影浸在灯光里,抬眼望向高又窄的窗,窗口那里透露一小块小天空,正淌过阴沉的云,世界的上方似覆盖着一条不息的铅灰色川流。 他的目光穿过小窗,投向那川流,随着流云再投向藏着险恶的前方。 他攥紧盒子,语速低而快:“自打钟馗现世,尽是惩奸除恶,快意恩仇,他已然自封为主持人间正义之神明!可是他的所作所为越来越过度,梁木匠、了澄、明蒲,都成为他的牺牲品。” 他放缓了声音,微微摇头:“不该如此。就算初衷是为了雪冤复仇,如此左右他人生死于股掌之间,既不合律法,也践踏天理人伦!” “当他以神明自居,就会渐渐以为,自己可以随意拨弄凡人的命运。” “凌驾法度之上的复仇和私刑,就像失控的战车,强拦是下策,会造成更大损失。在挽住这辆车之前,先稳住它,避免殃及更多无辜,是最好的办法。我们与钟馗合作,是无可奈何之选择。” 他抬起头,那方小小的灰色天空倒映在眸中:“可是,圣上把我关在这里,案子停滞不查,在钟馗看来,就是强拦他的战车的态度。” 沈星河嗅到了迫在眉睫的危险:“不好,要出事。” 他豁地转身,就想闯出牢去。原本对他的监守十分松散,牢门都不锁,这几天探监的亲友称得上来去自如。但沈星河刚试图往外走,突然见队列森森,一队守卫沿廊而来,堵在了门口。看来人的披甲装备,竟是羽林军的打扮! 沈星河色变,喝道:“让开!我要求见圣上!” 领头的上前行礼,原来是熟人,上次在圣宁寺见过的刘参军。 沈星河沉沉盯着他:“这是刑部,轮得着羽林军来当狱卒?!窦文的手伸得也太长了!” 刘参军赔笑:“沈大人误会了。卑职是奉旨来保护大人。” 沈星河一怔:“真的是圣上的意思?” “当然,卑职怎敢假传圣意,脑袋不要了么?求大人莫要让小的们为难。” 刘参军话说得谦恭,态度却是强硬的。沈星河还想往外闯,刘参军不为所动,说了声“得罪了”,令人将沈星河强行“请”回牢室,在门外哗哗缠上了锁链。 沈星河在里面狠狠踹门,刘参军只当听不见。监牢大门外的常镛已经被羽林军不软不硬地拦在外头。羽林军是皇宫禁军,若与之发生冲突,事情便闹大了,常镛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不敢擅动。 从这一刻起,对沈星河的监管骤然升级,再也没人能进去探视。沈星河在里面高声怒骂:“我要求见圣上,否则要出大事,尔等担当不起!” 刘参军背对着门抠了抠耳朵,压根儿不理会。 沈星河站在牢室内冷汗涔涔,全然不知为时已晚,他担心的大事,于昨夜已经发生。 * 公事房的火炉前,易迁已经开始交待后事了。 听山嘴甜地安慰道:“大人莫要心焦,贫道看您面相,必能逢凶化吉,渡过难关,不信贫道给您摇个卦!”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只签筒,连签子带铐子摇得哗哗响,“唰”地一下,一支竹签高高飞起,落在旁边小桌上,正正落在红帕包着的红薯跟前。 易迁狐疑地看着布包:“这一包是什么东西?” 鹤三娘答道:“是给方小杞的供品。” “……”易迁一脸晦气,伸臂拾起竹签,念上面的签文,“上上签……怎么就只有这三个字?”翻来覆去看,确实只有三个字。 听山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在牢里,用筷子劈开做的,给狱友算命用的!牢房里没有笔墨,我只能用炭灰写签文,太不好写了,就少写几个字意思一下。” 季杨拿过听山的签筒扒拉:“这所有签子都是上上签啊?” 听山理直气壮:“那当然了,大家坐牢就够晦气的了,谁不想摇个好签?” 易迁七窍生烟:“那你这签有什么用?” 季杨不堪地道:“你不愧是当过骗子的!那这签能灵吗?” 易迁正发呆,听到这话,突然用竹签指住了季杨的鼻尖:“怎么不灵?” 季杨吓了一跳:“干嘛呀大人?” 易迁晃着竹签,两眼灼灼:“这就是天意啊。” 季杨有些慌了:“什……什么天意啊?大人您没事吧?” “若没有背锅的……不是,若没有牵头的官吏,可以临时提拔一个啊!”易迁把竹签郑重摆回烤红薯跟前,“签落在这里,表示方小杞就是天选之人,她就是本官的恩人!” 季杨惊道:“您要让方小杞当大理寺少卿?” “美得她!大理寺还有哪个吏胥的位子空着来着……不重要!总之,本官奏请圣上提拔她就是了!” 听山瞪大天真的双眼:“大人,这官说封就能封吗?!” 易迁激动得直捋胡须:“方小杞随同沈少卿连破三起钟馗案,功不可没!圣上一向重贤爱才,本官力荐,不信圣上不允!” 听山绽开一脸喜气洋洋:“方家的祖坟必定冒青烟了!” 鹤三娘也很欣喜:“冒青烟的可不止方家祖坟,方小杞自己将拥有一座!大小是个官,得厚葬呢!” 听山狠狠地噎住了,这才发觉哪里不对。
第214章 谁要坑我 季杨心知大事不妙,试图阻拦:“大人,本朝女官多在后宫,这不合规矩吧!” 易迁拍了一把大腿:“沈云洲不是说过吗,圣上早有口谕,凡能破案者,选贤举能不论出身。圣上胸襟宽广,自不会局促于男女之别这点小事,女子有能,必会照样重用!” 季杨急了:“可是大人,若是钟馗如对待邢灼那般,也害方小杞全家呢?” 易迁站起来:“本官没听说方小杞有什么家人,她无牵无挂,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哪会不愿一搏?本官这就写举荐奏折,加急呈上去!”他一撩袍子就要往外走。 季杨长腿一迈,高大的身形堵在门口,彻底翻脸了:“大人,您不能趁小杞不在,这么坑她!” 季杨身后传来话声:“谁要坑我?” 季杨一回头,原来是方小杞回来了。易迁顿时心虚:“小杞啊,不要听季杨瞎说,本官是有心提拔你!” 方小杞怀疑地瞅着他。 季杨抱着臂横了易迁一眼。事关性命安危,季杨没有因易迁是上官就跟他客气,将邢灼被灭门的事和盘托出。 方小杞听得心中剧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邢家死了多少人?” “三十三口。”季杨重复了一遍,摸着嘴巴的豁缝直咝冷气,“钟馗真够狠的啊。小杞,钟馗对邢家下手,明摆着是跟圣上较劲呢。这事咱可不敢掺和。” 这会儿,易迁已从恐惧带来的慌乱中清醒过来,羞耻感涌上心头,老脸青一阵红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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