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温宜笑却亲眼见过。毕竟她爹娘能夺得天下,没少和那两家直接交过手的。 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被父母麾下的几个将军团团护在中间,和军师远远站在车上观战,她看见对方那群军队如狼似虎地扑过来,像蝗虫一样源源不断,铺天盖地。 当发现乱军中有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的时候,那边的人好像更兴奋了,发了疯一样攻向她的地方。 后来温宜笑才知道,他们喜欢折磨虐杀儿童,越小的孩子越喜欢,喜欢看着孩子露出天真的恐惧,在恐惧中死亡。 温宜笑回想起当天的一幕,想不出词来形容他们,那是贪婪与欲望覆盖人性的怪物,她毕生难忘。 如今一闭上眼睛,依然能够回忆起当时那个场景。 她把这些画面挥出去,把话题给带回来,“所以呢,梁家发生了什么?” “其实当初刘宋两家忙着内斗,并无暇顾及这周边的小村小镇,但是当时梁伯礼见到形势不妙,毕竟是做过官的人,知道天下易主,想要巴结附近守军的统领,自作聪明拿了酒肉,连带着十五岁的梁小姐,一起送给了那个守军的一个小头头做妾,为求自己的一个好前程……” 说到这里,裴青岚脸色苍白,“这件事是瞒着梁夫人的,只有几个奴仆知道,梁家的其他人也只是以为他将梁小姐送去乡下避难。” 温宜笑心底默默吸了一口气。 天底下的人避之不及,他居然赶着往上送? 世界上还真有爹丧心病狂为利益卖自己的女儿! 她神思恍惚了一下,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就是,他嫌弃我眼瞎,长得也不够好看,将我送给士兵,不高兴就鞭打我,把我关进柴房,几天几夜不给饭吃,我差点死在了那里。”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逆光而来,像是不喜欢夕阳余晖,特地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我不见天日地活着,那时候我多希望我爹娘能来救我,多希望能够有人来和我说说话,后来有一天,我忽然间有了她,我能够看见东西了,也多亏了她,我活了下来。” 温宜笑和裴青岚脸色一变,陡然看向后面。 阴影覆盖了那双眼睛,这样子看上去,她的外貌其实很平平无奇。 然后,她放开了手,余晖落了满身,清亮的眸光从她眼睛绽放出,明月倒影,盈盈清泉,她整张脸瞬间鲜活过来。 就好像温宜笑的纸人,点睛之笔,莫过于此。这为数不多的几笔,让她的面容变得栩栩如生。 远处,梁家的奴仆已经倒地不起,整个山庄在夜色中一片死寂。 倒下的奴仆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他们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因为失血过多而默默死去。 冰刃在黄昏下闪过一道柔和的光,化为水球,源源汇入一个人的手中。 正是梁悦。 温宜笑这才发现,余绥已经在她脑海中喊她很久了,一口一个“小公主,快看后面快看后面”,刚刚她为裴青岚所言心神震惊,一不留神忽视了他。 她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情,原来当自己十分专注于另一件事情的时候,脑海中这个声音是会变小的。 余绥见她回神,立刻飞快地说:“以水凝冰为刃,人是她杀的,神器碎片化为露珠,就遗落在她眼睛里,所以她才会复明,且有能力杀人!” 这么多诛邪阵都测不出妖气,原来作祟的从来不是妖鬼,而是掌握了神器的梁小姐本人。前面到来的术士,也是无知无觉地死在了梁悦的刀下。 而神力凝聚天道之威,附近的妖魔受其力量震慑,诸魂避让。 裴青岚立刻站了起来,就算没有剧情,事已至此,他也猜出来了,他一天中经历跌宕起伏,现在整个人都在颤抖,“所以人全是你杀的,你的用了什么妖术,躲过了阵法?” 梁悦冷嗤一声,“一群只会躲着我的裙子底下避难废物,本就欠我一条命,我杀他们怎么了?” 说话间,水凝成冰,以剖心剜肉的姿态朝裴青岚割来。 俗话说反派死于话多,正派也一样。 裴青岚的脑子好像还有点转不过来,冰刃闪烁着流光。 直到近前,蓝色的火焰如水流一般喷涌而出,流淌满地,温宜笑抛出火符,在冰火相触的时侯,剧烈气流波动扬起她的发丝。 滚滚熔岩,高温之下冰迅速融化成水,大部分又沸腾蒸发,剩下没有蒸发的部分冲破火焰后,但全部都化为水,最后泼到裴青岚身上的,是滚烫的热水。 他被烫得捂住脸叫了起来,总归不是刀刃,死不了人,温宜笑没有理他,专心对付梁悦。 远方的夕阳终于收起了光辉,黑暗降临,火焰在地上噼里啪啦跳跃,愈发欢快,一丝丝一缕缕裂成流光,火树银花,四面窜动。 本是深秋时节,天气寒冷,如今四面八方都是喷涌火海。如置身盛夏,四面八方热风袭来,吹得人脸都因燥热而产生红晕了。 “你觉得你这些年杀的人都不无辜吗,你杀梁家人是因为他们欠你,之前的术士可没有欠你什么,我们可没有欠你什么,你为什么又要砍我呢?” 温宜笑捏着符咒,上前一步,地上的火焰像是有了灵性一般,从她身旁跳开,生怕烧到她的裙子。 这本就不是伤人的火,只烧邪祟避让活人,温宜笑维持火符发热发烫,是为了不断融化火圈中的冰。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看到砍你了?”梁悦咬牙,她指裴青岚,“我砍他而已!” 温宜笑比她想象中的要难对付。像是早已经看破她所掌握的力量,她对自己施展的从来不是诛邪的符咒,而是火符。 水火相克,水能熄灭烈焰,但同时燃烧的火又能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冰刃化为最柔弱的水。两厢制衡,梁悦居然不能将她怎么样。 “强词夺理是吧,”温宜笑挑了一下眉,“希望你待会最好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纸人,轻轻地飘散在眼前,当着梁悦的面,她用朱笔点上眼睛。 原本简单的小纸片,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眨了眨眼睛。 她的一笔一划动作迅速,但又能偏偏做到有条不紊,颇为优雅。 当梁悦察觉到她究竟想做什么的时候,最后的小纸人已经点完了,温宜笑将朱笔放进盒子中。 “去,把她眼睛给挖了。” 话说出口的时候,温宜笑听到余绥在喊:“小公主,你太残忍了!” 第13章 水滴 “不挖她眼睛,我怎么拿神器碎片?” 她也不知道怎么把那个东西从梁悦身体里取出来,不过那东西落在她眼睛里。 理所当然就认为把她眼睛挖下来就好了。 余绥看穿她的想法,坚决反对,温宜笑在某些感知上与他想通,大概能够幻想到,脑海中有个白色的小人在拼命摇头。 “不行不行不行,太血腥了!你不能这样做!” 温宜笑心里并没有什么血腥不血腥的概念,和很多小姑娘不一样,她从来不怕见血。 她出生的时间刚好属于是温氏家族青黄不接的时候,他爹刚好揭竿而起,却也没能号召一方。 她从小就跟在行伍中,趟过无数血流成河的战场,见过用腐朽尸体堆积而成的高墙。她不怕不是因为她见过得多习惯了,是因为早在幼儿对外界事物感知期时,在她对鲜血与杀戮意识到“恐惧”之前,便把这种事情当成了普通生活的一部分,和吃饭睡觉没什么区别。 后来她外出除妖,试练的时候没少让妖怪断胳膊断腿,必要的时候还会像切萝卜一样一片片把它们剁开。 她想不出来,就挖个眼睛,有什么能做不能做的。 好吧,余绥说血腥就血腥,不能做就不能做。也许人和妖不一样,对待同类要温和。 温宜笑听他的话,念咒控制纸人错开方向。 转而问余绥:“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纸人飞快掠过梁悦的双目,打算从后面束缚住她,那柔软的纸弯曲成,背后反扣住她的手。 和余绥有着一样想法的是裴青岚,连忙拉住她的手,“姑娘,不可,你挖她双目,等同于虐杀,你这样做和她又有什么区别。” 虽然裴青岚和余绥说的话大差不差,但是对于余绥之外的人,温宜笑明显没有什么耐心。 “别乱碰我,放开!” 她抽回手,迅速抽离结印,脑海中回荡着余绥的声音:“靠近她,再离她近一些,我就可以把她眼睛中的东西逼出来。” 片刻的迟疑,给了梁悦机会。 在温宜笑的火符控制中央,他们身处火阵之内,仿佛踩在火炭上,皮肉都要被烤焦了。 冰刃最锐利的地方最薄融化得更快,刚刚凝结就会被热浪摧毁。 但是众所周知,当一件东西速度足够快的时候,就连风也会形成利刃。 梁悦以前虽然只会用冰刃,但她脑子转得快。 无法凝冰,那就加快水流速度,直接以水为刃。 水滴速度极快,分成几注水流,针针入骨,划拉一声将身后纸人束缚的撕裂两半。然后数更密集的水线迎面飞来。 温宜笑最多的就是纸人,剩下的都放在她袖袋里,她没有时间再握笔一个个唤醒,随手抓了一把,往前抛出自己的符咒。 她画了一个晚上的东西,不要钱一样撒了出去,一张张在眼前爆开,眼前水汽氤氲,破碎符纸飘飞,暂时拖延住她的攻击。 符咒一张张在眼前破开,气流波动荡得梁悦瞳孔一缩,气流乱涌,当她能看清楚的时候,温宜笑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 急忙控制水流回防,裴青岚眼睁睁看着到了自己跟前的水滴绕了个弯,冲向温宜笑,他卡在喉咙里的一句“小心”还没喊出口,第一滴细碎的水滴钉穿温宜笑肩胛。 但很快梁悦就意识过来不对劲。 速度越快,想要降速就越难。 水滴刺穿温宜笑的下一刻就扎穿了梁悦的胸口。温宜笑离她越紧,她就越难控制水流方向。温宜笑这是想借力打力,尽可能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法也要伤到她。 “你疯了!” 她眼前是放大了温宜笑得脸,浓黑的发覆盖视野。刺痛穿来的那一刻,梁悦忍不住大骂。 逼停水流已经来不及,指尖一滑,身后所有的水滴调转方向擦着她们两人的身体飞过。 温宜笑全身上下被水汽打湿,又迅速被热风烘干,干燥的发丝紧贴着她的脸。 脸上被猝不及防的利刃划破一刀,鲜血尚未流出,一道红色痕迹缓缓拉开。 她微微抿唇,“绥绥……” “快,趁现在。” 她身体附近闪烁着幽绿的微光,梁悦调整好水滴的方向,正要再次发动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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