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几日都憋在家中,去热闹的地方沾沾喜气也好,”周氏劝她,“就当是去散散心,好不好?” “不去。”她厌恶姨母那些人,去了只怕心情会更不好。 “你三姨母家的表妹秋荷,你小时候不是与她玩得最好了,前几日你生病她还来看过你呢,就算不给你姨母面子,也该给你表妹一个面子啊,她也盼着你去呢……” 小时候与姨母家关系尚好的时候,几家来往密切,农忙时便将几家的孩子拢在一家看顾着,秋荷比褚瑶小两岁,小时候长得圆润可爱,乖巧懂事,最爱跟在她屁股后面表姐长表姐短的,褚瑶也是真心喜爱这个表妹。 后来就算褚瑶极其厌恶那些长辈,唯独对秋荷还算待见。前几日她生病的时候秋荷拎着两包糕点特意来看她,宽慰她莫要太伤心,往后日子还长,以后嫁了人再多生几个孩子,热热闹闹地养在跟前,就不会再惦念以前的事了。 看在秋荷的面儿上,褚瑶才勉强同意了。 次日携了礼金,褚瑶与母亲早早来到三姨母家。 家有喜事,入目一片喜庆颜色,红毯铺至门口,朱缎悬于梁上,三姨父站在门口与人把臂言谈,接受宾客的恭贺。三姨母等女眷在院儿里忙活,舅母与二姨母自然也在其中,瞧见褚瑶母女进来之后,竟也热络地迎了上来,仿若之前因借钱而撕破脸面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周氏最是心软,旁人待她有三分好颜色,她恨不能还人十分。 褚瑶不想与她们虚与委蛇,茫然四顾,打算去寻秋荷,手臂忽然被人挽住,秋荷自她身后冒了出来:“表姐,你来啦!” “嗯。”看到秋荷,褚瑶内心对这里的抵触才消减了一些。 “走吧,咱们去找表姐她们去……”秋荷笑嘻嘻地将她拉去了姊妹那边,并未发现身后的姨母她们瞧她时的眼神,竟带着算计。 褚瑶的这些表姊妹们,如今大都已经嫁了人,有的孩子都生了三四个了,没嫁人的只有秋荷,以及舅母家还有一位表妹还不到十岁,因为年纪小与她们不合群,怯生生地跟在舅母后边。 她们见褚瑶过来,顿时停止了说笑,齐齐朝她看了过来。 当初娘家的这些姑娘中,褚瑶嫁的最好,如今她和离的事情早就在娘家传遍了,这些望向她的目光各异,有同情,有可怜,也有嘲弄和幸灾乐祸…… “阿瑶,听说你和离了,到底是为什么呀?” “阿瑶,是陆二郎在外面有人了,还是你的原因啊?” “阿瑶,听说陆家给了你好多银子,还有铺子,是不是真的呀?” “……” 她们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地问了起来,或是关心,或是好奇,或是探听她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银子和铺面。 褚瑶不想把这件事情剖出来给她们当茶余饭后的谈资,冷淡回应:“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想说。” 有那不看褚瑶脸色地还想刨根问底的:“哎呀说说嘛,我们这都是关心你……” 自然也有看出褚瑶不情愿的,帮着说和:“阿瑶不愿意说,咱们便不问了,时移事去,咱们聊些开心的事情吧。” 说这话的是褚瑶舅母家的二表嫂苏氏,她面容秀丽温和,瞧着便是个善解人意的,褚瑶冲她笑了笑,表示谢意。 关于这位表嫂,褚瑶也只寥寥见过两次,一次是表嫂成亲,一次是自己成亲,但这位表嫂的事情,褚瑶倒是挺母亲说过不少。 表嫂的父亲是一位饱读诗书的秀才,很是受人尊敬,表嫂自幼受父亲熏陶,出落成乡里乡外有名的才貌俱佳的女子。 而褚瑶的舅舅家,虽然心术不算正,前几年却是通过各种门道赚了不少钱,是村里的富户。舅舅家相中了表嫂,娶进门来做了二儿媳,可惜二表哥是个懒散娇惯的,夫妻俩的脾性习惯都不对付,日子过得磕磕绊绊的。 有表嫂出头,秋荷也敢帮着褚瑶说话了:“是啊,这又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各位姐姐就不要揭阿瑶表姐的伤疤了。” 那几人这才讪讪停了口,转而去聊各家的家长里短了。 不知何时,门口乍然响起了齐刷刷的恭维声,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江衙内来了……” “江衙内远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江衙内果真一表人才,有乃父之风……” 在嘈杂的声音中,褚瑶听到了“江衙内”三个字,不止她听到了,身旁叽叽喳喳聊天的声音也霎时止住,往门口看了去。 果真是江清辞。 他怎么会来这里? 身旁有人问秋荷:“这位江衙内莫不是咱绥州通判的儿子?” 秋荷带着几分骄傲点了点头:“江衙内与我哥曾是同窗,我先前听我哥说要请他过来吃酒的,没想到竟真的请来了……” 正说着,却见那位俊美高雅风度翩翩的衙内,目光朝她们这边望了过来,不知是落在了谁的身上,笑融融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在与熟人打招呼。 这可羞煞了一众娘子们,待他目光移开后,女人们窃窃私语,猜测对方刚刚究竟是在看谁。 略为年长的一位表姐笑道:“还能看谁?咱们几个都梳着妇人的发髻,唯独秋荷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人家看的当然是秋荷了。” 其他人哄得笑开了,秋荷一张俏生生的小圆脸飞来两片红霞,羞得直跺脚:“哎呀你们就会打趣我。” 褚瑶笑着没说什么,她也不知道方才江清辞看的是谁,好像是看的她,又或许不是,所以方才她也未做回应,免得自作多情,叫人看了笑话。 至吉时,随着新妇进门,众人的目光才齐齐落到着大红喜袍的新婚夫妇身上,人群涌动着围在厅堂内外观礼,礼毕后,几位妇人拥着新妇去了新房,新郎留在院儿里谢礼。 秋荷拉着褚瑶要去看新娘子,途中却被舅母叫住:“秋荷,你表姐才和离,不宜进新房,你自个儿去吧。” 秋荷霎时有些无措,尴尬地看着褚瑶,生怕表姐会因为舅母的话生气。 褚瑶淡然一笑:“没事,你去吧。” 秋荷被其她姊妹拉走,褚瑶正打算去找母亲,谁知舅母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脸上堆着笑,热络道:“阿瑶,你随我来,我有事跟你说。” 褚瑶一时不适应舅母这样的亲近,身子一僵,想要把手抽回来:“你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嗐,这里不方便,”舅母握着她的手,“你母亲也在那里,别叫她久等了?” 褚环顾四周确实没有看到母亲,于是便将信将疑地随她出了院子,穿过看热闹的人群,转而进了隔壁的邻居家中。 与一墙之隔的欢喜热闹相比,这里显得清净了许多。 只是进门并未看到母亲,只有一位年岁略长的妇人和一位青壮年男子。 褚瑶下意识觉得不对劲,转身想回去,那妇人却迎了上来,与舅母一左一右拉起了她的手。 “这便是阿瑶吧,果真同你舅母说的一样好看,”那妇人边说着还毫不避讳地将褚瑶打量了一遍,“就是瘦了些,以后要多吃些,还是胖点好……” 舅母一边试图拥着她往前走,一边与她介绍:“这是我家大嫂,按辈分你也该唤她一声大舅母,那位你唤他表哥便是了,大你五岁,去年媳妇没了,留下两个孩子,一个六岁,一个四岁半……” 这话语……竟是要给她说媒? 褚瑶冷下脸来,站定了身子不肯往前走:“不劳费心,我无意给人做续房!” 舅母面上笑呵呵的,可暗暗却箍着她的手不放:“续房有什么不好?你也是嫁过一次的人了,我瞧着你俩正相配呢!” 那妇人也跟着附和:“是啊,我家大郎是有本事的人,长得好,也会疼人,你嫁过来,不仅他待你好,我也会拿你当亲生女儿对待……” 褚瑶不想听她们说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废话,冷声道:“我再跟你们说一遍,我不愿意,再不放开我,我便喊人了?” 她想着,只隔着一堵墙,隔壁全是亲戚朋友,他们应该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情。 可是她到底低估了人性的恶,她瞧见舅母朝那男人使了个眼神:“还傻站在那里作甚?快过来与你表妹说道说道……” 院子不大,那男人身量高,腿也长,几个大步便走了过来。 褚瑶正要张口喊人,却被舅母捂住了嘴巴,随即将她推到了那男人怀中。 “你们且聊着,我们去隔壁看新娘子去,就不打扰你们了……”舅母拉着那妇人,视而不见褚瑶的挣扎,嘻笑着关上了大门……
第12章 遭难 那个男人轻易便将褚瑶拖进了屋里。 她又瘦又轻,纵使她用尽全力想要挣脱,于他来说也不过是蚍蜉撼树,他没费多少力气便将她弄进屋里,扔到早就铺好的床上。 褚瑶惊惧万分,她抽出发髻上的簪子,指着他:“隔壁是我的亲人和朋友,你怎么敢?” 男人并不把她手上那根簪子当做威胁,迫不及待地解开衣服:“那你待会儿可以叫得大声一点,把你的亲人和朋友都招来,叫他们看看,你我是如何恩爱的?” 褚瑶浑身发凉,握紧簪子:“你就不怕我去衙门状告你吗?” “告?”那人嗤笑一声,“等你成了我的女人,你还舍得状告你的男人吗?” “无耻之徒,你若脏了我的身子,我定不会放过你!” 男人光着脊背,猴急地扑了上来,碍于褚瑶挥舞着簪子,他一时没能近身,恶臭的嘴里却一直说着下|流的话语:“我是无耻,你又装什么贞洁烈妇?我半年没碰过女人了,你乖一点,我待会就温柔一点,你若不乖……啊!” 簪子划破了他的手臂,却让他也得了机会抓住了她的手腕,将簪子夺走扔了出去,随即因为疼痛,他狠狠地甩了褚瑶两个耳光:“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我怎么收拾你!” 褚瑶被他打得两眼一黑,身子霎时瘫软无力,险些昏厥过去。 她感到自己被人粗暴的撕扯,耳边响起裂帛的声音,以及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她在晕眩的黑暗中绝望,不明白为什么舅母要这么害她? 就在她以为自己劫难逃之际,”砰”得一声像是木制的凳子砸得粉碎的声音,对方粗暴的动作立即停止,沉重的身子砸在她身上片刻便被扯了下去…… 褚瑶撑着身子坐起来,眼睛逐渐恢复清明,只见那男人仰面躺在地上,死了一般了毫无动静,身边是碎的七零八落的木片。 他身边立着另一人,褚瑶识得他,他是裴湛留在她身边的人。 “褚娘子,我来迟了,你没事吧?”他问。 “还好,”褚瑶余惊未消,拢着衣服,看着地上那个男人,“他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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